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有刺客

除夕之夜。

整日一身黑衣的宣紹竟也硬被煙雨套上了一身喜慶的大紅之色。

映的宣紹一張俊顏格外的光彩非凡。

那一雙黑如點墨的眸子,在一襲大紅映襯下,越發黑的耀眼。

宣夫人看着圍坐在桌前的兒子媳婦,幾乎熱淚盈眶。

此情此情。她不是沒有想過。可在宣紹違揹他們,硬娶了煙雨進門之後,她就斷了這念想。

在煙雨毒害了宣大人之後,她更是再也不曾奢望。

卻不想,上天乃是仁厚的,帶走你一些東西之後,只要你還沒有絕望,只要你還有一顆寬仁之心,只要你還有耐心,他必會回報你更多更好的。回報你你想要卻一直得不到的。

她最想看到的。不就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麼?

“煙雨。”年夜飯上桌,衆人還未動筷,宣夫人先開了口。

煙雨立即正襟危坐,“母親,孩兒在。”

“沒事,你不必緊張,你剪的窗花,我和老爺都很喜歡。只是那窗花太大。貼在窗上,未免浪費了。”宣夫人說着,擺了擺手。

窗花送來之時,是一旁的丫鬟收着的。

宣夫人和宣大人當時並未看。

乃是煙雨和宣紹走了以後,他們纔打開看的。

宣大人當時便讚不絕口。

一旁伺候的丫鬟瞧見宣夫人打手勢,便從裡間擡了一面裝裱好的畫框出來。

煙雨側臉一看。

竟是她剪得的那“福祿壽”。宣夫人將福祿壽裝裱的甚是精緻。

“就掛在這屋裡吧,時常能瞧見,看着也喜慶精緻!”宣夫人指着北牆上掛着顏真卿真跡的地方道。

“這,這怎麼使得。”煙雨頓時有些紅了臉。

“不錯,過年,就該有個喜慶的樣子。”宣大人竟也點了頭,讓人取下了顏真卿的真跡,竟是毫不猶豫。

宣紹在桌子底下,輕輕握了握煙雨的手。

“我瞧着也很好。”宣紹淡然的開口。

眼看着那副裝裱好的“福祿壽”被掛在了牆上,和正房裡莊重肅穆的格調有些不搭,可卻又怎麼看怎麼順眼。煙雨心頭一時暖如陽春三月。

“好,用膳吧。”宣大人笑着點了點頭,拿起了筷子。

一頓晚膳,只聽得衆人動筷,和一旁丫鬟們佈菜的聲音。

父子兩人趁着興致高,還對飲了幾杯。

宣夫人高興,也喝了幾杯子果酒。

煙雨懷着身孕,倒是沒碰酒。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這久違的一家人齊聚一堂的年夜飯吃的高高興興,皆大歡喜。

煙雨和宣紹原是打算陪着父母守歲,可宣夫人卻瞧見煙雨雙手握着蜜桔,偷偷的直打瞌睡。

懷着身子的女人本就嗜睡,她是過來人,又如何不知。

便執意將兒子媳婦趕回了他們自己的院子。

煙雨往回走着,半倚在宣紹的胳膊上,嘴角溢出淡淡的笑來。

“這樣真好,真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這麼過。”

他聽着她輕輕的話語,半是心疼,半是欣慰。

“八九年都沒有過過一個像樣的除夕了……”她又輕嘆了一聲,更抱緊了他手臂。

他又何嘗不是八九年沒有好好過個年了……

“不過現在真好,對吧?”

她忽而側臉看着宣紹。

宣紹擡手劃過她筆挺的鼻樑,“好,明年更熱鬧。宣府還是人太少,待孩子出生,咱們還是得多努力。”

煙雨一怔,這纔回味過來宣紹話裡的意思。

當即紅了臉,怒跺了腳,“人家跟你好好說話呢,你往哪兒扯?”

“嗯?我不是好好說話麼?我說的可是正事兒,夫人別不當回事兒!”宣紹一本正經。

煙雨臉上發燙,粉拳錘在他的手臂上,“你怎的這麼沒個正行?”

宣紹挑眉,“這是讚美麼?”

煙雨:“是……”

宣家上下皆沉浸在一片過年的歡心喜慶之中,主要是這年味實在太久違了。

甚至有些家僕還在私下裡感嘆,明明年年都是這般的裝扮,怎的今年就這般的格外不同呢?

