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濃了,杜雨青抱着腿坐在牀上,不願意吃飯。
不應該說不願意,因爲她貪吃貪睡,從來沒有拒絕過美食。
應該說杜雨青今天沒有心情。
她在等着杜御熙回來。
“嫣語,你確定王上是去了靜寧宮?”杜雨青不放心的問道。
“娘娘放心,王上他只是給太后請安,陪太后用膳而已。”嫣語笑着說道。
“對,今天是十五,王上是出了名的孝子,每逢初一十五,必會去靜寧宮。”曉寒也說道。
杜雨青跳下牀,一瘸一拐的走到牀邊,看着外面格外大的月亮,沉思起來,半晌又不放心的說道:“假如杜御熙從靜寧宮繞去朝露宮怎麼辦?”
對於衣服上的脣印,杜雨青發發脾氣之後,可以原諒,但是晚上要是夜不歸宿,和其他女人鬼混,杜雨青就不能原諒。
“不會,王上可能馬上就回來了。”嫣語的話音剛落,曉寒就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
“王上好像回來了。”曉寒突然欣喜的說道。
隔着百米多遠的宮門,傳來宮女跪拜的聲音。
杜雨青趕緊放下窗戶,拖着受傷的腿顛到牀邊,一屁股坐上去,抓起被子蓋住,壓低聲音對曉寒和嫣語說道:“一會他過來,就說我早就睡着了。”
說完,杜雨青裹進錦被裡,開始醞釀着呼吸。
她裝睡的功夫很厲害,都是以前被杜御熙逼出來的。
曉寒和嫣語聽到被子裡的氣息很快就變的勻稱綿長,相視一眼,忍不住有些想笑。
小王后有時候還挺有趣,明明等着王上回來,茶不思飯不想,這會杜御熙回來了,反而躲被子裡裝睡不理,根本不像是同牀共枕這麼久的夫妻,更像是一對鬧彆扭的小情侶。
杜御熙走回房間,精神明顯集中了很多,不像一開始那麼散漫。
杜雨青在被子裡聽到他低聲的詢問自己的情況,然後讓曉寒和嫣語退出去,心中不由緊張起來。
不知道這個暴君今天晚上會不會逼她“帶傷工作”,他的臉皮應該沒這麼厚吧?
今天周芳衣的事情還沒找他算賬呢!
杜雨青這麼一走神,呼吸不覺就有些亂了。
杜御熙拉開一點被子,看着她被捂的有些紅紅的臉蛋,低低的問道:“睡着了?”
杜雨青不說話,繼續裝睡。.
突然,她感覺到一雙很柔軟很柔軟的脣,彷彿帶着露珠的清涼,貼到自己的嘴巴上。
杜雨青開始呼吸不動,她想繼續裝睡,但是溫柔清涼的吻,霸佔了她的呼吸。
如果再不醒,就會被吻的暈過去。
杜雨青想翻個身,也翻不動,只得睜開眼睛,憤憤的盯着眼前的俊美男人。
其實她心裡的悶氣已經消散了大半,因爲他又回來了,也因爲這個溫柔的吻,吻去了心中的鬱悶和不爽。
“醒了?”杜御熙雖然閉着雙眸,可卻能聽到她睜開眼睛的聲音,聲音裡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
杜雨青張口就往他嘴巴咬去,兇巴巴的問道:“你還回來幹嘛?”
杜御熙避開她的牙齒,雙手撐在她身邊兩側,微笑着問道:“真的要我走嗎?”
杜雨青瞪着他,突然轉過臉,一臉不屑的表情,誰稀罕他!
杜御熙見她這副還賭氣的模樣,也起了身,往外面走去。
“我沒說要你走!”杜雨青在他走到粉色簾幔前時,很不甘心的說道,然後往裡面滾了滾,給他留出空間來。
杜御熙的脣邊浮起笑容,依舊掀起簾子,走了出去。
“壞蛋!”杜雨青看見他居然又走了,氣的小臉煞白,這擺明是在調戲她嘛。
只是片刻,杜御熙又回來了,身後跟着幾個宮女,端着熱氣騰騰的飯菜。
碧雲端着一個金線宮錦包裹的小矮桌,放在牀上,八盤精緻的小菜擺在小矮桌上,杜御熙站在梳妝檯邊,學着杜雨青每天晚上取酒的方法,將木桶裡的紅葡萄酒吸出來,倒在透明的玉杯裡。
杜雨青看着牀上放着的小桌子,原來他給自己弄吃的來了……
倒是越來越會哄人了!
