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爺沉默了，蹙眉思索我的話，他比我更睿智，其實早就看破其中的奧秘，但礙於我的身子，所以瞻前顧後，他嘆了一口氣：“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不過我不想你去……”
“不用擔心啦，我就是去看看，一會就回來。”我一個勁的安慰他，其實我心裡也很忐忑，薑母住院，姜父還有其他的親戚肯定都會來看完，我似乎已經看到那規模宏大的場面了。
五爺嗯了一聲，一言不發的抱着我，深邃的眼眸看着外面的星光陷入沉思。
第二天一早，我跟五爺早早的就起來了，大約六點不到，因爲薑母七點鐘有個手術要做，我們到醫院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薑母的病房前，站着很多穿黑衣服的保鏢，高大威猛，病房裡隱約傳來幾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五爺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隨着距離大門越來越近，我腳步不自覺的慢下來，薑母那冷冰冰的臉還在我眼前晃悠，在墮胎這件事情上，我是真的領略到了薑母的兇狠，至今還心有餘悸。
我忽然感覺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有些事沒有過不過的去一說，只有你提與不提的區別。
但凡有一點不如意，我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來那些不愉快的片段，加上姜家現在因爲我的存在而變得雜亂無章，我很難想象，我在這個不恰當的時間硬着頭皮出現，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哎，孫悟空大鬧天空也不過如此吧……
五爺察覺到我的不對勁，腳步慢下來，轉過身子看我：“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是不想去的話，不要勉強……”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強擠出一絲微笑，洋裝鎮定道：“沒事，我們進去吧。”
我都已經打定主意了，就算是龍潭虎穴，我都要爲五爺闖一闖。
五爺過來牽着我的手，聲音淡淡道：“不要怕，不管發生什麼，都有我在的。”
我點了點頭，是啊，我又不是一個人，他們也不是吃人的妖怪，頂多就是罵我不要臉什麼的，把皮扛着，左耳朵進右耳出就行了！這麼一想，整個人好像輕鬆了許多。
五爺推開門，隨着門縫越來越大，周圍人的視線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來。
裡面有七八個年齡層次不同的男女老少……人越多越好，這樣薑母就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了，我抱着這樣的僥倖走進去。
薑母躺在病牀上，臉色十分蒼白，已然沒有來逼我墮胎時候的盛氣凌人，鼻子裡還插着氧氣管，迷離的眼神在看到我之後，視線一下子變得冷冽起來，她臉腮在抖，滔天.怒氣正在醞釀：“你這個……”
她剛剛一開口，就開始猛烈的咳嗽，咳的眼珠子佈滿血絲，咳得就像生鏽的老音樂盒子出了故障，咳得姜父一下子就火大了，一邊替自己老婆順氣，一邊用牛眼睛瞪着我：“你來幹什麼！還不快給我滾！”
大家本來不知道我是誰。
現在姜父一發火，瞬間就懂
了：“原來就是她啊，長得還真漂亮的，白白淨淨的不像是那種人啊。”
另外一個小聲的附和：“哪個狐媚子長得醜啊，沒有一點姿色，文浩怎麼可能看的上，我上次給文浩介紹了好幾個小姑娘，家世都不錯，可他就是看不上，原來是喜歡這樣的人啊。”
“是啊，我表舅家的那女兒，哈佛畢業的！要身材有身材，要腦子有腦子，我上次還特意撮合他們，但是文浩還是拒絕了，我覺得她比這個女人更適合當江家的媳婦。”
女人們湊在一起，畫風瞬間扭轉了。
似乎是媒婆見面會……
我替五爺的過去默哀……
男人們打量了我一番，隨即對文浩說道：“這種女人來歷不明的，有什麼好的，你看看把你媽氣的，這要是出個三長兩短，你以後會後悔死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可你媽媽就一個啊！”
他秉持劉備妻子如衣服的那套理論，語重心長的勸五爺回頭是岸。
另外一個叔叔也上來教訓我：“小姑娘啊，你的事情，我都聽他們老夫妻說了，也不是說你不好，就是你的背景啊，有點上不了太檯面，姜家怎麼說也是大戶人家，這要是傳出去，以後對文浩的前途也不好，你說是不是？”
