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出？
聽他的語氣，我該認出什麼？
之前有過一面之緣？
我腳步頓住，轉頭迷茫的凝視着他和藹的臉，一頭蒼白的頭髮，藍色的眼珠就像是最透徹的水晶，標準的美國人長相，我接觸外國人太少，所以感覺他與任何一個美國老頭差不多，辨別度不是特別的強。
我小心翼翼的試探：“您之前見過我？”
詹姆斯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一條縫，皺紋就像是樹皮推擠起來紋路，捉摸不透的說了句：“你回去問問姜先生，他會告訴你答案的，來參加比賽的這些人中，你是我最爲滿意的那個，一定要加把勁，不要讓我失望，我可是很期待成爲你的師傅，你們中國人也講究師徒情分，這對你我來說都是一次絕佳的機會。”
問五爺？
我還沒有從這件事情上反應過來，就開始爲詹姆斯說看上我而感到高興，對於我而言，詹姆斯就是設計界的明星，能跟偶像親密接觸，這讓我對前路充滿了期待，我狠狠的點了點頭：“謝謝您的細心指導，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詹姆斯滿意的嗯了一聲，朝我身後看過去：“姜先生來了。”
我轉頭看到五爺漫步走過來，步伐沉穩緩慢，敞開的衣角因爲走路時的風微微敞開，可以看到裡面的襯衫跟皮帶，身姿挺拔讓人無法挪開視線，他走過來手自然的貼在我後背上，一雙黝黑如繁星的雙眸柔情似水，淡淡的問我：“累不累？”
我搖了搖頭，今天一天過得太跌宕起伏，完全沒有感到疲倦。
五爺對着詹姆斯先生說：“我手裡還有些急事要處理，我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望您。”
詹姆斯扭開礦泉水瓶，將瓶蓋放在輪椅的扶手上，喝了口水後說道：“她性格比較單純，我一再暗示她都沒反應過來，你可要小心呵護好，別讓她吃虧，畢竟凡事有利必有弊。”
“這是我畢生的職責，她有自己的夢想跟追求，始終閒不下來，我原先覺得她沒必要這樣，後面見她爲了追尋自己的理想而充滿光澤與歡喜，我開始慢慢發現，真正愛一個人，並不是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而是學會放手，讓她做最真實最充實的自己，這是我的身份與背景無法給予的。”他頓了頓，語氣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只想她能開心，怎麼樣都好。”
簡單的一句話，讓我心神一蕩。
五爺不善言辭，屬於光做不說的類型，這種人往往會容易被人誤解，但深入的去想去理解，就會發現，他有着寬闊到包容一切的胸膛，跟柔軟細膩的心。
他理解支持我想要的一切，而不是用金錢將我捆綁。
巴黎週會，只是一個打響品牌的機會，而我追尋自己的腳步纔剛剛開始。
我很感謝他能給我這樣的機會，讓我有了對理想的渴望。
詹姆斯曖昧的眼神在我跟五爺身上掃視：“我能從你們身上看到年輕的自己，這是一種非常彷徨又真實的感覺，讓我內心既悲傷又充滿甜蜜，就這樣繼續下
去吧，我衷心的祝福你們可以幸福。”
詹姆斯的話，讓我忍不住勾脣一笑，臉頰微微紅了。
五爺笑道：“一定。”
我們跟詹姆斯說了聲再見之後朝門外走去，張芝正在跟其他幾個設計聊天，看到我們，眼神恍惚了下，忘記了回答她們的詢問，動作停滯下來，就這麼靜靜的看着我們離開。
站在門口的保鏢替我們開門，五爺先坐進去，我坐在他旁邊，車子裡的冷氣冰爽的撲在臉上，內心漸漸平靜，我將包包摘下放在椅子上，忽然想起詹姆斯的話，側着身子問道：“文浩，我跟詹姆斯之前見過？”
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是啊，你不知道嗎？”
我啊了一聲。
腦子一瞬間信息量好大。
我記不起到底在哪遇到這麼德高望重的老者，第一面沒反映過來？沒打招呼？那得多失禮，我瞬間開始琢磨詹姆斯提醒我的出發點，是在責怪我曾經的有眼無珠？恍惚之間我似乎做了很沒禮貌的事情。
這麼想想，我頓時百感交集：“完了……文浩，我一點都不知道啊，真的見過嗎？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
五爺伸手將我摟在懷裡，大手扶着我的腦袋壓在他胸膛上，聲音波瀾不驚道：“看一個人，有時候要學會用心，而不是用眼睛，人千變萬化的，不要被外表迷惑，詹姆斯最看重的就是你的本質，你無意間的一舉一動會潛移默化的改變他對你的判斷。”