不過她纔不會這麼容易被感動……
“晚上爲什麼不吃飯?”杜御熙坐到牀邊,看着她,一直是溫柔的神情。
杜雨青已經坐了起來,披頭散髮的看着小桌子上精美的飯菜,覺得有點餓了。
“張嘴。”杜御熙夾了她平時最喜歡吃的菜,用一個精美的盤子在下面接着,遞到杜雨青的嘴邊,說道。
杜雨青突然想起,在景州府時,他也這麼一筷子一筷子的給自己夾菜,逼着她一口一口的吃下去,當時溫寒也在場,她被逼朱顏丹毒發……
那時候,自己從沒有奢望過,暴君有一天能這麼溫柔的對她。
“你最喜歡的紅蓮翠絲,不想吃?”杜御熙見她抿着嘴,一雙烏黑的眼睛盯着自己一眨不眨,放下這筷子的菜,重新夾起一道菜,“那麼,千山暮雪,你也喜歡吃的,嘗一嘗。”
“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千山暮雪嗎?”杜雨青眼神忽閃着水光,問道。
“不知。”杜御熙回答。
“因爲這個名字,是一首詞裡的四個字,我很喜歡那首詞。”杜雨青說道。
“地球上的詞?”杜御熙雖然從不吟詩作賦,但是他腹中裝着天朝數千年來,所有的文化精髓,也閱盡典籍,從沒有一首詞,其中有“千山暮雪”四個字。
“你想聽那首詞嗎?”杜雨青從沒有那麼深刻的體味到一首詞的藝術魅力,沒有經歷過的人,即便讀遍天下書,也不解其中味。
“說來聽聽。”杜御熙趁着她說話的時候,已經往她口中塞了兩筷子的菜餚。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杜雨青嚥下嘴裡的菜,說出第一句。
杜御熙的手微微一停,這首詞,起句陡而深情,悱惻卻氣健神旺。只不過,他腦中浮現的,是杜雨青和溫寒一同從懸崖上跳下的場景。
生死相許,指的就是那種吧……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杜雨青只說了上半闕便停了,盯着杜御熙的臉,一眨不眨。
“好詞。”杜御熙又夾了一筷子的菜,表情極爲淡然。
“周芳衣生了什麼病?”杜雨青的思維也是神出鬼沒,突然就蹦到了周芳衣身上。
“沒什麼大病。”杜御熙伸手將酒杯地過去,“你不是說每天稍微喝點紅酒,對身體好嗎?喏,將這半杯喝下。”
杜雨青看着他對自己關心溫柔的模樣,卻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好像是隱瞞了她什麼事情,對她這麼體貼,是爲了彌補些什麼。
“腿還疼嗎?”杜御熙已經將話題從周芳衣身上轉走,輕聲問道。
“這裡疼。”杜雨青見他晚上又回來了,又給她張羅吃的,心裡早就帶着點甜,現在不過是撒撒嬌而已,像是在自己爺爺奶奶面前那樣。
杜御熙見她的手,指着自己挺翹的胸,剛纔的鬱結稍微消散點,伸手摸了過去:“這裡痛?那本王給你揉揉。”
“不要。”杜雨青急忙護住自己的胸口,這個男人的臉皮越來越厚,也越來越無恥流氓。
杜御熙輕輕笑了起來,今天下午一直有些陰沉走神的臉,開始風和日麗,如同一幅明秀的畫。
“小青。”杜御熙突然柔柔的喊道。
“幹嘛?”
“我想抱抱你。”杜御熙對着她溫柔的笑,那笑容能讓任何女人心跳加速。
杜雨青以爲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杜御熙這種人,會說“想抱抱”?他平時都是壓榨她結束之後,纔會懶洋洋的抱着她睡一會。
杜雨青還沒說話,眼前人影一閃,某人動作極快,如同老鷹撲食般的將她圈入懷中。
在爾虞我詐陰謀陽謀中,杜御熙第一次感覺到,簡簡單單的抱着一個人,什麼都不用想,這種感覺格外的幸福。
杜雨青不懂一個帝王的心,會有着怎樣的無奈和疲憊,她只感覺到,杜御熙今天晚上有些反常。
說不住哪裡反常,也許是杜御熙一貫的強勢,今天卻突然露出一絲不爲人知的柔軟面……
“杜御熙,你今天很奇怪。”杜雨青在他的懷裡,低低的說道。
“爲什麼奇怪?”杜御熙有些貪婪的聞着她身上淡淡的暖香,問道。
“以前……很少提抱抱這種要求。”杜雨青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的戳着杜御熙的胸口,“你是不是今天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所以晚上才這麼反常?”
肯定是和周芳衣摟摟抱抱,所以現在覺得對不起她,才這麼溫柔。
杜御熙並不回答,只是將她的手拿走,更緊的將她摟住,閉上一雙讓人無法洞察心思的雙眸。
就這樣,單純擁抱的感覺真好。
彷彿她是生命中唯一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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