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一時的僥倖和虛榮,到頭來只能自食其果。”蕭夕凜明明沒有看她,只是就事論事,顧雲妍眼皮卻是一跳,總覺得他這是話中有話,似是在暗示着什麼。
顧雲妍抿了抿脣,蕭夕凜太聰明瞭,也不知道其中多少事已經猜出來了。若非沒有證據,此刻根本不會和自己面對面坐着談天。
“二姐姐,原來你在這裡,讓我好找……”
在顧雲妍沉默着,不知道該怎麼招架蕭夕凜,一道天籟之音地出現,第一次讓她對姬晴柔的出現滿心歡喜:“柔妹妹來了,快快坐下。”
姬晴柔滿臉狐疑,顧雲妍什麼時候這般好心,蕭夕凜還在,居然熱情地招呼自己坐下?
也不知道石凳上是不是放了什麼東西,姬晴柔心裡警惕,轉到了另外一邊坐下,看向蕭夕凜道:“沒想到太傅大人也在此處,二姐姐跟大人都聊了什麼,這般開心?”
“不過是提起了獵場的意外,感謝太傅大人出手救了三妹妹。”顧雲妍一句帶過,並沒有多說。
蕭夕凜起身道:“叨擾許久,既然有姬姑娘回來接顧姑娘,在下就先告辭了。”
他話音剛落,轉身就走。
姬晴柔想要挽留,只是蕭家衛已經跟着蕭夕凜,很快便上了馬車,簇擁着太傅就這麼離開在視野之中,絲毫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彷彿剛纔根本沒停留過一樣。
破舊的涼亭裡靜悄悄的,姬晴柔看向若有所思的顧雲妍,冷嘲道:“二姐姐真是好計謀,難怪答應得這麼爽快,原來在這裡等着太傅大人呢!”
顧雲妍腦海中正琢磨着蕭夕凜的每一句話,總覺得其中暗含深意,也懶得搭理姬晴柔,敷衍地道:“柔妹妹說的什麼話,馬車突然壞了,誰也不想,難不成我還能去把馬車弄壞?馬伕就在這裡,妹妹不妨問一問他。”
姬晴柔沒心情見馬伕,即便沒有證據,她心裡也肯定馬車是顧雲妍刻意弄壞了,就爲了能停下來跟蕭夕凜偶遇。
她實在太輕敵了,倒是便宜了顧雲妍。也不知道兩人剛纔說了什麼,蕭夕凜脣邊噙着笑,顧雲妍連他走後也是低着頭裝嬌羞!
姬晴柔氣得要命,直接起身走了:“二姐姐既然這麼喜歡這裡,妹妹就不打擾了,先行一步,反正已經派小廝回莊子,讓人來接姐姐。”
顧雲妍一愣,回過神來姬晴柔還真是帶着丫鬟,丟下自己徑直走了。
馬伕還留在原地,似乎也有些目瞪口呆。
顧雲妍心下冷哼,真是個心胸狹窄的丫頭。也罷,反正她今天出門的目的已經完成了,沒必要再去寺廟,還不如打道回府。
她垂下眼簾,可憐巴巴地道:“也不知道那句話得罪了柔妹妹,都是我的錯,只能勞煩馬伕再稍等片刻,讓母親派人來接了。”
馬伕連說不敢,心下對姬晴柔也是有些不滿。顧雲妍好歹是客人,就這麼把人丟下,實在不是待客之道。
顧雲嘵睡了一覺醒來,顧雲妍被姬晴柔丟在半路的事就傳到了耳邊。
柳絮低聲說了經過,頗有些幸災樂禍:“聽說二姑娘在涼亭裡吹了足足一個時辰的冷風,莊子上的馬車纔到的,回來後似是身子不適,已經去請郎中了。”
一個時辰,就算從莊子來回都足夠了,分明是姬晴柔故意的。
雖說派人回莊子,卻也拖拖拉拉,擺明是要給顧雲妍一個難堪。
顧雲嘵挑眉,嘆了口氣道:“柔妹妹被母親保護得好,哪裡是姐姐的對手?”
