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夫二

選夫(二)

聽到芙蓉王要作詩,公子們自然作出翹首以盼的模樣。

寧棠嬌看這麼大的陣仗,深感騎虎難下。

她對作詩實在不在行,前身有沒有文采她不知道,但她很清楚自己讀了那麼多年書除了背詩之外從來沒作過詩,平仄押韻這類的問題不糾結了,她只糾結能不能湊齊一行五個字或七個字。

寧棠姂道:“這樣美麗的菊花難道還不能引得姐姐詩興大發嗎?”

寧棠嬌小聲嘀咕道:“看着你,我只會獸性大發。”

寧棠姂陰森森地笑道:“姐姐說什麼,可不可以大聲點?”

寧棠嬌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確定自己在這個關鍵時刻除了牀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之外,實在想不到其他詩句,只好瞎謅道:“作詩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我通常要齋戒沐浴三天才能做出一首完美的詩。”

寧棠姂高聲道:“姐姐說要齋戒沐浴三天才能做出一首完美的詩。”

“是啊是啊。”寧棠嬌忙不迭地點頭。

“所以我們就聽聽姐姐不夠完美的詩吧。”

“啊?”寧棠嬌的腦袋一頓,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着寧棠姂。

寧棠姂眨眨眼睛,“還是姐姐一定要吃完一大碗青菜才能做得出來?”

“呵呵,妹妹真會開玩笑。”寧棠嬌摸着鼻子,眼珠子骨溜溜地轉着。

寧棠姂道:“姐姐還是快點作詩吧。不然妹妹會以爲姐姐自大殿暈倒之後,不但身體大不如前,連腦子也大不如前,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寧棠嬌背脊一涼。

“說起來,姐姐剛醒的時候還對我客客氣氣的呢。”寧棠姂笑得分外不懷好意。她湊到寧棠嬌的耳邊,壓低聲音道,“那時我還以爲姐姐撞壞了腦袋,不記得我是誰了。”

“怎麼可能?”寧棠嬌乾笑不已。

寧棠姂輕嘆道:“可惜姐姐沒多久就按捺不住故態復萌。如今想想,還真是懷念姐姐那時候的裝腔作勢。”

寧棠嬌視線不自然地斜向旁邊,乾巴巴道:“不是說作詩嗎?”

“姐姐想好了?”

“正在想正在想。”寧棠嬌扭身,故意走到菊花前,背對着寧棠姂,暗暗地抹了把額頭冷汗。

寧棠姂目光在公子羣中一轉,笑道:“不知哪位公子說個字,爲我姐姐助興?”雖然姝朝律法規定男子不得習文,但重臣顯貴個個飽讀詩書,她們的子孫多少受耳濡目染,自與一般村夫不同,只是不能放到檯面上說罷了。

公子們面面相覷。

這的確是個出風頭的大好機會,但茉莉王萬一以爲他對芙蓉王有意,反倒弄巧成拙。因此他們雖然意動,卻毫無行動。

寧棠姂的目光在其中幾家公子面上一轉。這幾家都是皇太父召她進宮時欽點的,不是開國元勳之後,便是當朝顯貴子孫,各個家世不凡,足以匹配皇室。她也很想知道,在她這位事事算計步步爲營的姐姐心目中,誰纔是她的佳婿之選。想及此,她便笑道:“諸位公子果然個個溫良謙恭,只是冷落了我的好姐姐。既然諸位你謙我讓拿不定主意,不如就讓我姐姐自個兒選一個。”

公子們聞言雖不至齊齊後退一步,但遊移的目光已顯出諸人的不甘願。

寧棠嬌如何不知他們所思所想?她穿越之後,芙蓉王的親信便幾次在她面前審時度勢,出謀劃策。她有意旁敲側擊,對方自然知無不言,因此對京中顯貴的嗜好脾性,朝中的利害關係以及手中掌握的勢力她都略知一二。

這次茉莉王前腳受皇太父傳召進宮,寧棠嬌後腳就得到了風聲,又焉會不知這場菊花宴背後的動機?只是一來她無意這麼早娶個當時代的男人託付終身,二來芙蓉王能娶的多半都是達官顯貴之後,她不想這麼快捲入這個時代的紛爭,所以並不想領皇太父的好意,只能先裝瘋賣傻躲過這關再說。只是茉莉王咄咄逼人,她又不敢太着痕跡,反倒陷入進退維谷之地。

茉莉王見她久不吭聲,有些不耐煩了,“莫不是姐姐看花了眼,一個都舍不下。”

寧棠嬌看了她一眼,乾脆將皮球踢回去,惋嘆道:“縱然我願意,也要人家願意纔是。”

諸位公子對她的印象稍稍改觀,比起寧棠嬌的謙和,一直慫恿她的寧棠姂倒顯得孟浪了。

寧棠姂笑道:“姐姐真是杞人憂天。姐姐溫文爾雅,貌比芙蓉,哪家公子會不喜歡?”

