初一,燕京九屠山舉兵造反,初四,重建後的白風寨起兵相應。十一日,白風寨和九屠山合爲“白風屠龍”,封鎖燕京城。
成宇不信小豆子會背叛他,他已經試着用各種方法和燕京白風寨的人進行聯繫,但那邊都沒有消息。成宇甚至乾脆想自己快馬加鞭趕回燕京,最後被相思一句話頂了回來:“成爺,這當口您從王妃這裡走出去趕往燕京,你讓別人怎麼誤會?是說咱們王妃通敵還是說咱們懷王府與燕京之亂有關?!”
衛浮煙只得安慰他,還有繁花似錦。
繁花似錦在燕京盤踞二十多年,這次搬來洛都那邊也留有一批人看家。衛浮煙從繁花似錦主動送來第一封密報開始每天把收到的密報抄兩份,一份送到周懷意手中,一份送給陸仲。
等到八月十五,衛浮煙收到來自燕京繁花似錦的最後一封飛鴿傳書,上面只有一句筆記匆忙潦草的話:八月十三,白風屠龍攻佔燕京懷王府。
燕京的信鴿傳遞消息向來是當日事當日稟報,最晚第二天到達,這次的信鴿卻受了傷血跡斑斑,也比預期的時間短了一天。衛浮煙不必問也知道,被殃及的已經不只是懷王府,還有師父一手打造的繁花似錦。
衛浮煙放下書信,提起筆正要如往常一樣抄送,才寫了一個時間卻又頓住……是哪裡不對勁呢?
一旁曜姬還在等着。花錯爹爹、季神醫以及不夜城四鷹不知何時就已經消失不見,眼下身邊的曜姬倒成了明面兒上繁花似錦的直接操控人。不過曜姬雖然不乏管理繁花似錦的能力,卻對她這名義上的堂主尊重有加,交代的每一件事也都絕不敷衍。
衛浮煙放下筆猶疑片刻問一旁的曜姬:“留在燕京的那批人大致是什麼狀況?”
這件事曜姬很早就像她稟報過,今兒特地拎出來重問,曜姬少不了也重新細細回顧了一番,許久才確定地說:“共二十人,兩個一等殺手,四個二等殺手,八個三等殺手,其餘四個雖是末級,但久居燕京,對燕京城的瞭解只怕繁花似錦中人無出其右。”
這樣的組合,這樣的實力,怎會輕易敗給白風寨九屠山臨時拼湊的山賊隊伍呢?九屠山的實力衛浮煙雖不清楚,但白風寨現在可是羣龍無首,怎會就能害的繁花似錦留下的二十人一個都闖不出來呢?
“依你看,那二十人的實力如何?”
曜姬頗爲無奈地搖了搖頭。
“怎麼?”
曜姬自嘲道:“燕京是咱們繁花似錦的家,留下的自然是有能力看得住那家的人!可是燕京已封,曜姬也沒臉面說他們厲害了!”
衛浮煙偏頭細想,大致有了思路,卻仍不死心地問:“那麼他們到底多厲害?假如他們的對手是懷王的隱衛,孰勝孰敗?”
曜姬這次毫不猶豫地回答:“繁花似錦勝!”許是知道自己說的太急,說完便嘆了一口氣說:“懷王的隱衛的確十分厲害,方纔進門的時候我看到柳輕舟柳爺的武功,實在是已經高到深不可測地步了!但咱們繁花似錦是殺手盟,做事求的是乾淨利落心狠手辣,這一點聽着雖是不好,但對戰之時優勢可極爲明顯!說句不客氣的說,別說一個隱衛,就是再加上李少棠夫婦和成爺也是敵不過的!”
衛浮煙看着字條久久不言。
周懷意不在,她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燕京這事兒雖說是拓王和秀姬策劃的,但等燕京事發,衛浮煙卻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好像燕京後面有一個巨大的推手,那隻手推着燕京迅速的變成黎國第一個*的地方,像是一串爆竹上不起眼的一個,卻一旦炸開就一發不可收拾。
那麼,會是誰呢?
拓王的人?不,燕京素來是周懷意懷王和固北大將軍的地盤,那裡的官和兵都對拓王十分忌憚,不會如此輕易迅速地聽從號令。
那麼……
衛浮煙心底充滿了跌宕起伏的不安,一會兒是勸自己不必擔心,一會兒是提醒自己要加倍小心,一會兒是說趕快拿個主意,一會兒又說不如找周懷意商量。亂糟糟地鬧不清楚。
但衛浮煙不能裝作不知道,她凌亂的思緒完全是以爲不可抑制地將大皇子的話和燕京的事聯繫在了一起……
點點頭,再度拿起筆將用反手將字條抄了兩份,等到晾乾了便把紙條摺好放在信封裡,再用蠟封了口,然後道:“老規矩,送到懷王府,親手交給懷王殿下或者近身侍衛影子,不可讓其他人看見。回去後一是派燕京附近的人去探探情況,儘量救出燕京裡的兄弟們。二來交代大家做好準備,今晚拿下白雲庵的糧草庫。這兩件事你知我知,明白?”
