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頓時凝固,一片死寂,氣氛沉重。
清虛撲在玉牀上,眼睜睜看着華辰夫人臉上唯一的一絲紅潤,緩慢消失在寒意之中。雙脣開始逐漸失去水分,蒼白如紙色。他強烈地搖晃着牀上女子的身體,不顧一切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惜女子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兩行清淚,止不住溢出。
白緹見此,趕緊抱住許沫晨後退至外圈的樹下。尹紹林在樹枝上,奮力掙扎,奈何那白髮而爲的綢帶,韌性十足,怎麼也弄不斷。
他的目光急急地落在許沫晨身上,昏迷不醒的女子面色十分難看,毫無血色。之前救治華辰夫人,耗費了她過多的靈力。用鮮血構築招魂陣,施展招魂引這樣的禁術,簡直就是以命換命。自始至終,他的心都懸在半空。只是沒想到,最後,華辰夫人依舊沒能醒過來。
白緹食指一揮,將捆綁他的白綢打斷。尹紹林跌跌撞撞地從上面掉了下來,還沒立定心神,白緹已然將一顆珠子塞進了他手中。
“玉珠心,收好。說不定可以用來救治小沫點兒。”話音剛落,她又將許沫晨一把塞到尹紹林懷中,“保護好她。”
尹紹林雙手抱住許沫晨,努力抽出兩個指頭,將玉珠塞入虛鼎之中。小咕嚕十分擔憂地圍在許沫晨身邊,觸鬚不斷撫摸她的面頰,兩個大圓眼睛中,竟是落下淚來。
白緹從體內逼出一顆豆粒大小泛着白光的珠子,從許沫晨額頭上催入其體內。運功替她調息,暫時護住心脈。
清虛附在華辰夫人身上,泣不成聲。一雙眼睛,佈滿血絲。戾氣暴漲,周圍的碧玉皆不住地顫抖,敬畏這突如其來的煞氣。
“都是你!”他緩慢起身,一手指向許沫晨,“若非因爲你一個小丫頭,華兒的肉身,也不會不保!如今你既然救不了她,那麼我就讓你們一同去爲她陪葬!”
說罷,一掌集聚功力打來。強烈的力道,將周圍的碧玉足足逼退一丈。
白緹挺身擋在前面,撐開結界,將尹紹林和許沫晨護在身後。
“小心看管她,千萬別處這個結界!”她叮囑一句,團扇祭於結界之上,便點足飛身迎戰。
“讓開!”清虛見白緹出現在自己面前,毫無耐性地吼叫,“別以爲你一介狐仙,就能阻攔我!”
白緹裙袂飄飄,隨風而動,面無表情地看向清虛仙者,卻搖搖頭道:“這,可就由不得你說了。”
“找死!”兩字吐出,他已然是玉劍出鞘,凌空直接劈了過來。
白緹見此,也不慌亂,定神應戰。十指纖纖,無端生出許多白色長綢來,飄舞在空中。每一根,都帶有十足的氣道,她整個人身上,亦是殺氣騰騰。
兩人交手,白光碧玉,玄青之光,交錯冗雜在一起。時上時下,左右來回,極爲迅速。尹紹林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上一招,兩人便已經是下一招相對。就實力而言,眼前兩人,不相上下。
尹紹林眼見着,忍不住爲白緹捏了把汗。如此打下去,耗費靈力太大,最終也只能是兩敗俱傷。他想向前去阻止,懷中的許沫晨卻是不省人事。再加上白緹之前的叮囑,他寸步也不敢挪動。
小咕嚕貼在許沫晨的胸口處,兩個小爪子緊緊抓住她的衣襟。
風起,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警覺地擡起眼睛,四下張望,兩根觸鬚來回尋覓。
“咕嚕?”尹紹林注意到它的異樣,關切地問。無論是咕嚕還是許沫晨,一路走來,他已經習慣了與他們同行。當初在淮山偶遇,他還對這個長相奇怪的小傢伙心存忌憚,如今已是朋友。從石湖冰窖中出來,他才知道,原來咕嚕是上古神獸的後裔,因此對它,又無端增添了幾分敬佩。
小東西卻不搭理他,從許沫晨的身上跳了下去。一步一步往結界外挪動,目光專注地盯向西北方。
“別,別出去!”尹紹林叫喊道,想上前阻攔。
奈何抱着許沫晨行動不便,剛挪動一步,小咕嚕已經先一步踏出了結界。
尹紹林只得任由它去,目光在白緹、許沫晨和咕嚕之間來回遊走。
白緹正與清虛打得不可開交,兩個交手已經不下三十招,卻沒有一招佔到便宜。聽到尹紹林的叫喚聲,又分心關注這邊。因此,只能勉強應付下來。清虛則是煞氣怒氣,勢不可擋,殺紅了雙眼,失去理智。頭腦中除了華辰沉睡不醒的身影,再無其他。唯留殘念:殺了他們,爲華辰陪葬!
尹紹林第一次感受到這麼大的煞氣,不禁覺得有些寒意。之前跟隨無塵,斬殺過不少妖孽,卻沒有任何一個比得上現在的清虛煞氣之重。即便是淪爲墮仙,也不應該有如此駭人的殺意纔對。
幾人沒留意的時候,咕嚕已經走到碧玉樹林的西北外緣,山崖之邊。它目光有些愚鈍木訥,腳下的路已然快要到盡頭了,但它卻若沒有看見一般,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
“咕嚕,別走了!會掉下去的!”尹紹林一慌,急忙叫道,同時六合棍出手,飛出結界,從咕嚕的身邊擦過。繞回山崖,從咕嚕腳底飛出,將咕嚕載於上方,往回飛。
他默唸口訣,催動六合棍,卻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阻力。那力量,宛若長在腳下的千百跟藤蔓,死死抓住不放,令他動彈不得。
六合棍停留在半空,咕嚕恍然清醒過來,一團毛髮全都豎了起來,兩根觸鬚竟微微顫抖,目光盯住六合棍的另一頭。
“小東西,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黑暗中,傳來一個女子妖豔的聲音,嫵媚誘人。
咕嚕尚且來不及逃走,便被一根紅綢捉了去。
女子沿着六合棍走近,光線閃過,方纔看清。鮮紅的衣衫宛若如血,長袍拖地,一頭秀髮亦是紅得刺眼。指尖玩弄着一朵風茄花,嬌豔欲滴。來人,正是血女。
尹紹林見她一步一步走近,全身警戒,抱着許沫晨的手不自覺地有些許顫抖。這個女子,當初在花了村,他就見過。當時連天權師叔也奈何不得她,如今再次遇上,只恐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