年年都是張燈結綵,可年年主子沒有笑臉,主子沒有好臉色,底下人那敢笑出聲來。

今年不管走到那間屋子外面,都能聽到屋裡傳來的歡聲笑語,可不是不同了麼?

過了年,天朝年後,最是隆重的便是上元節了。

今年年節,皇上沒有宴請衆臣,讓臣子們也好在家裡陪着家人樂呵樂呵。

上元節則是皇帝宴請衆臣,君臣同樂的好時候。

此次上元節,皇帝似乎格外的重視,提前好些日子,就開始讓人着手準備,還將休假之中的宣紹也給提進了宮中,皇城司衆人整個調動起來。爲着上元節忙忙碌碌。

羣臣都嗅出些不一般的味道來。

此次上元節,好似別有安排呀?貌似過節之外那些事兒,纔是此次的重頭戲?

二皇子此時還在皇子所裡關着,唯有除夕那日,淑妃被放進了皇子所,母子兩人見了一面,一道用了頓晚膳,算是過了年。

周泉可是知道,二皇子是抱着淑妃娘娘的脖子,大哭了一場的。

別瞧着二皇子整日裡一副大人的派頭,耍起狠來,有時候連有些大人都比不上,可在淑妃娘娘面前,他還真就是個孩子,一點不遮不攔。

淑妃安慰了好一陣子。

二皇子也是這才知道,淑妃這段時間幾乎也是被軟禁在宮中,連皇上的面也見不到。

皇后看似什麼都沒做,對淑妃盯得卻是很緊,這除夕,若不是皇上開了口,她還不能來見見自己的兒子呢。

母子兩人說了好一陣子的話。

直到宮中的煙花都放完,除夕的宵禁被改在子時,這時候也離着宵禁不遠了,淑妃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皇子所。

“皇兒莫怕,不到最後,母妃是不會放棄爲你爭上一爭的。”這時淑妃臨走對二皇子說的最後一句話。

這句話送算是勸住了二皇子的眼淚。

除夕家宴沒有二皇子的事兒。

這上元節的君臣之宴,皇帝卻是格外開恩,將二皇子從皇子所裡給提溜了出來。

二皇子的位置,就擺在太子下手第一位。

淑妃難得也在列。

皇上帶着家眷出席,自然也是命羣臣都帶着家眷的。

煙雨本不想去,可她如今有身子已滿三月,母親不出席,她也不去,宣家沒一個主母到場,倒也不好。

如今蘇雲珠不在了,她原是想帶着浮萍去的。

可靈兒從十四那天下午就開始眼巴巴的看着她,一會兒問上一句,“少夫人,宮裡是什麼樣子的?”“少夫人,宮裡是不是特備美?”“少夫人,宮裡的盤子都是金銀所制麼?”“少夫人,天子吃的是什麼?也是五穀雜糧麼?”“少夫人……”

這些問題,她生生從十四問到了十五晚上。

煙雨看着她一雙大兒水靈的眼睛,終是不忍,對宣紹道:“不如就讓靈兒陪着我去吧?她雖年紀小,卻也是個懂規矩的。”

靈兒幾乎就要跳起來,眼巴巴的望着宣紹。

宣紹無奈一笑,“罷了,就帶着她吧。”

靈兒這才高興的連蹦帶跳,捂着嘴,纔沒讓自己當着主子的面,就歡呼出來。少夫人剛誇了她也是個懂規矩的,她可不能讓少夫人失望。

上元節的宴席擺在御花園。

這日天氣很好,雖在御花園中,倒也不冷。

宮娥命婦衣香鬢影,穿梭席間,大臣們相互攀談言笑晏晏。

忽而有公公高唱“皇上駕到----”

御花園席面整個安靜下來,只聽聞衆人悉悉索索,或撩袍下拜,或盈盈福身,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之聲。