我點了點頭。
他繼續說：“現在想起了沒有？”
“想起什麼？”詹姆斯？
五爺循循善誘：“就今天，你見了他兩次了。”
兩次？我更懵了。
瞬間張大眼睛看見五爺：“你是說，我進門的時候，詹姆斯就站在角落裡看着我？”
五爺忍不住笑起來：“這件事還得你慢慢發現的好，暫時保密，等你自己慢慢去發掘。”
“文浩，你說說吧，我猜的對不對？”我趴在他身上，手在他西服鈕釦上打轉，喃喃道：“詹姆斯人挺好的，我剛剛來的時候，還以爲他是那種端着架子，高傲的不可一世的高人，不過從這幾個小時的接觸，我覺得他很親切，要是真的有幸成爲他的學生，那就好了。”
五爺握住我的手，溫熱的指腹在我手背撫摸：“從現在的情況分析，選你的機率是非常大的，只要繼續保持就好，我老婆以後會慢慢變得很厲害，可以跟我並肩作戰了。”
並肩作戰？
聽到這這句的話時，我心裡隱隱有些暖意，這是我一直最期待的事情……
只要一鼓作氣的做下去，將來肯定會比現在更好。
巴黎週會緊鑼密鼓的籌備着，五爺跟威廉姆斯忙着美國的合作事宜，他把我送回去之後，就跟顧城兩人出去了，我躺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發了會呆，將包包的圖稿拿出來修改，詹姆斯說的建議在耳中迴盪，我的理念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我拿出橡皮擦擦改改，這時
門鈴響起，我擦拭的動作一頓，吹掉桌上的橡皮屑後去開門。
高媛媛手裡拿着紙筆站在門外，一頭波浪捲髮被隨意的束在背後，圖着淡紫色眼影的大眼睛朝我背後掃了掃，試探道：“五爺沒出去？”
我打開門，轉身說道：“忙事情去了，一時半會可能回不來，你進來吧。”
高媛媛哦了一聲，我有點分不清是失望還是輕鬆。
她換了拖鞋後，坐在我對面，將紙筆放在桌上，她做了最近很流行的花瓣美甲，每個手指尖都是一道風景，十分好看，晃來晃去的將我的注意力都分散了，高媛媛說：“詹姆斯對我的設計不是很滿意，不過我感覺沒問題啊，我是根據以往的經驗，在經典的款式上做了很多新潮的改革，在國內的發行的幾款首飾都賣的很好。”
我伸手拿過來，筆路清晰，每個線條都充滿了力量，這是我最羨慕高媛媛的，她在筆尖功力很足，就像人寫字的筆鋒一樣，同樣的字，筆鋒好的人，寫出來就是會賞心悅目。
她的設計是在愛心的基礎上，做了很多別緻的花紋，看起來簡單又不失美感，複雜卻有序。
“中西方對藝術的追求與觀點是不同的，中國人更注重傳統，西方人講究大膽創新，你這個作品，詹姆斯肯定是覺得太墨守成規了，他見過的設計作品，比我們多的多，像這種底子的款式，他肯定遇到過不少，你其他都可以，就是太死板了。”
我說出自己的觀點，這些話我其實很早就想跟她說了，但以前身份與關係都太尷尬，不適合說這些，現在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她對我見解也稍微收斂了，這是坦誠相對的好時機。
高媛媛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就在我以爲她要暴走的時候，她伸長手臂將我左手邊的橡皮拿過去，用力將圖形擦掉：“這些毛病我自己也知道，不過有時候沒辦法避免，我覺得我天賦一般，沒有你的底子好，你的作品詹姆斯應該很滿意吧？”
她這麼溫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搖了搖頭：“我的也不行，詹姆斯讓我再斟酌改改，明天就是巴黎週會了，剛好用這個圖稿練練手。”
高媛媛挑眉看我：“都到生死關頭了，難爲你還能想的這麼開。張芝身邊的大叔你看見了嗎？那是個厲害角色，她的紙鳶公司之所以能撐這麼多年沒倒閉，都是因爲他，兩人強強聯手，我估計勝算很大。”
我之前查閱過這方面的資料，她的搭檔叫嚴叔，從事設計行業三十多年，手裡很多作品都登上了雜誌的首榜，張芝之所以能橫插一腳，臨時加進巴黎週會，都是因爲這個人從中周旋，實力不容小覷啊。
“這次不僅是張芝，其他公司的勁敵也很多，像安曼斯，羅迪都是新生代名流設計師，實力跟名氣都遠遠在我們之上，所以我有個大膽的想法，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配合我了，這需要我們親密無間的合作纔會發揮出最大的功效。”我將筆放在桌上，鄭重其事的看着她。
高媛媛愣住：“什麼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