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我媽聲音變得尖銳,眉頭擰成一條線,雙目衝火的看着薑母。怒道:“對一個女人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清白。我女兒自幼十分懂事聽話,靦腆矜持,從來都不會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來往,一畢業就來北京打工養活自己,減輕我跟他爸的負擔。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你怎麼用這種骯髒的詞彙來說她?”
我爸是個老實人。出了名的沒脾氣,此刻也被氣紅了眼。
“如果你對她有任何不滿意。可以直接跟我們說,我們是孩子的父母親。我們教導無方那是我們的疏忽。可你不能這樣平白無故說這些話來惡意中傷我女兒。”
三人關係瞬間因爲一個詞彙惡化,我愣愣的站在那,腦子裡好像有根弦瞬間就崩斷了,很想阻止他們。但我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下意識的擡頭朝五爺求助。
五爺握住我的手,十指交叉,用掌心的溫度傳遞給我安心的力量。
五爺對薑母說道:“你最近的血壓剛剛低了一點,不易動怒。我先扶你去休息。”
五爺去扶她。但薑母卻不買賬,手一揮打掉五爺的手,薑母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笑容,望着我眼裡的緊張,神氣的挑眉:“我還以爲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這就是你的弱點啊?你爸媽還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麼的吧?也不怪你,換做是我,我也不會說,既然我跟你父母親都是平輩,那我們嘮點家常也理所應當。”
薑母越說我心裡越沒底,手心裡緊張的全是汗,這是我最難以啓齒的秘密,也是薑母認爲可以攻垮我的着力點。
我冷冷的注視着薑母,垂在大腿兩側的手緊緊攥着,儘量不讓聲線抖:“我沒有什麼弱點,因爲我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你何必拿這點威脅我?”
薑母冷笑起來:“既然你都不怕,我威脅你有算得了什麼?”
她跟我玩起了文字遊戲,而我根本沒有心情跟她開玩笑。
五爺見薑母沒有離開的意思,又擔心我的事情敗露讓父母傷心,於是便對我爸媽說道:“伯父伯母,我想跟我母親單獨說幾句話,你們先出去一下吧。”
五爺應該比我更緊張,要不然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五爺生母深深的看了我幾眼,那是一種平靜無波,但極有穿透力的眼神,在她的注視下,我感覺自己好像變的透明,似乎沒什麼可以瞞過她眼睛……
然後她對在氣頭上的爸媽道:“當着孩子們的面不要再吵了,現在雙方的情緒都比較激動,我看我們還是先去休息一下,等心情平復了,再聚在一起好好商量,畢竟以後都要見面,爲了孩子……”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媽氣呼呼的打斷,糾正道:“就是因爲要爲孩子考慮,我更應該今天把事情說清楚,我這個人向來最注重名聲,她怎麼說我都沒關係,但她不可以污衊我女兒,這涉及到了尊嚴上了,我要是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當真以爲女方是好欺負的啊?人要是窩囊一次,一輩子都會被人欺負!”
我媽是個急性子,而且想事情比較簡單,秉持該吵的架,一定不能推脫的道理,讓五爺的勸解功虧一簣。
我媽越是不走,薑母笑的越開心。
她神色沒有剛剛那麼氣急敗壞了,因爲抓住我的把柄,變得從容淡定,雙手抱臂,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眸掃視着我們:“我也沒說錯什麼,既然你們都被矇在鼓裡,我揭開她的真面目給你們看看,讓你們知道你們引以爲豪的女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媽!”五爺握住薑母的手,峰眉緊鎖:“我不想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裡,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我從很小就開始學習你們教我的大道理,你現在要清楚的知道你要做什麼?我跟倩倩馬上就要舉行婚禮,你一定要把事情鬧到雞飛狗跳的程度才肯罷休嗎?”
