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面就看上了？
我腦海中回想起跟詹姆斯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是在露天餐廳中，他被大家攙扶着顫顫巍巍的走下臺階。笑起來的時候滿臉的皺紋，和藹可親就像我自己家的爺爺。當時有很多人都在阿諛奉承，他到底是看上誰了？
急於攙扶的高媛媛？
還是提出島山之戀的那個設計師？
人選在我腦海中翻過來覆過去。
估計是高媛媛，第一次見面，她充分的表現出了一個尊老愛幼的正面形象，現在又是冠軍。詹姆斯先生選她。無可厚非也衆望所歸。
詹姆斯微微一笑。視線在十名獲勝者中一掃而過，在大家屏住呼吸期待的眼神中。緩緩朝我看過來，視線定住。聲音緩慢低沉的說道：“盧悅。”
我？
我一愣。傻傻的杵在那，腦子有瞬間一片空白。
如果說高媛媛奪冠是第一季響雷，那我這個就是緊隨其後的第二季響雷，把大家都炸了。氣氛瞬間就算是沸騰的重慶火鍋，噗呲噗嗤的冒着滾燙的熱煙。
大家紛紛扭頭看着我，燈光師慢了很長一拍，纔將圓柱燈光挪到我身上，我被強光籠罩的剎那，後背一緊。眼睛被刺的睜不開。有些慌張的緊緊拽着五爺的手，恍惚間，我看到他做了個手勢，燈光立即變得柔和了許多。
詹姆斯爲什麼會選我？
這是圍繞在每個人心頭的疑問，我低聲問五爺：“詹姆斯先生是不是弄錯了？”
五爺勾脣一笑，淡淡道：“他雖然一把年紀了，但心思縝密，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不可能弄錯，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他已經在我面前誇讚過你好幾次了，只是你自己還不知道，他一直很欣賞你的才華跟人品。”
才華？
人品？
五爺說的我比剛剛更懵。
“可是我這次沒有上榜啊。”
在人才濟濟的巴黎週會，我毫無優勢，也毫不起眼……
五爺一雙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沒說一定要在前十名中選，只要是來參加比賽的設計師他都一視同仁的，沒有侷限性，這對你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定不能錯過了。”
我還暈乎乎的，但有一點我很清楚，那就是我得接住天上掉下來的這塊大餡餅。
詹姆斯先生第二次喊我：“上來吧，別讓大家等着急了。”
我看着高臺，五爺鬆開手，在我耳邊說道：“去吧。”
我嗯了一聲，燈光跟隨着我的步伐在移動，紅毯暖棉棉的，就像是踩在雲端上，很短的距離，我似乎用了很長時間纔到達，撩起腿前的裙子，一步步走上臺階，站在詹姆斯先生身邊，背後是十位設計師，但因爲詹姆斯選徒這樣勁爆的話題都淪爲背景了。
我表面上平靜，內心其實非常緊張，小腿都在打顫，從這個角度看考試區域，場面十分波瀾壯闊，就像是置身在豪華電影院一樣，坐在最後一排的人，幾乎只有手掌大小，我焦急的在人羣中尋找熟悉的身影。
簇擁的人羣中，五爺鶴立雞羣，十分顯眼，他朝我微笑，笑容就像三月的春風，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只有他越來越清晰。
一想到他會默默陪着我，我就安心了不少，呼吸都變得順暢了。
背後有人議論：“怎麼是她啊，我還以爲是這次的冠軍呢，她交稿的時候，才畫了一半，連最基本的要求都沒達上，詹姆斯先生爲什麼要選這種人做徒弟，太沒眼光了。”
另外一個壓低聲音：“是啊，我也想不通，就算不選高媛媛，咱們九個還比不上她？詹姆斯先生心裡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居然捨近求遠，咱們幾個可都是國內外有名的設計師，他都看不？，還選一個黃毛丫頭做徒弟。”
也有人理解：“詹姆斯先生有自己的想法，你說是吧，媛媛姐。”
高媛媛因爲奪得冠軍的緣故，大家開始阿諛奉承。
我扭頭看着她，高媛媛有些片刻失神，被大家拽胳膊，愣了下才說：“我也不知道。”
她說完看我，視線相交，我們幾乎勢均力敵。
嚴格上說，我更勝一籌。
評委們更好奇，大叔拿了一個話筒遞給我，路過詹姆斯身邊時，還小聲的問：“先生，你是不是記錯人了？這個女孩初審就被淘汰了。”
詹姆斯先生笑而不語，熠熠生輝的眼眸注視着我。
我被看的渾身不自在，接過話筒之後，藉着調整音量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詹姆斯走到支架話筒前，握着話筒說道：“相信大家都不懂，我爲什麼要選她。”