宣紹的位置很靠前,他依舊沒有跪,此時卻是迎着皇上的視線看去。

若此時有人擡頭,必然會瞧見皇上衝他點了點頭。

宣紹這才低下頭去。

“平身----上元佳節,衆愛卿不必拘禮。”皇上笑道。

又是一片起身之聲。

小小的靈兒站在煙雨身邊,並不起眼。

瞧她打扮猜到是煙雨的侍女,雖對煙雨爲何會帶這麼小的侍女進宮有些好奇,但礙着宣紹的身份,並沒有人敢多嘴相問。

靈兒起初很是緊張,垂着頭也不敢四處亂看。

後來膽子到漸漸大了起來,一會兒看看御花園上空吊着的琉璃宮燈,一會兒看看桌上精緻的杯盞,一會兒看看宮女們輕薄的衣衫,一會兒嗅嗅御花園各種香味交織在一起的味道。

好奇心被大大的滿足時候,她又開始不自覺的想從這各種混合交織的味道中,分辨出每一種味道的來源。

每分辨出一種,她就在袖管中伸出一根手指頭來。

“靈兒,肚子餓了麼?”煙雨側臉問道。

她知道靈兒只顧着高興,出府之前並沒有吃什麼東西。

她可是有經驗的,這宮中宴席之上,多半是吃不飽的,便在馬車上多吃了幾塊點心。此時已多少有些餓了,靈兒一旁站着,可是沒機會吃東西,不過如果她餓了,自己也好偷偷塞給她些吃的。

靈兒卻將小腦袋一搖,“主子,奴婢不餓。”

主僕二人正悄悄說着話。

一個宮女捧着托盤來到了宣紹與煙雨面前,半跪下身子道:“這是皇后娘娘賞得什錦粥,娘娘說如今皆是涼菜,瞧着宣少夫人許是有身子了,涼菜傷身,喝點什錦粥也能暖暖身子。”

煙雨聞言向皇帝身邊坐着的皇后娘娘看去。

正遇上皇后娘娘衝她點頭微笑。

煙雨衝皇后微微欠了欠身子。

御花園是有些冷,她如今餓得快,確實想吃點東西了。

那宮女放下托盤中的什錦粥,便悄悄退走。

煙雨碰過瓷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正欲送進口中。

忽而被一隻小手給按住,“主子!”

靈兒蹙眉盯着那碗粥。

“怎麼了?”煙雨見她面色緊張,也跟着緊張起來。估妖歲劃。

“這粥味道不對!”靈兒低聲說道。

煙雨知曉她嗅覺靈敏,低頭輕嗅了嗅,她只嗅到什錦粥的甜香之氣,未嗅到旁的味道,但當下也不敢大意。趕緊放下了手中勺子。

“怎麼不對?”

靈兒蹙緊了眉頭,“這裡面加了藥,我能分辨出藥味,可是我不知道這藥是做什麼用的,路大人還沒教我這些。不知是補身體的,還是有害的,反正不是隻有粥,是加了東西的。”

靈兒說着又想擡手咬指頭尖,可是想到這裡是宮中,便忍住了這習慣性的動作。

煙雨聞言,便不再去碰那粥。

不管是補身體的,還是旁的,還是謹慎些好。宮裡人多,防不勝防,也不能確信剛纔那宮女就一定是皇后身邊的人。

煙雨微微側目,向上座的皇后看去。

卻見皇后正執着杯子飲酒,並未看她。

皇后雖不應有害她之心,可也免不了有人會從中作梗。

這一道粥,從出鍋到擺在桌面上,不知要經過多少人的手。便是處處小心,也難免有疏漏之處。

她也覺出這次宮宴不一般的氣氛。

淑妃和皇后之間,似乎在彆着什麼勁兒。

另一側太子和二皇子雖有說有笑,可兩人的面色看上去卻不是那麼的自然。

這一排喜慶的宴席之下,是波濤洶涌的暗流。

“發現了什麼?”宣紹見她四下觀察,貼在她耳邊問道。

“今日皇上是不是有什麼安排,我聽聞暗中似藏着好多侍衛。”煙雨也壓低了聲音道。

宣紹微微點了點頭,卻並未多言。

煙雨案子提高了警惕。

忽而聽聞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很低的一句細語,“都準備好了?”

“是,皇上身邊陳武是我的人,他身上藏着兩份聖旨,只要皇上……”

“好。”那人打斷了另一人的話。

那細細的低語聲,便在煙雨耳中消弭無形。

煙雨的眼睛瞪得很大,人生第一次,她懷疑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的聽力。

剛纔那兩個說話之人,一個聲音是高坤,而另一個打斷高坤之話的人,聲音那麼像……那麼像安念之!

