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顧雲嘵慢慢垂下腦袋。她明白要關上小門,是因爲溫如琪。
溫如琪知道這個小門,少不得會想盡法子跑到蕭府來。鎖上了,對誰都好。
蕭夕凜見她有些失落,悄悄握住了顧雲嘵的柔荑,柔聲道:“雖說不過十天的功夫,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奎兒最近被姑娘喂得嘴叼了,蕭一親手做的肉乾,它都不肯吃,嫌棄得很。這幾天就讓奎兒陪着姑娘,每天看着它,姑娘也不會把我忘了。”
顧雲嘵輕輕點頭,她就算忘了誰,也絕不會忘了蕭夕凜的。
她猶豫了片刻,到底輕輕回握了一下蕭夕凜的大手,很快便鬆開了,從小門回了鎮國候府。
蕭夕凜站在原地,直到顧雲嘵的身影消失在小門之內,許久他才動了,嘴脣微微一動:“蕭家衛藏在院子的四周,成親前,顧家三姑娘都要安然無恙的,明白了嗎?”
身後樹叢一陣微微顫抖,猶如清風吹過,眨眼間就沒了聲息。
“另外派人快馬加鞭趕去洛水,看看溫姑娘究竟說的真話,還是假話。”在他聽來,半真半假,甚至沒多少是真話。
蕭夕凜對假惺惺,在自己面前裝模作樣的溫如琪沒什麼好印象。這樣的丫頭在侯府,他也不能徹底放心。
畢竟顧雲嘵去白雲寺是臨時起意,秋紅秋綠他是放心的,絕不會背叛自己。那麼溫如琪到底從哪裡得到這個消息,又在鎮國候府周圍佈下了多少眼線,謀劃了多久?
光是想想,就叫蕭夕凜不寒而慄。若果溫如琪在白雲寺對顧雲嘵下手,她沒有防備,即使有秋紅秋綠在身邊,又有隱藏在暗處的蕭家衛,也未必能夠讓這丫頭毫髮無傷。
幸好溫如琪只是有試探之意,並沒有加害之心。
蕭夕凜正想着,蕭一把一個巴掌大的錦盒呈上:“這是溫姑娘留下的,說是要獻給公子,裡頭也會是公子想要的東西。”
他回頭瞥了一眼,並不感興趣,只是看見錦盒角落的花紋,卻熟悉得眯起了眼:“這紋路倒是在哪裡見過……”
蕭夕凜很快想起來,這紋路可不就是梵文,正是姬嘉倩那金鎖裡頭的木牌上刻畫的!
他只看過一次,卻也是記憶深刻。
蕭一點頭:“回公子,這正是屬下曾取回來的木牌上刻畫的。看來,這位溫姑娘是清楚木牌的事了?”
這倒是稀奇,他以爲除了姬柯冉和自家公子,再沒有人清楚此事。
“打開來看看,”蕭夕凜當機立斷,他就瞧瞧溫如琪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關係!
“公子,錦盒上了鎖頭,十分精巧,要打開怕是需要鑰匙。”蕭一仔細打量,才發現這個錦盒並非想象中那麼普通,材質灰撲撲的,他用匕首刺下去,卻不能破開。
蕭夕凜這才起了幾分興味:“有梵文在,溫姑娘是知道我見過那個木牌了。不能破開的錦盒,這是逼着我主動去見她了?”
倒是有幾分謀算,但是他並不喜歡被人牽着鼻子走,尤其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丫頭。
蕭夕凜剛纔可沒有錯看顧雲嘵一瞬而過的黯然,對溫如琪這個所謂指腹爲婚的表妹,她其實還是在意的。
他歡喜顧雲嘵的在意,卻也不喜歡見她露出那樣不高興的神色來。
“把錦盒送回去,既然溫姑娘沒有誠意,我們也不必着急。這東西看不看,我心裡也是有數的了。”姬柯冉已經問出了地點,只要趕在他的前頭找到想要的,蕭夕凜就能如願,何必需要一個丫頭來告訴他該怎麼做?
相比起他來,估計溫如琪更加焦急纔是。拿出了籌碼,但是魚餌並不上鉤,可不就急壞了釣魚的人了?
溫如琪志氣滿滿地被送去了侯府,臉上沒有半分不滿意,反倒低着頭垂下眼,沒有像土包子一樣四處張望。
雪燕倒是看得驚奇,若是洛水那樣的地方出身和長大的,到鎮國候府走一轉居然沒露出驚歎的神色,反而沉穩得很,實在難得。
只是如此,雪燕心裡更是忌憚。果真如夫人所說,這溫如琪真不是個簡單的角兒。
“這就是夫人交代的如意樓,溫姑娘若果缺了什麼,只管吩咐院前候着的婆子。這府裡整理庫房,四處亂糟糟的,溫姑娘還是暫且在院子裡歇着,不然磕着碰着,可就叫夫人爲難了。”
溫如琪輕聲應下:“夫人能收留我,已經萬分感激,自然不敢四處亂闖,驚擾了夫人。”
雪燕的意思足夠明白,讓她老老實實呆在院子裡,沒鎮國候夫人的允許最好別出去,不然就別怪他們不客氣了。
溫如琪心下冷笑,反正她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錦盒已經送到了蕭夕凜的手上,不知道他會露出多驚訝的神色來,又會是什麼時候把自己叫過去,讓她能再見這位太傅大人一面?