芙蓉……

寧棠嬌捂着額頭,“我……”

“姐姐若是感到身體不適,我剛好備了御醫。這位張御醫的金針刺穴最是厲害,保證針到病除。”寧棠姂笑眯眯地接下去。

“……”寧棠嬌對着手呵出一口熱氣,搓了搓,乾脆破罐子破摔道,“吟詩是不是?來就來。我就來一首絕句吧!”

寧棠姂疑惑道:“何謂絕句?”

寧棠嬌道:“五個字五個字的……難道不是嗎?”

寧棠姂道:“想來是姐姐新創的,念來聽聽也好。”

寧棠嬌走到菊花前,看着在微風中輕輕顫抖的粉菊,想着菊花的特徵,徐徐道:“有花傲霜……”糟糕,差一個字!她小心翼翼地回頭,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有花傲霜……”她又唸了一遍。

寧棠姂忍不住道:“究竟如何?”

“呃,秋天開!”寧棠嬌終於接下去。

寧棠姂和其他公子邊嘀咕邊數着字數。寧棠姂皺眉道:“這不是七個字嗎?”

“七個字也可以的。”寧棠嬌掩飾般地摸着鼻子,心中暗暗懊惱:應該說“有花傲霜開”的!沒想到自己不但語文沒學好,連小學數學也還給老師了。

寧棠姂道:“哦。那下一句是什麼?”

寧棠嬌道:“有花傲霜秋天開,不懼清風……不懼寒。”

寧棠姂道:“不懼寒倒是不錯,可是不懼清風?清風舒爽,何懼之有?”

“這個,這個,這個不是還沒作完嗎?”寧棠嬌一手捂着嘴巴,視線不斷地左右晃動,“啊,有了!寒霜更激凌雲志,疏風怎敵心如……如……”

所有人的腦袋都跟着她右手食指上下抖動着。

“如……盤!”人的心臟只有拳頭大小,盤子至少能裝三四個拳頭,應該算是胸襟寬廣了吧?寧棠嬌汗涔涔地想。她緊張地看着其他人的反應,就像高考結束等放榜時的心情。

周圍一片寂靜。

果然還是不行麼?寧棠嬌尷尬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凌雲之志,心如磐石。”其中一位公子突然開口道,“我雖不通文墨,卻也聽得出芙蓉王心比天高。”

心比天高的下一句通常是命比紙薄啊。寧棠嬌心情愈發低落,她的前一任有沒有登極的心思她不曉得,也不想曉得,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連早朝都起不來的自己是絕對沒有這份心思的。

茉莉王深深地望了那個公子一眼,笑道:“夏公子真是姐姐的知音。”

夏磐側首淺笑,“芙蓉王詩中正好提及我的名,我纔有感而發。”

茉莉王恍然道:“原來夏公子叫夏磐。”

夏磐道:“名磐,字不屈。”

不要臉!

其他公子紛紛投以鄙視。居然用這種方式告訴茉莉王自己的名字!

不過這個時代對於男女之防並不很嚴,即便讓異性知道自己名字也沒什麼,反倒顯出他的誠意。

寧棠姂衝寧棠嬌眨了眨眼睛道:“姐姐莫不是故意的吧?”

衆公子見她不但沒因此對夏磐另眼相看,反而藉此取笑芙蓉王,都轉頭去看夏磐此刻的臉色。

夏磐神情淡然,彷彿早在意料之中。

寧棠嬌內心在咆哮:她說的是盤,盤子的盤,鍋碗瓢盆……的兄弟盤,不是不屈的磐石!不過咆哮歸咆哮,她面上笑得十分溫和,“妹妹說笑了。姐姐哪能像你這樣對每一位公子都瞭若指掌呢?我向來都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之。”嗷嗚!終於讓她找到表現文化底蘊的佳句了!

寧棠姂道:“何謂弱水?”

“呃?這句話的重點是三千取一瓢啊。”

寧棠姂也不糾纏,又道:“姐姐適才作的……絕句又是從何處聽聞?”

“咦?”難道她們不是以五言七言爲詩的?

寧棠姂道:“我朝講究雙雙全全,向來以四、六、八言爲詩。姐姐難道忘了?”

更晚了。這週一定雙更,按爪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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