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眸透過玻璃望進去,才發現魏延正在看我,他胸口起伏。眼神有些飄渺無力,從額頭滲出的虛汗可以判斷。他此刻風輕雲淡的平靜背後,必定忍受着不爲人知的痛苦,我看了五爺一眼,他朝我點頭,我推門而入。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味道。在鼻尖徘徊。
我拿着旁邊的椅子放在他牀邊。正準備坐下的時候,他忽然拍了拍牀單。示意我坐過去。
我一愣。
對魏延突然表現出的溫柔,有些不習慣。握着凳子的手慢慢鬆開。
我在他身邊坐下。感覺有些說不上來的尷尬……
魏延現在心情應該平靜下來了,我緩緩說道:“文浩這次因爲你的事情,把美國那邊的生意都全部暫停了,他是真的非常擔心你。你不知道他聽到你住院消息的時候,有多麼慌張,似乎恨不得立馬長翅膀飛到你身邊來……”
魏延淡淡的打斷我,挑眉道:“你跟我之間,除了他就沒有別的話題了?”
我不解,凝視着他。
不喜歡聊五爺嗎?
想起剛剛的針鋒相對。我立馬閉嘴。
也許是我轉變的太過明顯。魏延長長嘆了一口氣,聲音十分溫柔:“我叫你進來,是想問問你在巴黎週會的事情,你爲了這件事情籌備了這麼久,連跟張芝的版權案子都放下了,以你的資質,應該能拿到不錯的成績吧?”
一說起這個,我就覺得不好意思開口。
當初魏延就一直勸我,勸我把版權案先結束,然後再參加巴黎週會比賽,我名義上名落孫山,並沒有讓張芝抓住機會對付我,但……冠軍……卻陰差陽錯的成了高媛媛的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說結果。
我即是第一名也是最後一名?
魏延見我半天不說話,蹙眉道:“是不是輸了?那種地方,人才濟濟,輸了也不算奇怪。”
“也可以這麼說吧。”我回答的模棱兩可:“事情比較複雜,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魏延不解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說不清楚?”
魏延性格直爽,做什麼都不會拖泥帶水,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一件事情變得模糊,所以說起話來,也讓我無法逃避。
我實話實說:“比賽結果不太公正,巴黎週會那邊可能還要重新調整,我現在也說不準是不是第一名,哎……不聊這個話題了。”我話鋒一轉,問出最好奇的問題:“你最近的藥一直準時吃的嗎?怎麼會突然病發?現在好一點了嗎?”
魏延露出忌諱如深表情,聲音不鹹不淡道:“你是自己想知道?還是幫他問的?如果是你自己的話,我就當做你是在關心我,如果是爲了他,那就不用繼續問了。我不想說。”
魏延對五爺的排斥根深蒂固,已經落在每一處細節了。
“當然是我自己了。你不知道,你都快把我給嚇死了,我還以爲你挺不過這一關了,好在上天垂憐,我坐飛機的時候想通了很多事情,我決定以後對你更好一點。”醫生雖然說魏延的病情一直在恢復階段,但心臟病是突發性疾病,可以隨時輕易的奪走一個人的性命,說不定哪一天我就……
想到這點,我臉色猛然就白了。
心裡十分難受,就像是被人緊緊握住,連呼吸都變沉重。
魏延大約是知道我在想什麼,當事人比我還淡定:“該來的總會來,一切都是命,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對我,我不想從你身上獲取的都是同情。”
我糾正道:“我不是同情你,是關心,我會擔心你的身體健康。以後你不管去哪,身邊都得帶一個人,出了事,兩個人也好有個照顧,我覺得阿潔就不錯,她雖然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但做起大事一點都不馬虎,你生病的這段時間,都是阿潔在一個人留在醫院裡照顧你,她雖然出身不太好,但內心十分純淨善良,我看的出來,她是挺喜歡你的。”
魏延微微一愣,似乎從未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我跟她是白紙黑字的僱傭關係,我要是死了的話,她就拿不到尾金了。這跟關心我沒有關係,你們別看她把話說的這麼好聽,她那點小算盤我還是瞭如指掌的。”
魏延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讓我憧憬的美好期望有些許裂痕。
阿潔要是聽到他這麼說,估計會傷心……
因爲她這次是認真的。
“別的女人可能會這樣,但阿潔絕對不會。”我拿出證據,給阿潔加分:“剛剛文浩想把醫藥費給她,阿潔都拒絕了,她是真的挺在乎你的,你們之間雖然有些糾葛,但性格上跟你可以互補。”
我說的津津有味,魏延的臉色漸漸變得陰沉:“你就這麼希望我跟阿潔在一起?”
