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01.01

鄭嬤嬤笑容滿面的回道:“昨兒夜間便有人來報信了,大少奶奶生下一子一女,龍鳳胎呢!”

“當真?”簡珞瑤也有些驚喜,笑道,“大哥大嫂可真是好福氣,這一下子便兒女雙全,湊成一雙好字了。”

“可不是呢。”鄭嬤嬤附和着,面上的笑意卻收了收,遲疑着道,“只是……”

“只是什麼?”

“聽說太醫替大少奶奶把脈,昨兒大少奶奶難產太久,雖最後平安將孩子生下來,可到底傷了底子,恐怕這幾年內再無法懷上孩子了。”

簡珞瑤的笑意也僵住,皺眉道:“怎麼會這樣?”

“大少奶奶昨兒那般兇險,母子均安已是萬幸了。”鄭嬤嬤打量着簡珞瑤的神色,有些後悔不該這個時候稟報這事。

大少奶奶昨兒生產那般兇險,姑娘懷着孩子,見了這陣仗難免被唬住,別瞧着姑娘昨兒睡得沉,覺都叫不醒,她卻知道姑娘夜裡卻並不安穩。她半夜起來的時候,就聽見王爺在溫聲安撫做惡夢的姑娘,可見被嚇得不輕。

她今兒報喜訊便好了,怎麼一不留神把這個也說了,豈不是讓本就恐懼的姑娘,又添了一道壓力?

只是倘若不說,下回姑娘回孃家賀喜,一不留神說了什麼,豈不又戳中了大少奶奶的傷疤?

左右爲難的鄭嬤嬤,現在也知道話已說出,後悔再來不及,只得努力補救,儘量輕描淡寫的道:“索性大少奶奶正年輕,底子不錯,太醫說養幾年便好,這一胎又兒女雙全,倒也沒多大的影響。”

簡珞瑤只是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這田氏幸好是生了個兒子,傷了身子也是她努力爲夫家開枝散葉的證明,是簡家的功臣,是勳章。正如鄭嬤嬤所說,這幾年內她就是再懷不上孩子,也沒人會怪罪。

可假如田氏生的是兩個女兒呢?

恐怕景象就大不同了,這兒剛拼死拼活生下孩子,傷了身子,還得賢惠的給丈夫納妾,不盡快讓其他女人給丈夫生下個兒子來,那就是不賢不孝——以田氏的性格,恐怕還等不到老夫人和張氏她們旁敲側擊,就已經安排的漂漂亮亮的了。

更可怕的是,這不是一個人的經歷,而形成了一種固定模式,一種不可違背的常理,她若是這般不走運,恐怕也逃不過。

思及此,簡珞瑤雙手不由的疊起放在肚子上,輕輕撫摸。

懷孕幾個月,若說她不希望這一胎是個兒子,那絕對不可能,簡珞瑤就算不考慮自己,站在蕭長風的立場上也希望這是個兒子,更何況她若真的一舉得男,以後更可理直氣壯的管着王府不許進女人——不管簡珞瑤願不願意承認,她終是不可避免的運用起這個時代特有的生存法則。

不過希望歸希望,簡珞瑤至少比旁人多一分灑脫和隨性,子女皆隨緣,反正都是她的骨肉。

可這一會,簡珞瑤卻非常迫切的希望裡面的小傢伙不是女孩,甚至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要生女兒,原因無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生下來,受這個時代的束縛和困苦。

再出身高貴的女子,都有一樣的苦惱,需要面對男人永遠都不可能面對的壓力,既然沒本事護她一世周全,那不如希望她永遠不要到來。

鄭嬤嬤瞧着簡珞瑤臉色低沉下去,眼底閃過一絲着急,只是忽然想到什麼,又恢復了笑意,一拍腦袋道:“一忙倒忘了通知姑娘,昨兒除了大少奶奶誕下龍鳳胎的喜訊,還有一件喜事呢?”

“什麼事?”簡珞瑤意興闌珊的問道。

“二少奶奶也懷孕了,林太醫親自診了,已經懷了兩個半月呢!”