光是想想,她不由嘴角微彎。
等蕭府派人把錦盒送回來,溫如琪是徹底傻眼了。
月影小心翼翼把錦盒藏好,低聲問道:“姑娘,如今該如何是好?”
溫如琪臉色都變了,咬着指甲憤憤不平道:“難道太傅大人根本就是不知情,纔會拒絕這麼大的好事?”
“要不要稍微透露一些給太傅大人,不然如何知道姑娘的好意?”月影低聲勸着,溫如琪這才緩和了神色。
“透露?讓我如何透露,直接告訴他嗎?這樣的事太過於荒謬,太傅大人未必會相信。”她沒說的是,如果一個鬧得不行,自己不但沒能得了好處,反倒打草驚蛇,惹來一身麻煩。
這裡是天子腳下,誰知道哪裡有皇帝的眼線?
對皇帝來說,這是不能隨便碰觸的底線,溫如琪來京之前就知道兇險,卻也明白禍福相依,更是小心再小心。
“準備馬車,我們去顧府。”雖說鎮國候夫人禁了她的足,不讓溫如琪離開侯府。
不過她想離開,自然有的是辦法:“等會先去見鎮國候夫人,就說我的長輩跟顧夫人有些淵源,來京後很該去拜訪一番纔是。”
鎮國候夫人聽說後,驚訝地挑眉:“我倒是不知道,溫家跟姬家有什麼淵源?”
對上她質疑的目光,溫如琪不慌不忙道:“並非家母,而是外婆。孃親後來才知道,自己並非姨婆所生,生母卻是去了別處,在洛水偶爾碰見,這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鎮國候夫人好笑,當初老夫人把那丫頭接過來當作義女來養育,就因爲是出了五服的親戚。如今溫如琪卻說生母並非溫家人,外婆另有其人,真是可笑至極。
“你孃親又如何認出那是生母,實在有些叫人不可置信。”
知道她不信,溫如琪只得解釋道:“姨婆臨死前告知了孃親這個秘密,兩家是過命的交情,外婆因爲不得已的原因才暫時離開了,卻沒想到中間遭了難,幾十年後才脫身尋了回來。”
“也是緣分,母女終能相見,夫人不覺得是一樁好事嗎?只是外婆曾與顧夫人見過一面,幸得顧夫人幫把手,這才能逃離困境,很是感激。可惜身子骨不爭氣,跟孃親相見沒多久就去了。孃親覺得總歸是恩人,便讓我上京後去拜訪一番,全了禮數。”
溫如琪說得頭頭是道,鎮國候夫人還不好阻攔着:“京中你還不熟悉,就讓雪燕帶路,跟在身邊,免得衝撞了貴人。”
京中遍地是貴人,溫如琪也知道鎮國候夫人不可能就這麼放自己出去,欣然應下。
有雪燕在,就代表了鎮國候的身份,也能少些麻煩,何樂而不爲?
見她答應得痛快,指不定真是去顧府拜訪姬嘉倩,以表達謝意。
只是鎮國候夫人心下存了疑,等溫如琪一走,立刻就讓婆子去隔壁知會了蕭夕凜。
蕭夕凜只讓婆子帶回了“放心”二字,她也就索性丟開不管了。
顧雲嘵的嫁衣,嫁妝可沒完全準備好,時間可不等人,鎮國候夫人對溫如琪也就沒有心思再記掛着了。
溫如琪登門拜訪,姬嘉倩聽着倒是奇怪:“溫家,哪裡來的溫家,還是我的舊識嗎?”
流蘇跟着她的時間最長,也沒有頭緒:“回夫人,這京中姓溫的貴人,也就只有鎮國候了。”
姬嘉倩挑眉,鎮國候夫人跟她算是扯破了臉,再也沒有來往。
她府上的人,怎的跑到自己這裡來了?
“那就讓她進來,我也瞧瞧到底是誰。”
溫如琪進來,連忙欠身行禮:“小女子見過顧夫人。”
“起來吧,你瞧着有些面善,要來見我是爲了什麼事?”姬嘉倩仔細打量,倒是覺得溫如琪的眉眼有些熟悉,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溫如琪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小女子有私事,想要跟顧夫人單獨聊一聊。”
“有什麼事不能當面說?”姬嘉倩滿腹疑惑,到底還是打發其它伺候的人,唯獨留下了流蘇:“她是我的心腹,自然無礙,如今溫姑娘可以開口了吧?”
溫如琪見狀,也打發月影出去了:“顧夫人,小女子的外婆曾是夫人的奶孃,夫人何曾記得?”
“奶孃?”姬嘉倩一怔,倒沒想到此事。只是她皺眉思索,奶孃的身影模糊得緊,的確跟溫如琪有一兩分相似:“記得如何,不記得又如何。這麼多年的事了,我記得奶孃沒呆幾年,就被打發出侯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