他們這些有點身份地位的人，說起話來都是鼻孔朝天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身份尊貴。我很少接觸這樣的圈子，瞬間有感覺有些不舒服。
五爺上前替我解圍，冷冰冰的看着衆人：“這是我們的家事，我會解決好的。不勞大家操心了。”
我原以爲來看薑母的人，都是關心薑母的身體，不過現在看來，大家就像是一盤散沙，各懷鬼胎，雖然嘴裡一個勁的說着客套的話，但眼裡半點沒有關懷的感覺，似乎在例行公事一樣，因爲必須來，所以必須來。
女人們開始議論起來，狹長的眼睛在我身上掃視：“你瞧瞧，你瞧瞧，人家還一句話都沒說，文浩就這麼護着了，我兒子要是也找一個像她這麼不乾不淨的女人，我看我啊，距離中風癱瘓也不遠了。”
說道癱瘓一詞，氣氛瞬間就凝重了。
我看到另外一個女人在不易察覺的角度，拽了拽她衣袖，壓低聲音道：“瞎說什麼呢！你不知道現在什麼情況啊！”
女人臉色立即一白，懊惱的捂嘴。
房間裡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薑母粗重的喘息聲，還有點滴的滴答聲。
我也敏感的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情況似乎不容樂觀啊。
我握着水果籃子的手緊了緊，深吸一口氣朝薑母走過去，我覺得勇氣可嘉，頗有幾分明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氣勢。
“伯母。我跟文浩特意過來看看……”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薑母打斷了，冷笑道：“來看看我死了沒有是吧？那你失望了。我還活的好好的，過不了幾天就可以回去了。”
她話裡的嘲諷，讓我立即下不來臺。
我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只好轉移戰線，將水果籃放在旁邊，用行動來表示我的誠意，別看薑母病歪歪的樣子，速度卻非常快，我剛剛把籃子放上去，薑母大手一揮，竹編的水果籃掉下去，上面翹起的竹纖在我腿上一滑，瞬間一條長七八釐米的小口子就開始往外面冒血了，好在傷口不深，所以不是特別的疼。
姜父見此，怕薑母情緒激動，把我往外面一拉，我始料未及的身子往後一傾，耳邊傳來陣陣的抽吸聲，要不是五爺眼疾手快的扶住我，我估計我現在已經摔倒了。周圍的叔叔伯伯，阿姨大媽們看到這一幕，紛紛衝我投來怪異的眼神。
有的同情我，有的覺得我活該。
五爺氣息有些紊亂，沉聲說道：“我讓阿凱先送你回去吧，這裡交給我處理。”
有個心眼好點的女人附和道：“是啊，先出去吧，這裡人多腿雜，你還帶着身子，文浩她媽媽啊，就是死腦筋，你要是想表現，以後可以慢慢來。”
“這裡有我們就行。”
姜父坐在牀邊輕聲細語的安慰薑母，薑母見大家就像牆頭草一樣，風吹兩邊倒，開始心疼我肚子裡的孩子，她氣呼呼的咬着牙，抓住桌上的遙控器就朝我扔了過來，我只覺得眼前有黑影閃過，接着額頭被猛烈的撞擊到，打的我腦子一翁，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劇烈的疼痛頓時從額頭朝四肢百骸散發開來。
遙控器吧唧一聲掉在地上，摔得電池都滾出來了。
大家被嚇了一跳。
五爺也沒料到會這樣，立馬查看我的額頭，他捧着我臉的手在抖。
五爺眼底似乎凝結成了一層冰，渾身都散發着寒氣，冷冷的注視着薑母：“媽！”
一個字，太多憤怒！
把所有人都嚇到了，女人們男人們紛紛都看着他，眼神呆愣，有的人話說到一半，忘記要說什麼了，我也被嚇的渾身一個冷顫，比起上次發火，這次的五爺更人害怕，整個人就像是從地獄裡走出來的修羅，渾身散發着寒氣與黑霧，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都降下來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額頭開始有些溫熱，液體順着髮際線那裡留下來，我伸手一摸，手心全是血。
有個女人反應過來，連忙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給我：“你捂着頭，快捂着！”
薑母劇烈的喘息着：“文浩，媽媽不會害你的，這個女人就是一個狐狸精，她今天過來就是跟我耀武揚威的，她就是想氣死我，把我氣死了，就沒有人拆穿她的陰謀了。”
我捂着額頭的手一頓。
來氣死她？
還陰謀論。
我真不知道是該高興她高估我的智商，還是該替自己好心當成驢肝肺而感到悲哀。
五爺冷冷的凝視着她，聲音似乎從地窖裡飄出來：“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這樣會讓你看不清事實。”
薑母胸膛起伏，臉色漲的緋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