看似是顧雲妍吃虧了,其實到頭來反而對姬晴柔的名聲不利。
顧雲妍好歹是侯夫人請來的嬌客,原來的馬車壞了,誰也不能說是顧雲妍故意弄壞的。半途只得停下,姬晴柔找回去居然沒把人接去寺廟,徑直走了,派人來也拖拉了一個時辰,硬是叫顧雲妍吹冷風凍着。
顧雲妍病了,姬晴柔這怠慢客人的名聲是落實了,而且平日對姊妹親親熱熱的,遇事卻如此冷漠,簡直是兩面三刀。
去寺廟的官道只有一條,來往的人雖然不多,卻不是沒有。
任是一兩家人看見了,姬晴柔的所作所爲便瞞不住了。
柳絮眨巴着眼,也有些同情姬家的姑娘了,原本想給顧雲妍一個好看,到頭來卻是自己倒黴了:“三姑娘,這姬姑娘要如何補救?”
顧雲嘵搖頭:“就算有補救的法子,柔妹妹未必樂意。”
讓姬晴柔對顧雲妍低聲下氣地道歉,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難道就這麼算了?姬姑娘這算是平白受了委屈?”柳絮知道顧雲妍看着漂亮,卻不是個任人揉捏的性子,卻沒料到城府這般深,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姬晴柔根本無法招架。
她不由打了個哆嗦,二姑娘要對付誰,那不是手到擒來,自家姑娘豈不是危險了?
顧雲嘵也不得不想,顧雲妍比她想象中更厲害。心思慎密,不過姬晴柔暴露的一點消息,順藤摸瓜就摸清楚蕭夕凜出行經過的地方。馬車碰巧壞了,停在半路,又恰逢修不好,遇上了太傅大人。
真有這麼多的巧合,她是不信的。
一環扣一環,像是爲了成全顧雲妍,沒有半點不利於她的地方。
姬晴柔這次栽得不冤,顧雲妍清楚她的性子,必定會丟下顧雲妍率先離開,半途回來後,看見顧雲妍和蕭夕凜在一起肯定生氣,甩袖而去。
所有的事盡在顧雲妍的預料之中,顧雲嘵不由揉着額角,想想就覺得可怕。
她不由想到在獵場裡遇到的黑熊,真的會是一場巧合嗎?
碰巧顧雲妍要跟姬晴柔比試,因爲很想要贏,所以在兩人單獨碰面的時候拿走了自己大部分的羽箭。
若非顧雲嘵沒讓出所有的羽箭,恐怕顧雲妍不會給她留下任何一支。
只是在顧雲妍的心裡,是不是早就猜出顧雲嘵不可能把羽箭全部都交出去?
又唯獨選在沒有第三人的樹林深處拿走羽箭,她只要說是顧雲嘵主動把羽箭讓出來,想讓親姐姐贏了這場比試,誰也挑不出錯來。
顧雲嘵頓時一陣心寒,這個姐姐容貌傾國傾城,美豔絕倫的皮相下,卻是渾身都是刺,稍微靠近一點,恐怕就要被扎出滿手鮮血!
一朵帶毒的薔薇嗎?
顧雲嘵滿目黯然,她和這個親姐姐以前不算多靠近。顧雲妍看不起自己,她是知道的。
但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顧雲妍居然跟自己淪落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爲了什麼,就因爲區區一個男人,顧雲妍就罔顧她們身上屬於親姊妹的血緣關係嗎?
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顧雲妍絲毫沒有顧念姐妹之情。
顧雲嘵重新擡起頭來,眼底的黯然一掃而空。既然顧雲妍不仁,那就不要怪她不義了!