“是啊，爲什麼？”有人憤懣難平：“我覺得我的實力比她要強得多。”
臺下叫嚷的人叫蘭科，是著名設計學院畢業的，有些作品上過巴黎雜誌，我之前看到過，非常熱情奔放，很討人喜歡，不過協調性卻是一個問題，聽說還出過幾本關於設計技巧的書，賣的十分火爆，他這樣的底子都沒有上前十名，而……最後的希望還被名不經傳的我奪走，自然就不服氣了。
詹姆斯先生居高臨下，淡淡的看着他：“人隨着時間的成長，會漸漸的失去很多純真的特質，等你們到我這把年紀的時候，可能纔會懂有些道理，我喜歡跟性格單純的人相處，也只願意收這樣的徒弟，盧悅在設計這行有着得天獨厚的天賦，其中有很多細節，我不方便像大家闡述，不然這次的冠軍非她莫屬，她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上的表現，都讓我非常滿意。”
前十名中，也有人不甘心，但不敢惹怒詹姆斯，於是繞着彎子說：“詹姆斯先生也不過見我們兩面吧，怎麼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能判斷一個人的本性與天賦？”
她說的也正是我最好奇的。
我疑惑的看着詹姆斯先生，他淡淡的掃了一眼發話的女孩，然後對旁邊的助理說：“你把機子開了。給他們看看。”
助理領命，匆匆下臺。然後抱着一個小型投影儀過來。
機子一打開，後面的牆上就出現了當日大家頂着烈日站在門口等詹姆斯開門的畫面，大家眉頭蹙起來，大約猜不透詹姆斯先生到底要給我們看什麼，畫面一翻，出現的是我遞給乞丐錢的一幕，看到這裡，我眼眸一縮。
孩子，你真的沒記起我嗎？
你回去問姜先生，他會告訴你的。
這件事還是你自己去發掘的好……
畫面在腦海中迴盪，我愣愣的將視線挪到詹姆斯先生身上，雖然兩者差距太大，但我不得不承認，衣衫襤褸的乞丐就是詹姆斯先生，年紀吻合，腿腳也不利索，身高也一樣。
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
詹姆斯先生看大家的眼神變得冷冽：“我這輩子只收過八個徒弟，這是我最後一次收徒，所以我公佈一下測試你們的內容，一是等待，二是人品，三是實力，閉門不入，一是考驗你們有沒有吃苦耐勞的品質，二是觀察你們的心是否純正，最後纔到實力環節，我很早就跟你們說過，我看人看靈魂深處，而不是虛有其表的名聲。”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她們當時對乞丐十分嫌棄，還退避三舍，紛紛臉紅了。
詹姆斯先生很聰明，也非常睿智，他明白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恰恰可以證明一個人的本性。
大家羞愧難當，議論聲小了起來。
詹姆斯先生繼續說道：“我從不偏向任何人，機會是平等的，但抓住機會的人卻一直很少。你們只關注外表，而我注重的是心靈，盧悅身上有我想要看到的東西，我選她是經過深思熟慮，不是一時興起。”
詹姆斯一番慷慨激昂的話，在每個人心頭回蕩，久久不能散去。
評委們明白詹姆斯的意思，躊躇了一會，小聲問道：“可她的作品畢竟太差了，幾乎是這次的墊底作了，先生，您……”
詹姆斯冷冷的看着他，語氣十分沉穩：“這孩子遠比你想象中的要厲害的多，不要跟她們一樣被表面迷惑。”
評委們看出詹姆斯先生是一心要維護我，所以不敢再勸了。
詹姆斯征服了所有人的質疑，看我的時候，眼神變得柔和：“這下全都想起來了吧？”
我臉燒起來，期間他有意無意的暗示過我很多次的……
我不好意思的嗯了一聲，不得不說，詹姆斯爲人古怪，測試人的手段更古怪，我此刻滿腦子都想，那天他到底是從哪弄來的衣服跟臭味……
爲了測試大家，他也是夠拼的。
我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來：“是我反應太遲鈍了，有眼不識泰山。”
詹姆斯先生爽朗的笑起來：“我就喜歡這份遲鈍，今天我們把拜師儀式跟慶祝宴會一起舉行，你們都去我家裡，我讓他們給你們好好辦個party，自從去了日本之後，很長時間沒這麼高興過了。”
詹姆斯先生手一揮把助理招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我趕緊說道：“不用了，太麻煩您了。”
“都是我學生了，還跟我客氣什麼。”他擡眸看我背後說：“姜先生也一起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