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涼開喜靜不喜鬧,每天的喪樂在五點半就開始放,晚上十點結束,這麼一天下來耳朵都聽出厚厚的繭子了。
他這幾天沒事時就翻翻林深的日記,心裡越發的確定還有一本至關重要的日記本被人拿走了。
葉涼開打電話讓王萌去警察局看過,警察沒留下什麼證據,對外統一口徑說是一場普通的自殺案。可是網上卻掀起了腥風血雨,流傳起林深得罪人被謀害致死。
這倒是把葉涼開引往方向思考,林深曾經得罪過的人,劉清雅父女?齊臻?經紀人?或者曾經得罪過的潛在敵人?一切的猜測都沒有切實的證據支撐。
越想腦子越大,葉涼開伸出完好的那隻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眺望粗實的綠樹。
兩隻身上帶着剪刀的燕子,愉快的相追逐,它們倒是逍遙自在,人身爲高等動物,好像天生就有憂思。
夏日的溫熱在這個小山村,又被剝去了一層,連帶着這裡的風也帶着舒適的涼爽,葉涼開來到這裡後,夜晚都不需要吹電風扇,身上裹一層薄被,就能睡到大天亮。
葉涼開慢慢放空自己的思緒,把內心喪妻的悲痛暫時扔下,安靜的享受撫慰人心靈傷處的幽靜之地。
詩鶯已經離開他15天04分32秒。她的音容笑貌依然歷歷在目,對她思念越來越重,心裡那塊空落落的地方越變越大。
葉涼開覺得自己隨時會被巨大的悼念吞噬的肌骨不剩。腦子裡,常常會產生捨命去陪幽冷地下孤單的她,可是陽世太多牽掛拴了他,嗷嗷待哺的年**兒,夕陽西下的父母,默默關心他的好友們。
漸漸放鬆的身子,腦中緊繃的弦暫時鬆了,環境氛圍都十分的安逸。
屋子後的世界看起與世無爭,這刻葉涼開面上的表情很恬靜,走往天平秤極端的一邊的步伐停住了。
葉涼開這些年來心裡始終充斥着一股浮躁之心,但是經過高峰的光環和現在低谷的黯然,那股子漂浮的氣漸漸的沉澱下來。
或許,他自己也沒發現心態較之前不再急功近利,希望一步一實的走路。
坐在輪椅上的清瘦身子,被緩緩地抱入懷裡,這個擁抱不緊卻又不鬆,剛剛好維持在一個恰到好處的地方。
葉涼開緩緩地睜開沉寂的黑眸,沒有回頭看身的男人,盯着地上那株盛放的粉薔薇,慢慢地說道:“你怎麼來了?”
“阿姨,擔心你,我替她來看看你。”男人此刻的嗓音有些低柔,與他平時剛毅的聲音不一樣,看來也是被這一片淨土所感化。
“我很好,我還要在這待三天,等待葬禮的結束,才能回家。”葉涼開的嗓音有些微清冷,失了些以前溫和的熱度。
“小開,你累了就靠着我的懷抱吧。”齊臻由心的說出這溫暖人心的話語,但前提是忘記他背後那些不光明的手段,才能真正的感動。
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很難再裝作忘記了,葉涼開面對溫柔陽光的齊臻,腦子裡常常在糾結,一個人能以愛的名義傷害別人嗎?
“我的心已經隨詩鶯去了,現在只剩下枯涸的肉體,沒人能在點燃我的愛情,我沒有辦法使你不靠近我,我唯一能說的是你在我這得不到任何回饋,我勸你早些離開。”
這是神志清楚的葉涼開說出的,話語有些絕盡,又透着些好勸的味道。
“哦,那我就一直等,我不介意。”
葉涼開沉默了,齊臻默默的俯身抱着他,世界又恢復了安靜,過了半晌,葉涼開突然回過頭盯着深褐色眸子,說道:“那本日記本在你那。”這語氣很篤定。
這話沒頭沒尾巴,齊臻面色疑惑地說道:“什麼日記本?”看起來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沒事,我我們回去。”葉涼開說出這句話後,又轉回頭,抿着嘴再也沒有說話了。
如果兇手是齊臻那麼他的戲演的太好了,連他都看不出來有表演的痕跡。從上次來看,齊臻演戲還是挺自然的,說不定自己的發現在齊臻的掌握之中,所以這次纔沒炸出他,結果是並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月華如練,四周寂寄,本該酣睡之際,今有小牀搖晃之,聲如車之行路,轍轍而動。
葉涼開的五感在黑夜之中更加敏感,咬脣不敢泄露絲毫聲音,窗外瀉入的月光給牀上的兩人鍍了一層柔和的銀輝,身上的汗水在月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齊臻掰過葉涼開的的頭,細細地品嚐那點朱脣的甜美,葉涼開的臉有些迷離像是惑男人吸取精氣的美豔狐妖。