“來,等會你去跟文杏提一提……”
姬嘉倩爲免事情鬧大,肯定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說姊妹之間鬧脾氣,並沒有多少壞心。只要姬晴柔去跟顧雲妍道歉,說自己不該丟下她,這事就能完結。
至於小姐妹之間小打小鬧,誰也不會上綱上線。加上侯府這個靠山,漸漸就能擺平。
但是卻依舊會留下隱患,提起姬晴柔,或許都會想起此事,手帕交恐怕都會疏遠了她。
這對姬晴柔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高門大戶裡貴女之間的來往並非只是小姊妹的玩鬧,而是一個小圈子。貴女高嫁居多,夫家都不是一般人,彼此來往能暗地裡交換消息,拉近彼此的關係。
但是姬晴柔一旦被小圈子踢了出來,猶如雙耳聾掉,什麼都聽不到,出了事也沒能提前警醒,稍微落後半步,吃的虧就大了。
估計姬嘉倩也想不到顧雲妍會做到這個地步,讓姬晴柔根本下不了臺來,如今肯定氣得要命。
姬晴柔小看了顧雲妍,姬嘉倩又何曾不是?
顧雲嘵估摸着姬嘉倩不是沒看出顧雲妍的小心思,只是不以爲然,覺得一個小丫頭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偏偏這麼個黃毛丫頭,卻叫姬家此次真是丟了大臉,還不能說顧雲妍的不是,不然所有人就得指責安國候欺負顧家一個小姑娘了,叫姬嘉倩的臉面往哪裡擱?
在顧雲嘵看來,此事是不可能徹底遮掩住的。與其叫姬晴柔吃了暗虧,還不如讓她裝可憐。
顧雲嘵提醒姬晴柔的,就是以退爲進。
依照姬晴柔火爆的性子,受了委屈,第一時間想到的肯定是報復回去。
殊不知這樣,反倒遂了顧雲妍的願,反倒把自己推到更加糟糕的境地之中。
柳絮裝作不經意地提起,青芽半信半疑,卻也咬咬牙,苦勸姬晴柔道:“顧二姑娘做得隱晦,誰也挑不出錯來。姑娘若是直接反擊回去,豈不是落了話柄,叫顧二姑娘得意?”
姬晴柔摔了一套茶具,氣得臉色潮紅:“不然難道就眼睜睜讓那死丫頭騎到我頭上來,作威作福嗎?我堂堂侯府出身的正經小姐,難道還拿捏不住一個四品小官的女兒?”
越是身份高,做事更要謹小慎微。不然樹大招風,很容易被人發現而留下蛛絲馬跡,最後不得嘗失。
青芽小心翼翼地揮退其他伺候的丫鬟婆子,小聲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姬晴柔一愣,皺眉反問道:“這樣真的可以對付得了姓顧的小蹄子?”
青芽不敢把話說得太滿,謹慎地道:“顧二姑娘懂得裝可憐,博取別人的同情,姑娘又如何不能夠?而且馬車壞在半路,偏偏遇到了蕭太傅,真的會是巧合?姑娘好心回來接顧二姑娘去寺廟,最後被氣得離開,難道不是顧二姑娘故意的?”
當時就只有姬晴柔和顧雲妍兩個人單獨在涼亭裡,誰也不知道她們究竟說了什麼,只知道姬晴柔一臉氣沖沖地離開了。
顧雲妍也沒多說,便給了姬晴柔發揮的餘地。
姬晴柔聽得雙眼一亮,讚賞道:“好丫頭,多得你提醒,不然我又要着了那死丫頭的道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實在妙極!”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見顧雲妍聽說後精彩的臉色了。
姬晴柔換了一身素淨的衣裳,這還是青芽從箱子底翻出來的。她素來不喜歡太過樸素的衣裳,總覺得不能凸顯自己高貴的出身來。
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場,她在鏡子前左右端詳,又吩咐青芽在臉頰上撲了點粉,用雙手揉了揉雙眼,看起來紅彤彤的,彷彿輾轉反側幾晚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