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人一到冬季都有個愛喝羊湯的習慣,把豬的棒子骨、羊的棒子骨,羊肉一起下鍋。待湯熬到發白時再放下切好的羊雜和羊肉,慢火熬製到一定的時候又把豬油、薑片、鹽、茴香和胡椒加進去。羊湯不能輕車就簡,要按程序一步步的來,否則熬出的湯汁的味道就不原始。在這裡喝羊湯的場面在冬至那天特別壯觀,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並不誇張。
“二喜呀,你這些羊子如果運到成都去的話,一個能賣出兩個來。”
“牯牛大哥盡說些淡毬話,難道我的羊子還會下兒啊?”牯牛在送完葬,吃過張福國的酒席以後來到二喜家,唐滿金和苟發英對他的到來非常重視,唐滿金趕忙搬來了凳子,苟發英用雙手端來了唐滿金經常喝的羊鞭酒。
“苟大姐,這酒就不喝了,我剛纔在下面已經喝了許多了。”牯牛雙手推辭。
“你什麼時候來過我家呀,今天難得,來了就要喝才行。”苟發英極力相勸。她的目的自然不完全是牯牛多日不到她家的原因,而是二喜養的那一百多條羊子還沒有找到銷路,如果在冬季不能賣出去,那就得又要再等明年這個時候價格才能起來,到時間的價格是漲是跌還說不一定。
“在這裡只能賣三元,一旦到了成都就能夠賣到六元呢,一個能賣出兩個來,你說是不是你的羊子會下兒?”幾口酒下肚,牯牛面色紅潤,說話鏗鏘有力,神情亢奮。
“一下也賣不完這麼多啊?”二喜把牯牛領到了羊圈裡。
“二喜,你最遠到過哪裡?”
“縣城,就是前年腿整了的那回。”
“我說你是灌木叢裡的死麻雀,沒有見過世面,你知道成都是什麼地方嗎?”
“這個當然知道啊。”二喜說道。
“是的,它是我們四川省的省會,在解放前叫成都省,不說你這一百多條羊子,就是有個上千條萬條也能夠賣出去。”牯牛的手在手在空中大弧度張馳,就象烏鎮長在這裡檢查工作一樣,威風八面。
“人家也在養啊,又不是我一家在養羊。”二喜疑問道。
“我說你真是落在井裡的癩蛤蟆,碟子大個天,你知道不,每年冬至的那一天,成都出來喝羊湯的都是人山人海,擁擠不通,爲這事成都市的交通還癱瘓了好幾次呢。每碗羊湯可以賣到50元,有的地方的價格還比這個高。這、這、這、怎麼回事?”正滔滔不絕時,牯牛頓感自己的身體發生了異樣,血直朝一個地方涌,原先那規規矩矩的如麪條一般的東西,怎麼一
下翹起來了呢?
“這麼高啊?”二喜面露驚恐之色。
“是的,就是這麼搞,怎麼我這裡突然高起來了?”
“你這裡也高?”二喜面露疑惑。
百聞還真不如一見呢,再不離開就要露醜了,牯牛心裡暗叫不好。
“不和你說了,我得馬上回去下,記住明天下午來裝車。”話沒說完牯牛便到了二喜家的院壩邊上驚詫詫的喊起老婆陳大芳的名字。
牯牛顧了兩臺車才把二喜的羊子裝完,冒着夜色,車隊行徑在川北崎嶇的山間公路上。
車燈照着前行的路,燈光穿透黑夜的距離越拉越長,天光淺影中,片片銀色的碎片劃破夜色,斜落在地上。啊,飄雪了,二喜的心磬磬的,毫無睡意,不禁打起寒顫,習慣性的把裹在外面的大衣緊了緊,不知過了幾個鐘頭。前面的山勢逾來逾緩,兩邊的燈火逐漸由稀疏變成稠密,有早起的人在準備出門了。
“二喜,我們已經過了劍門七十二峰了,不久我們就會到達沃野千里的川西平原。”過三臺時牯牛爲了驅寒從另一臺車的駕駛室跑到了二喜這裡,把自己的身體完全鑽進二喜的大衣裡。
“這黑天瞎地的,我一點也沒有出遠門的感覺。”二喜瞅着惺忪的眼,打着哈欠,手不停的在臉上搓着,他在強力清醒自己。