安念之在宮裡?

安念之怎麼可能在摔下懸崖後,又混進了宮裡?

安念之會變換音調,在他披着那大紅的斗篷,以璇璣閣閣主的身份出現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懷疑過,璇璣閣閣主就是安念之。

因爲兩個人的聲音,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安念之的聲音很平緩,很深沉。璇璣閣閣主的聲音卻是嘶啞難聽,如破鋸磨木。

可後來真相慢慢揭開之時,她才知道,原來人的聲音是可以僞裝的那麼不同的。

剛纔那遠遠傳來的說話聲,卻是安念之未僞裝過的聲音。

他和高坤打算做什麼?

高坤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

只要皇上……只要皇上怎麼樣?他們就打算怎樣?

高坤說,皇上身邊的陳武是他的人?

煙雨知道,此時不是懷疑自己聽力的時候,她拽了拽宣紹的衣袖,讓宣紹將耳朵貼過來,“陳武是誰?”

宣紹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陳武是皇上身邊如今的太監總管。”

說完,宣紹還擡眼望上座之上瞥了瞥,“瞧見沒有,那個面容白淨,柳梢眉,眼下有一顆淚痣的就是陳武。”

煙雨心中一跳,還真有這麼個人!

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巧了全都是面容陰柔俊美之人。以前的高坤如此,如今的陳武雖比高坤遜色,卻也算中上之姿了。

“怎麼問起他?”宣紹問道。

煙雨蹙眉,“我剛剛聽到好像是安念之的聲音,不過我不敢確定,安念之和高坤似乎在謀劃着什麼,高坤說,陳武是他的人。”

皇帝卻在此時開口道:“今日上元節假,除了請衆位愛卿前來,咱們君臣同樂之外,朕還有一件事要宣佈。”

周遭立時安靜下來。

“朕年紀已經大了,且日漸感覺道學之上,隱隱有所突破……”

皇帝話音未落,煙雨的耳朵卻在底下之人的一片寂靜之中,捕捉到細細的破空之聲。

像是有細如纖毫的暗器破空而來。

“有暗器!有刺客!”煙雨忽而大喝一聲。

隱在暗處的侍衛立即將皇上維護在中央。

以身體爲肉盾,四下當得嚴實。

只見皇帝御案前跪着倒酒的宮女像是被什麼擊中,忽而慘叫一聲,倒地不起。

看不見敵人,甚至看不見暗器,卻見那宮女倒地不省人事,七竅冒出污血來。

場面頓時亂了。

皇后和淑妃也嚇得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向皇帝涌了過去,似乎是想尋求保護。

“保護皇上太子離開!”宣紹高聲吩咐道。

大臣們嚇得面色慘白,但還算鎮定,宮娥們已經嚇得癱軟在地,尖叫連連。

宣紹命人四下搜查。

他自己卻不敢離開煙雨半步。

如果真的是安念之回來了,那他想殺的可不止皇帝,皇帝身邊有衆多的侍衛,煙雨卻比任何人都需要他的保護。

皇帝原定今晚頒佈禪位與太子的詔書。

他也料到了今晚或不會太平。不曾想還是叫安念之鑽了空子。

他是隨着今晚入宮的大臣混進宮中,還是一直就躲在宮裡?

他曾經僞裝成安念之的面孔是不能用了,如今他的真面目又是如何?

“封鎖宮門,任何人不得出入!”宣紹一面讓人維護席間秩序,一面下令。

這時卻忽聞已經護送皇帝離開御花園的方向,忽而傳出一片驚叫之聲。

“怎麼回事?”宣紹大聲喝問。

“回公子,淑妃娘娘欲行刺皇上!”立即有侍衛跑來回稟。

一時間場面愈加混亂。

宣紹想去看,卻又放心不下煙雨。

“我與你同去。”煙雨握着他的手道。

宣紹點頭,今晚,他絕不會讓煙雨離開他的視線。

兩人行出御花園,身後還跟着小小的靈兒。

淑妃娘娘帶血的屍身正倒在宮道上,身上被侍衛的長矛戳出了好幾個血洞。

二皇子在一旁哭的嘶聲竭力,被侍衛鉗制住,靠不得前。

皇帝皇后太子被衆人簇擁在中間,皇帝面色鐵青,皇后也是一臉慘白。

“母妃,你怎麼這麼傻……”二皇子又哭又叫,踢打着鉗制住他的侍衛。

煙雨瞧見那陳武趁亂還混在人羣之中。

宣紹也瞧見了他,吩咐道:“將陳武拿下,護送皇上。其餘人捉拿高坤與刺客。”

陳武一愣,沒想到宣紹會突然點了他的名字,大聲喊道:“奴才冤枉啊,皇上,宣公子,奴才冤枉啊!奴才什麼也沒幹呀!”