他問我的一愣。這是她們之間的事,我一個外人有點說不上話。
“感情這種事情是最強求不得的,也不能說我希望,我只是給你一個建議,阿潔是個好女孩,我是女人,我看的比你透徹,我……”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冷冷打斷:“我不喜歡阿潔,你也別做媒人,感情得靠緣分,我跟她之間還差一把火,這輩子都只當路人,她照顧我是飽含在合同之內的,至於她墊付的那些醫藥費,我會全數給她匯賬,我做人,最忌諱的就是欠人情,裡不斷剪還亂。”
話非常直白又冷漠。
我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那你喜歡誰?”
魏延就這麼靜靜的看着我,眼神閃爍着複雜的光芒,語氣不鹹不淡:“這是我的私事,我沒必要跟你一一彙報。你也別時間浪費在分析我上,到了該告訴你的時候,我自然會讓你知道,現在無可奉告,”
魏延生活圈子很小,除了律師事務所的同事以外,也就只有阿潔這麼死皮賴臉的纏着他了,完全沒有機會接觸到別的女孩,難不成還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我拿起旁邊的蘋果,一邊給他削皮一邊說道:“你不願意說,我就不提了,你現在生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張芝版權案那邊,我打算重新找一個人,你需要靜養,我不想讓你操心,這件事情我會自己解決的。”
這次的對手不僅實力超羣,而是心狠手辣,不論輸贏都很麻煩,我不想拉魏延下水,他的事業纔剛剛起步,現在絕對不能因爲我而揹負風險。
“你說的倒是挺簡單的,已經找到替換我的律師了?短時間之內應該都有點困難吧?”魏延似乎已經將我看透,聲音不急不緩:“楊韜的臭名在律師界人盡皆知,大多數只要一聽到對手是他就會拒絕。”
“我已經讓顧城去找了,他的人脈比我廣,應該很快就能定下來。”
這個世界上,只有談不好的價格,沒有搞不定的買賣。
風險高,大不了我多給一點,上次十二生肖的首飾賣了不少業績出來,我抽取的提成。應該足夠我請一個好律師了。
魏延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凝視着我說道:“律師這行,水比你想象中的要深一點,有些人爲了確保官司一定能贏,會不惜重金買通對方律師,這種上不了檯面的事情也是時常可以遇到的,張芝能請到楊韜這樣的人當幫手,肯定是下了決心要對付你,別到時候,律師反戈,你肯定要孤立無援了,這些方面你都考慮的面面俱到了?”
魏延說的話比較現實,也讓我意識到了一個之前沒想過的潛在危機,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
我想了想問:“你身邊有什麼比較好的朋友,可以推薦一個給我嗎?”
魏延點了點頭,一雙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我毛遂自薦。你的案子我都跟了這麼久,證據都全部收集起來了,你現在卻說要換人,我豈不會幫別人做嫁衣了?”
“這件事還是等你身體好點再說,你現在任務就是吃好睡好,健健康康的出院,律師事務所就你一個頂樑柱,你要是倒臺了,那事務所距離關門也不遠了。”
“關門不可能,事務所已經比我來的時候要好很多,只要多招攬一些人才,將來以後,還是可以發展開來的。
我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五爺現在是那裡的老闆,不管是爲了發展一個全新的全新的項目,還是爲了讓魏延輕鬆一些,律師事務都會日益壯大起來。
魏延淡淡的凝視着我:“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全都告訴你了,現在還想換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