“當真?”簡珞瑤果然來了些興致。

在簡珞瑤心底,田氏與周氏自然是不同的,她對田氏照顧歸照顧,還是比不得對周氏的親近,畢竟周氏是她親大哥的妻子,正兒八經的嫂子。

田氏一進門就懷了孩子,周氏卻一年多沒消息——她的情況比田氏要好許多,簡千珅要回書院唸書,田氏在府裡侍奉老夫人,夫妻倆常是分居兩地,算下來,田氏是在新婚那幾日同房就懷上了。

但簡千珝在翰林院當值,日日回家休息,與周氏日夜相對,這樣周氏都一年多沒懷上孩子,別說周氏,連鄭氏都有不少壓力。

也是看在周山長是簡千珝恩師,如今簡千珝在翰林院,藉着周家女婿的身份,得了不少照拂,也算是間接的受了周家的照顧。老夫人雖是一介女流,也知道周家對簡千珝是多大的助力,才一直沒有提給簡千珝納妾的事。

但是大家,包括周家都心知肚明,他們可以給周氏一年半載的功夫準備,可是往後日子長了,周氏若一直沒消息,簡家必定是要替簡千珝張羅的。

如今周氏好容易懷上了,簡珞瑤自然也替她感到高興,便問鄭嬤嬤:“怎麼這時候才知道?”

“聽說是二少奶奶這些日子一直在調養身子,月信不正常,一兩個月沒來,也沒懷疑到這上頭,還是昨兒二少奶奶忙完府裡的事,去大少奶奶的院子看望,聞着從產房飄出的血腥味,一陣犯惡心,正巧林太醫在旁邊,就幫着把了脈,這才確定了呢。”鄭嬤嬤見簡珞瑤轉移了注意力,心裡頭也高興,難得興起,滔滔不絕的說完,又感嘆道,“這真真是雙喜……不,三喜臨門呢,昨兒又是六姑娘出嫁的大喜日子。”

“可不是。”簡珞瑤也笑了,瞧了眼外邊的天色,道,“這會兒還早,再過一個時辰,叫人送賀禮過去,早知道大嫂生的是雙胎,備了雙份的,到二嫂這兒可要重新備。”

“姑娘也不必張羅,二少奶奶懷孕,您送些給咱們小皇孫縫衣賞的料子,那料子輕軟貼身,難得的是吸水,用來當嬰孩的貼身衣物剛剛好呢!”

簡珞瑤點頭:“還有呢?”

一旁的秋霜也湊上來道:“還有姑娘以前補身子的方子,食譜和藥材,都是太醫院研製出來的,不湊巧還用不上呢——像大少奶奶比姑娘先懷,等姑娘開始進補的時候,她的肚子已經過了五六個月,太大了,補了也沒用。”

簡珞瑤抿脣笑了,鄭嬤嬤這才放心下來,出去張羅早膳去了。

等簡珞瑤用過了早膳,鄭嬤嬤又問道:“奴婢待會派人去簡家送賀禮,姑娘可有話要帶?”

簡珞瑤想了想,道:“帶一句罷,跟祖母她們知會一聲,明兒的洗三,我就不去了,等滿月再親自過去看望大侄子和大侄女。”

鄭嬤嬤應了一聲,在一旁收拾桌子的白露聞言卻愣了一下,問道:“姑娘這是何意?”

簡珞瑤無奈解釋道:“昨兒大嫂生孩子,這些出嫁的姐妹中,獨我一人守在大嫂院子,還借了王爺的名義去請太醫,想必早已經叫人注意了,這洗三再眼巴巴的趕上門,還指不定又被人怎麼編排呢。”

“姑娘昨兒也是事出有因,若不是您剛好去大少奶奶的院子裡,撞見了大少奶奶發動,怎麼也輪不到您在那兒守着。可既然是您碰見了,總不能叫您袖手旁觀,明知道大少奶奶雙胎早產不容易,卻連個太醫也不請罷?”白露有些替簡珞瑤鳴不平。

鄭嬤嬤瞥了她一眼,道:“外邊的人嚼舌根的時候,哪還想得到姑娘的難處?況且昨兒姑娘勞累許久,身子已經乏了,爲了肚子裡的小皇孫,也得好好修養幾日,哪能撐着身子去參加洗三宴?”