“紹兒,這陳武……還有高坤……”皇帝也有幾分猶疑。

“皇上,容臣隨後再向您解釋。”宣紹拱手道,“如今聖上安危爲重。”

“父皇,您就先聽太傅之言吧!”太子急急勸道,他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地方。

方纔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父皇就要宣佈了!

太子心中又急又惱,不過也知道這時候,安危最是緊要。

皇帝瞧着陳武被侍衛押下去,終是搖了搖頭,在侍衛們的簇擁保護之下,先行離開。

“回稟公子,高坤不知所蹤,刺客也未查到。”皇城司侍衛上前回稟。

“宮門已經鎖閉,他們溜不出去,給我仔細搜!”宣紹冷聲吩咐。

“宣公子,你不能將大家夥兒就關在這兒啊,宮裡出了事兒,你得放咱們走啊……”

宣紹回到御花園,聽到有些大臣已經開始抱怨。

適才離席的宣文秉恰在此時回來,他對宣紹點點頭道:“這裡有爲父,你帶人去尋刺客!”

宣紹卻握住煙雨的手,他去尋刺客,卻是不可能帶着煙雨在身邊的。如今將煙雨留下?刺客會不會就混跡在御花園中尚未離開?

煙雨反握了他的手,在他耳邊道:“尋刺客要緊,我就呆在父親身邊,不會有事的。”

宣文秉看到兒子神情,也輕咳了一聲道:“父親在這裡,將煙雨留下,你還不放心麼?”

“孩兒沒有。”宣紹拱手,又看了煙雨一眼,這才帶人離開。

煙雨在一旁坐下。

宣文秉說着話安撫大臣們的情緒,也有不少皇城司的侍衛,仍舊在御花園中排查。

煙雨攥着靈兒的手,一面留心着四下細微的動靜,一面小聲問道:“靈兒怕麼?”

靈兒一張小臉兒已經煞白,但眼中神情還算鎮定,“怕,皇宮漂亮是漂亮,可是太危險了,靈兒以後再也不來了!”

煙雨點點頭,“是,皇宮從來就是吃人的地方。”

她四下聽尋,其實心中大概斷定了刺客此時已經不在御花園中。

被那細如繡花針的暗器射中的宮女,此時仍舊躺倒在御案前面,還沒人顧得上收拾她的屍身。

煙雨想起身去看看她所中暗器,可靈兒緊緊攥着她的手,她的衣袖,眼睛根本不敢往那宮女的方向看,她輕嘆了一聲,倒也只好作罷。便是看了她一不懂暗器,二不懂毒,倒也看不出什麼來。

宣文秉安撫恐嚇之下,被圍在御花園不得離開的大臣們剛開始情緒還漸漸穩定下來。

可隨着時間的推移,人們心中的煩躁不安卻是越來越多。

皇城司的搜捕工作卻毫無進展。

煙雨也有些坐不住了,也不知宣紹找到安念之沒有?抓到高坤沒有?她坐的久了,腰都坐的有些酸了。

她拍了拍靈兒的手道:“我想去看看那宮女,你去麼?”

靈兒側過臉,瞟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宮女,立即飛快的別開視線,搖頭道:“不要去了,她身上的味道很難聞,死人的味道,不要去。”

煙雨只嗅到御花園裡淡淡的花香,宴席之上飯菜酒肉的香味,至於靈兒口中死人的味道,她是一點沒嗅到。

“那你在這兒等我,我去看看就回來,坐的久了,有些乏。”煙雨將手和衣袖從她的小手中抽出。

靈兒惶恐的看着她,大兒靈動的眼睛裡立時鋪滿驚慌失措。

“不用怕,宣大人就在這兒,還有皇城司那麼多侍衛。”煙雨低聲說道。

靈兒卻是搖頭,小手又攀上她的衣角,“那……我還是和主子一起去看看吧。”