“等會你把眼睛睜大些,如果看上哪個成都姑娘,就把她拉上車來,然後帶回去給你當媳婦。”牯牛和司機都醒了。
“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啊,又不是貓更不是狗,莫說這些無聊的話,握好你們的方向盤,小心拋錨。”這司機是牯牛的常用司機,彼此滾瓜爛熟。
天光漸亮,昨夜的雪花終是沒有繼續,兩邊的村莊隨着晨曦的不斷升高,慢慢的在清霧中露出一個個真實。真是大平原啊,一望無邊,坦蕩無垠,青青的冬小麥如一片微浪輕觸的海洋。二喜好奇的睜大了眼睛,心中涌動着少有的激情和興奮。
電線杆越來越稠密,路邊的修車鋪逐漸增多,來往的車輛頻頻駛過車窗,在耳邊發出道道刺耳的風響,這是靠近城市的標誌。
第二天夕陽西下的時候,二喜一行到達成都東站附近,這裡離真正的市中心最起碼還有三十里。
“這是哪裡啊?”,望着遠處象森林一樣高低錯落的樓羣,潮來潮去的車流,剛下車的二喜十分迷茫,不知東西南北。
“二喜,你在這裡把你的羊和車看好,我領司機去吃飯,等會我來換你,然後就去找人。”
下了車的牯牛搓着手並不斷的往手裡哈氣。他對這裡已經很熟悉了,他一露頭就有人過來和他打招呼。
“牯牛大哥,好久沒見了,到哪兒發財去了呢。”迎面走來的女子向牯牛招着手,臉蛋粉撲撲的,嘴上抹了口紅,聲音嗲聲嗲氣,軟得象沒有骨頭一樣,走路時她的胯搖來搖去。
“這兩位師傅你好聲侍侯下,有你的好。”他們的對話的聲音越來越遠,後面說了些什麼,二喜無從知曉。
在車上坐了一陣,二喜猛然想起車上的羊子已經一天一夜沒有見湯水了,它們可是自己養出來的啊,天長日久多少產生了些感情,看到二喜在車的後檔板處露出了頭,滿車羊子一下躁動起來。四蹄不停的敲擊着車箱的底板,口裡不斷髮着嘜嘜的叫聲,這些傢伙真有眼水,羊子如同自己的孩子,想着她們即將離開自己,二喜不禁淚眼朦朧,他急忙拿起司機用來換冷確水的水桶去給羊子找點水喝。東瞧西諳,走了幾個來回還是沒有找到水源。
“你是不是想去打水哦?”這時一個帶着紅袖章的老人走過來說道。
“是,是,哪裡有啊,老同志?”二喜瞧着老頭衣袖上的紅袖章語無輪次的答道。他雖然不知道這老頭究竟是幹什麼的,但只憑這個就說明這老頭的份量,還不用說那雙老而不渾,犀利無比的眼神了。
“去那邊,那邊是廁所,哈撮撮的,鄉下來的土包子。”那老頭就象吃了火藥一樣,說話急而短促,二喜不知其意,連忙供手稱謝。
剛轉過屋角,就聽見一陣柔得發麻的聲音從臨近的屋裡傳來。這、這、這不是叫chuang的聲音嗎,這些城市人真是開放,大白天的做這個事情,哼哼。
這裡果然有水,二喜擰開水龍頭,瞬間白花花的水從自來水管裡跳躍而出,只幾下水桶就滿了,剛回轉身來:
“你,你,你怎麼跑到這裡來的啊?”令二喜想不到的是從屋裡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與他同路來的牯牛,此時還在系衣服上的扣子,脖子上有個脣印。
“牯牛哥,你們鄉下來的就是勁大,弄得我好舒服啊。”
“她,她在亂說,我只是看看,是他們在做這個事情。”牯牛面紅耳赤,說話結結巴巴,非常尷尬。
“你放心,牯牛大哥,你只管把我的羊子賣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更沒有看見什麼。”望着牯牛那張扭曲的臉,二喜的心中頓生一股齷齪的感覺,一下覺得眼前的這個牯牛已經不是剛纔和他同路來的那個牯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