葉涼開本在睡覺,迷糊之中有雙手在身上游移,到處煽風點火挑逗他沉睡的慾望。等清醒了,已是如今這幅現狀,頗騎虎難下,心裡痛苦與快樂並行。
第二天,林媽在房門口敲了敲,高聲叫道:“涼開,起來吃飯了。”
葉涼開睜開被膠水糊住的眼睛,抓開緊抱住他的粗臂,沙啞着嗓子迴應說道:“阿姨你等會兒,我這就起來。”
齊臻聽着外頭響起的喪樂,煩躁的翻身重重壓住要起牀人的人。
“壓住肩膀了。”葉涼開痛叫一聲,用力的推開身上那座沉重大山。
“壓着哪了?”齊臻有些糊塗的腦子一下清醒了,緊張地問道,暗惱自己忘了小開身上的傷勢,都怪那場該死的車禍。
“起來,起來,葉涼開拿過牀尾的衣服丟給齊臻。”葉涼開因爲肩膀受傷,扣襯衣的鈕釦有些困難,齊臻趕緊靠近幫他。
葉涼開倒是當了甩手掌櫃,心安理得享受這個總裁的服務。這些天一人獨臂穿衣褲,簡直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每次在林媽叫他之時早早起牀地穿好。昨晚的事情真是打擾他日常生活的作息。
林媽看着倆人睏倦的神情關心地問道:“沒睡好嗎?”
葉涼開聽見林媽細心地關懷,溫笑着解釋說道:“昨晚兩個人擠一張牀有些不適應。”齊臻聽見面上笑笑,沒有揭穿葉涼開的謊言,獨去外頭刷牙去了。
“那中午我叫他們不要奏樂,你們好好午睡一下。”林媽放下托盤中的粥菜,就想幫葉涼開去疊被子。
葉涼開看見立刻心虛地叫住林媽說:“啊姨,我有事跟你說。”
林媽伸向薄被的手停住了,又走到葉涼開面前說道:“怎麼了?”
葉涼開急忙扯了一個理由說道:“林深的回魂夜是在後天,我和你一起守着麼?”
林媽一聽到關於林深的事情就忘了要疊被子的事情,拉着手感動說道:“你也要守嗎?”
葉涼開點點頭說道:“嗯。”接着說道:“阿姨,你辦完喪事隨我回去吧。”
林媽搖搖頭,婉笑着說道:“我走了,深兒就會孤單,這次多謝你了。”
“啊姨,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葉涼開看着林媽猶豫地說道。
林媽看着面色關心的葉涼開,點點頭說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不會怪你。”
“阿姨,我想你以前爲養林深而活着,喪失了很多自己生活的空間,你可以爲自己而活。”葉涼開看着林媽的滄桑的眼睛說出這話。
林媽聽見這話,彎起嘴角苦笑着說道:“我沒讀過書,也不知道怎麼一個活着有什麼快樂,我媽在世時告訴我說,女人這一生活着就是長大後嫁給男人給他生孩子操持家事,把孩子養大,等我老了讓他來養我。”
葉涼開斂下睫毛,心裡有些難受,很多女人從小就被教育成要成爲男人的附屬品,女人爲什麼不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
不過一個人活着的確很孤單,當你老了行動不便時,誰牽着你往前走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所以,特立獨行拋棄傳統套路的人,比起一般有家庭有兒女的人,註定要喪失很多人與人之間的樂趣。
葉涼開的意思是林媽可以爲自己而活着,可以去找個疼她的男人,可以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不要把一顆心全部拴在兒子身上,像美國夫妻養育後代一樣。
“啊姨,如果你覺得孤單了就打電話給我,把我當成你另外一個兒子吧。”葉涼開想了想最終如此說道。
林媽點點頭,眨了眨眼睛,伸手拭去了眼中的淚水,笑着道:“好。”
人生就是如此,給你關上一扇大門,又會給你打開一個小窗,在你絕望之時又給你一些希望,人們把這句話停出繭子了,但是它就存在我們的生活中。
齊臻從外頭刷完牙就看見葉涼開和林媽抱在一起,這畫面很溫馨,面上由衷地展開一絲笑容,善良的人總是有足夠的魅力,吸引人目光的停留。
齊臻不是沒考慮過,自己爲什麼對葉涼開這麼執着,或許在外貌吸引過去後,內在更長久的吸引愛。
林媽見齊臻進來了,手握住輪椅的握把對葉涼開說道:“菜快涼了,我推你去刷牙。”
葉涼開擺擺手說道:“阿姨,你先去忙吧,這有齊臻會幫我。”齊臻也在旁邊應和,林媽也就不再堅持了,男人的事情女人有時的確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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