煙雨倒是不知,靈兒會這般依賴她,許是今晚突發的變故實在是嚇到她了。

便點了點頭,拉着靈兒的手向御案處緩緩走了過去。

宮女露在衣服外面的脖頸已經變成了黑紫的顏色,連臉上都蔓延了些許的烏色。

煙雨細細看去,見那宮女脖頸上映着宮燈似有冷光一閃。

她半俯下身去看,果然瞧見一根細如牛毛一般的銀針,那銀針附近皮膚的顏色最是烏黑。向四周蔓延。

一針斃命,若非這宮女忽而起身爲皇帝倒酒,那麼現在躺在這裡的很可能就是皇帝了!

煙雨長長吁出一口氣來,這上元節之夜,還真是驚心動魄。

“那碗裡有毒。”靈兒忽然指着御案上的一隻嵌着赤金纏枝花,雕着寶石的玉碗說道。

煙雨一驚,那碗是皇上所用之碗。

“你能確定是毒?”煙雨走上前,看着那碗問道。

靈兒點點頭,“味道有些刺鼻,我猜是毒。”

煙雨俯下身,嗅了嗅,除了湯汁鮮美的味道,她並沒有發現旁的。但她知靈兒的嗅覺超出常人太多。便點了點頭,好在那碗裡的湯,看起來並沒有動過。她正欲轉身離開御案,將聖上碗中有毒之事告訴宣文秉。

一轉身,眼角餘光卻是發現皇上所坐龍椅金黃的墊子一角微微翹起。

不似旁的地方那般平整。

若是平日裡,她定不會注意到這一小細節,許是今夜,經過了這許多事,人的精神格外的緊繃,她擡腳走向那翹起的一角。

擡手將那墊子微微掀起一點。

一張捲起的正黃色布卷軸正被壓在那墊子底下。

這是……聖旨?

何人會將聖旨藏在這裡?

煙雨伸手將那聖旨拿了過來,四下一瞧,衆人都在排查御花園裡的大臣宮人,並無人注意到她和靈兒。

靈兒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微微蹲下些身子,借御案遮擋住自己,緩緩打開了那捲聖旨。

飛快的瀏覽之後,她將聖旨捲起,藏入懷中。

眉頭也微微蹙起。

聖旨上例數了太子諸多不是,罷去太子儲君之位,卓立二皇子爲太子。宣家慫恿太子,宣紹身爲太傅蠱惑太子,玩弄權術,等等。罷免宣文秉皇城司指揮使之職,罷免宣紹太傅,皇城司僉事之職等。

煙雨心中驚跳,如果她沒有提前聽到高坤和安念之的對話,沒有聽到高坤說那句“陳武是我的人,他身上藏着兩份聖旨……”她如今一定會以爲這就是真的聖旨吧?

原來安念之還是沒有死心,對報復宣家沒有死心。

他要殺皇帝,想毀了太子,其實真正的目的,還是宣家!

太子與宣家親厚,他就要幫着二皇子奪取皇位。

皇帝偏信宣家,他就要殺了皇帝。

安念之不除,永遠是宣家的心腹大患。

煙雨藏好了聖旨,站起了身。

目光又落在那纏繞着赤金鑲嵌着寶石的玉碗之上,既然安念之是打算用暗器殺了皇上,又爲何要在碗中下毒?

之前靈兒嗅到皇后賜給她的湯碗中也是加了東西的,難道也是安念之所爲?

安念之的手已經可以伸到御膳房裡了麼?如今高坤能近身伺候皇帝的機會都不多,安念之真的能隻手通天?

煙雨忽而想到那個被侍衛的長矛戳穿了身體的淑妃。

淑妃怎麼會突然行刺皇帝?淑妃是和安念之勾結了,還是單獨行動?