薑母眼眸晃了晃,似乎有些受傷,深吸了一口氣,將五爺的再次推開,語重心長的說道:“可能你現在還不能理解我的難處,等你以後有了孩子,你也會明白身爲人母人父的心思,不管媽做什麼都是爲了你好。”
薑母說完這些,便態度強硬的看着我爸媽,娓娓道來:“你們的女兒剛剛來北京的時候,確實是在一家公司上班,但之後……”
我看着薑母一張一合的嘴脣,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攥着,連指甲陷進肉裡都不知道疼痛,我渾身都在抖,巨大的怒氣支撐着我走到薑母跟我爸媽中間,所有人的眼眸都凝視在我身上。
這一天,我很早就在想會如何發生……
萬一事情瞞不住,我要怎麼去面對……
我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氣,既然薑母想利用這點來控制我的話,那我絕對不會讓她如願的,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件事是我跟劉天嘯之間的恩怨,它已經成爲我這麼多年心驚膽戰的源頭,我已經不能忍受讓它再變成薑母贏我的理由了。
我太陽穴突突直跳,五味雜陳的開口,聲音有些嘶啞,有些顫:“媽……”
儘管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但要坦誠相對,這對我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氣與衝動啊。
媽被我鄭重其事的樣子鎮住了,愣愣的看着我,嘴脣抖了抖:“難道……”
我媽雖然大大咧咧,但在有些方面,卻非常敏銳。
我硬着頭皮,接着往下說:“我當初來北京之後,辛辛苦苦爬到高管的位置,但劉天嘯卻利用我的職位挪用了公司的鉅款,當時我找不到劉天嘯,又不敢跟你們開口,我走投無路的情況下……”
我頓了頓,艱難的說道:“我只能去了夜總會,但我並沒有做那種事情,我只是陪人喝喝酒,跳跳舞,後來遇上了文浩,我就金盆洗手了。”
有太多的辛酸與無奈在心頭糾纏。
我很想做好一切,但大多數情況下,並不是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如願以償這四個字實在太沉重了。
命運在我最美好的年華,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讓我這輩子都要烙上那樣不堪的印記……
每當我遇到什麼,總有人會拿出這些話來傷害我。
其實……
我有何錯之有?
我遭遇了不幸,但我用自己的能力償還了,在紙醉金迷的夜總會裡,依舊保持乾淨的身體跟心靈,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我已經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了。
我眼眶微微發紅,喉嚨變得很硬,開始發不出聲音,每一次眨眼的都比之前更溼潤,但在薑母面前我不想流淚,我丟的臉已經夠多了,我想要變強,將怯懦收斂,讓所有想整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厲害。
薑母,伯母,爸媽都愣住了。
薑母是沒想到我會主動說出來。
爸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最聽話,最值得驕傲的女兒居然做過小姐……
伯母相對要平靜一些,她經歷了人世間很多無奈,自然懂得如何去體諒。
媽喘着粗氣,擡起手跟肩膀平齊,用一根手指頭指着我,眼眶微紅,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抖,失望絕望羞恥在眼眸中涌動,聲音充滿怒氣。
“你是我們盧家的人,我可以允許你沒有出息,沒有事業……但你怎麼去那種地方?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們?爲什麼!我跟你爸,就算是砸鍋賣鐵,不論如何,我們都會把錢給還上,我們盧傢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清白,你做出這樣的事情,簡直丟光了我們的臉面!”
我爸也恨鐵不成鋼的罵我:“你是個女孩子,一旦在那種地方帶過,你這一輩子都擡不起頭!我跟你媽奮鬥一輩子,爲的是什麼?爲的就是想讓你高高在上,受到大家尊重羨慕,不管你在外面遇到什麼,我們都是你最大的依靠,你怎麼能揹着我們去做那種事情!”
她們越是憤怒,我心裡越是心酸苦澀。
我很想說自己沒有錯,錯的是劉天嘯,但還有措辭好,眼淚就嘩啦啦的往下掉。
爸媽是鄉下人,沒有能力承擔那筆鉅款,如果要他們償還的話,那我肯定會一輩子活在愧疚中,痛不欲生。
就算時間能扭轉,讓我有重新選擇一次的機會,我也會堅持自己承擔。
五爺見我落淚,暴怒的叫了聲媽,薑母嚇了一大跳,她冷哼一聲,似乎目的達到心滿意足,轉身吩咐女傭將事物拿上去,然後趾高氣昂的在衆目睽睽中上了樓。
五爺握住我手,我擡起淚眼看着他,模糊的視線中,五爺深邃的眼眸中滿是心疼與焦急,寬厚的大手蹭去我臉頰上的淚水,溫柔道:“說出來就好了,不管你爸媽有多生氣,我都會陪着你一起度過,別傷心了好嗎?”
我吸了吸鼻子,五爺立馬拿出幾張抽紙給我。
我緊緊捏在手裡,特別沒底氣的查看爸媽臉色,兩人一站一坐,臉色都很難看,伯母在幫我周旋勸說,我第一次感覺伯母打心裡接受了我這個兒媳婦,還好有她跟五爺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度過這一關。
我媽還在氣頭上,眼眸裡燃燒着火焰,罵道:“難怪劉天嘯那次說你在夜總會裡當小姐,文浩還幫你瞞着我們,你說你怎麼這麼不爭氣!你看看文浩對你多好,你居然選擇走那種路!你到底有沒有廉恥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