衛浮煙點頭道:“曜姬明白,請堂主放心!”
想了想,衛浮煙又補充道,“算了,還是告訴懷王吧!今晚咱們打白雲庵,恐怕拓王會圍魏救趙,所以提醒懷王府做好準備。此外,派一隊人馬先行上山在白雲庵附近盯着,再派幾個人盯着拓王府,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回報。派兩人護佟妃娘娘和餘侍郎府,派兩人保護太子和皇后。留二十人守着繁花似錦,免得被調虎離山了。清楚了嗎?”
曜姬點點頭卻迷惑不解地愣住了。
衛浮煙不必想也知道方纔那話裡那幾句是令人困惑的,於是笑說:“皇后和佟妃娘娘恐怕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意願,所以若出什麼事先保護太子和餘小姐。”
曜姬點點頭。
“就是這些,回去吧,順便請相思進來。”
曜姬拿了一封信收在懷中行禮告退。
不多久相思進門。衛浮煙盯着她看了許久仍然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
她想見陸仲。時至今日就陸仲那邊是她完全沒有把握的,他拿着周遠之的和靈玉佩取了那麼多銀子,多得都夠組建一支軍隊了!
每次想到這裡都是一陣膽戰心驚。她和陸仲的交情是十分奇怪的,她仰慕陸仲江湖俠客,陸仲興許是可憐她,總之就那麼忽而一冬,就像定下今生的情分了。也許正是因爲和陸仲的一切如此傳奇,衛浮煙才一點都不能讓陸仲受傷。
“這是今日的燕京急報,親手交給陸仲,告訴此信所寫句句屬實,讓他別不當一回事,早些部署的好!”
相思對陸仲百分百信任,聽衛浮煙居然如此鄭重地要提點陸仲差點忍不住笑,但是也知道他們之間真情如血又無關風月,其實十分羨慕又十分佩服,因此同樣鄭重地點點頭接了。
是夜,衛浮煙算着曜姬該來接她了,於是換上自己唯一一件顏色接近黑色的藍紋袍子,換好後徑自坐到梳妝檯前散開了頭髮,原本是想拿絲帶挽一個緊緊的髮髻,可是剛一隻手將頭髮全部抓起,卻聽“噗”地一聲,房中的燈滅了!
八月十五,月亮極好,衛浮煙便只點了一盞燈。於是這一盞燈熄滅之後眼睛一時不習慣黑暗,竟是瞬間什麼都看不見了。
背後一陣風突然捲過,輕輕淡淡夾雜着人呼吸的氣息,衛浮煙脊背一涼隨手抓起桌上一把金釵猛然站起背靠梳妝檯站穩了,卻覺下一刻手腕一緊,抓着金簪的手力氣被瞬間卸下,沒等衛浮煙開口又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
全身被壓在梳妝檯上,腿被來人用膝蓋抵住,兩手被那人一手抓着撐到頭頂,另一隻手緊緊捂着她的嘴,全身上下都被鉗制,衛浮煙緊張地大氣都不敢出。
一時之間她也忘了成宇武功之高,忘了沒什麼差錯的話周懷意和陸仲都派了人來保護她,全部的神經都用來抵擋貼的過分靠近的人。
所有的事都是一瞬間完成,等眼睛適應了黑暗,銀色的月光如流水一般緩緩在眼前淌過,衛浮煙纔看清楚眼前的人,頓時也就沒好氣地一眼瞪過去。
方纔還在想此人武功和周懷意不相上下,還在想這人的味道怎得如此熟悉,哪裡不相上下,哪裡熟悉,根本就是他周懷意!
周懷意鉗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月光之中一向冷清的神情似乎更加冷清,但眼睛裡的一往情深卻反而被無限放大,月光下他的臉透着霜色的白,但眉毛卻又如冷墨般黑,唯有那雙眼睛漫着濃濃的情義深深看向衛浮煙的眼睛裡。
一寸相思一寸灰。衛浮煙突然心動地難以剋制,她掙開周懷意的手狠狠撲進他懷裡,撞得周懷意倒退半步卻又立刻緊緊回抱她,衛浮煙什麼話都說不出,只是那麼越發抱得緊了。夜色深,他身上帶着草木露水的味道,衛浮煙幾乎可以想象他穿着夜行衣從屋頂跳下,對保護着府邸的成宇和其他人笑笑,轉身走進她的房間。
她可以想象他在背後看着她解開了頭髮,這個人極喜歡她的頭髮,喜歡拿在手中把玩着,忽然湊到鼻下着說:“香,煙兒。”
還可以想象,自己現在這幅癡傻模樣讓他瞧了個夠!可是不管,不管了,快一個月了,是她的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