煙雨一時有些理不清。

索性不去想這些,待出現在面前的真相越來越多的時候,總會弄明白的。

她提步離開御案。

恰好宣紹已經帶着人回來。

她瞧見宣紹衝宣文秉搖了搖頭,又行至宣文秉身邊,低聲道:“高坤抓到了,但刺客另有其人,還沒有抓到。”

衆臣見宣紹回來,抱怨之聲又大了幾分。

“此時若開宮門,說不得那刺客就混趁亂溜走。”宣紹看着御花園裡亂哄哄的大臣們,低聲說着。

宣文秉點了點頭,“但這裡決計不能拖上太久,將大臣們總扣在宮中不是辦法。”

宣紹漆黑的眼眸映着宮中高懸的琉璃宮燈,華彩非常,他回眸看了煙雨一眼。

今夜煙雨分明聽到了安念之的聲音,他真的又出現了,倘若不將他抓住,他便總會蟄伏在暗處,不知何時就會撲上來啃咬上一口,防不勝防。且安念之武功高強,善用毒藥,不知其真面,他還有行刺皇上之心,這樣的人,怎可姑息?

“皇上遇刺,如今在御花園中所有人都有嫌疑,急着離宮而去之人,便是嫌疑最大之人,唯有找出行刺皇上的真兇,方能洗去衆位身上的嫌疑,若衆位大臣不願耽擱時間,配合留在御花園,助皇城司尋找真兇。那麼,現下便可以走了。”宣紹忽而揚聲說道。

御花園中原本亂吵吵的一片,立時安靜下來。

想走就有嫌疑,就是刺客或是和夥同刺客之人?這還了得?

衆位大臣雖被宣紹之言激怒,但看着周遭虎視眈眈的皇城司侍衛們,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拿眼睛狠狠剜了宣紹幾眼,倒是沒人在吵着讓宣紹放他們回去。

煙雨提步走到宣紹身邊。

“我們不知安念之真面目,他混在宮人當中也無法分辨。但你與他交過手,不是傳說會武功之人,是可以感知旁人內力的麼?你不能通過內力認出他?”煙雨在宣紹耳邊低聲問道。

宣紹心中無奈苦笑,“我內力受損,一直沒有恢復,安念之內力數倍與我,他想要藏匿自己的內功不被發覺,不是難事。”

煙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或許我能認出他。”

宣紹側臉向她看去。

煙雨臉上的表情並不確定,“我與安念之相處過數次,即便他改頭換面,只要還是他,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想,我應該能認得出來。”

“如此,太危險了。”宣紹卻是搖頭反對。

煙雨看了看御花園中暫時安靜下來的大臣們,“如今時間緊迫,越早找出他,風險就越小。這次再讓他逃脫,纔是後患無窮。”

煙雨按了按被藏在身上的假聖旨,安念之對報復宣家並沒有死心。

那是一個不達目的,似乎不懂得罷手的人。

唯有徹底斷了他的爪牙,徹底讓他沒有抵抗之力,方能安心。

宣紹點點頭,煙雨說的,和他想的一樣。

他帶着煙雨從御花園裡聚在一起的大臣,和宮人們面前走過。

煙雨微微搖了搖頭。

“不在這裡。”

宣紹帶着煙雨行處御花園,“宮中宮人衆多,一個一個宮殿查過去要費上許多時間。”

煙雨咬了咬牙,“那就儘快。”

宣紹帶着煙雨先到了皇上的承乾宮,宮人們被聚在一處,煙雨搖頭。

沒有,安念之不在這裡。

二人又帶人到了皇后的鳳儀宮。

依舊沒有收穫。

待兩人剛出了鳳儀宮,便有皇城司侍衛來報,皇上已經下旨,讓御花園中大臣們先行離去。

被皇城司鎖閉的宮門已經由皇帝授意打開。

宣紹停下奔波的腳步。

煙雨也微微嘆了一口氣,時間太緊了,還是沒能找到安念之。

也不知他會不會混出宮去?

“我們到宮門口去守着?”煙雨在宣紹身邊低聲說道。

宣紹回眸,卻是瞧見煙雨微微發白的臉色,和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他以前就發現,煙雨在凝神去聽,過度耗費心力之時,會有虛弱症狀。只是以前他並未放在心上。

如今卻不能大意。

“不用。高坤和陳武已經被帶到皇城司刑獄。既然安念之在動手以前和高坤見過面,總能通過高坤將他抓住的。你,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宣紹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

煙雨擡手輕撫上自己的小腹。

如今那裡已經開始漸漸隆起,另一個生命在她體內已經越來越強盛,越來越鮮活。

煙雨沒有逞強,她雖希望爲宣紹分擔,希望儘快掃除危險,卻是不想以讓他擔心,不想以腹中孩子安危爲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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