說罷,鄭嬤嬤又回頭,對簡珞瑤道:“姑娘也放心,大少奶奶必定能理解您的難處。”

正說着話,紅雲挺着肚子進來道:“姑娘,太醫來請平安脈了。”

“請太醫稍等片刻。”簡珞瑤說罷站起身,鄭嬤嬤忙抱了她的罩衣過來,仔細的替簡珞瑤罩上,這才擁簇着簡珞瑤出了屋子,去了隔壁的花廳。

今兒過來的又是一位姓張的老太醫,太醫院也輪值,簡珞瑤不是太后皇后那種級別的,沒有固定的太醫,便是輪到誰便誰過來給她診脈。

老太醫把完脈後,撫須笑道:“王妃懷相甚好,脈搏跳動有力,證明肚子裡的孩子十分正常。”

“有勞張太醫了。”簡珞瑤放下茶杯,面色鄭重的道,“我今兒有一事,想與張太醫請教。”

“睿王妃請說。”

“昨兒孃家嫂子生產,有幸在產房外聽了幾耳朵,這生孩子的慘烈程度,委實令人心驚,聽說頭一胎生產都要比旁人艱難些,不知太醫可有何法子,能讓我到時候順利生產?”簡珞瑤一直知道,一味的害怕不是辦法,唯有早作準備,即便沒有十足的把握,那至少也能減少一些風險。

簡珞瑤的話剛落音,屋子裡的丫鬟婆子們,也立時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張太醫,生怕漏聽一個字。

張太醫仍舊笑着,語氣和緩又不卑不吭的道:“法子算不上,既然睿王妃能考慮到這方面,老臣就將所知一併告與王妃,只是要不要採納,自請王妃斟酌。”

“這第一點,便是運動,平日裡多散散步,走上他一個兩個時辰,最好能多爬一爬臺階,只要別太累都行,如此是鍛鍊體力,許多產婦平日養尊處優,生產時便難在體力不足,到該使勁的時候使不出來,才釀下的悲劇。第二點是注意飲食,最好要飲食均衡,不能說雞鴨魚肉吃了好,便一味的大吃大喝,其實多吃些青菜未嘗不可。至於這第三點……”張太醫說到此處卻頓了頓。

簡珞瑤忙道:“太醫請直說。”

“平日裡常聽人說,雙身子要多補補,肚子裡的孩子才能好好長大,但據老臣所知,許多孕期大進補,導致胎兒過大的產婦,最後多半造成難產甚至生不下來的結局,可見控制胎兒體型也是必要之事,只是老臣沒研究過,不知如何才能適當的控制,不過想來無非就是少用補品,控制食量罷了。”

簡珞瑤面上還看不出什麼,聽得張太醫的話,鄭嬤嬤卻是臉色大變,難怪張太醫要遲疑,這話真真是匪夷所思,只聽過怕胎兒在孃胎裡吃不好,瘦不拉機,生下來不好養的。萬沒聽過胎兒不能過大的說法。

簡珞瑤卻是十分受用,將張太醫的話記在了心裡,把張太醫一送走,她便開始每日圍着湖周圍散步一圈的生涯。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九月裡,仍挺熱鬧的,簡家龍鳳胎的滿月酒,簡珞瑤和蕭長風過去喝了,簡珞瑤懷中還被塞了個襁褓,都要她沾一沾喜氣,好一舉生男。

到了九月底,睿王府隔壁多了個鄰居,五皇子要明年初便要出宮成親了,府邸在睿王府隔壁,這會兒內務府正在替五皇子府翻修。

這滿打滿算,離五皇子成婚的日子不過四個來月,到現在開始翻修,委實倉促了點——要知道蕭長風的府邸當年翻修,可是整整提前了一年半。

不過也沒辦法,誰讓五皇子是個小透明,他生母是個低等答應,侍寢一次便懷上了五皇子,還一舉得皇子,這福氣讓宮裡的娘娘們咬壞了帕子,可五皇子生母的福氣到此戛然而止,五皇子還不滿一歲,他生母便病逝,到死都沒個封號。

那個時候宮裡皇子不多,聖人的心尖尖元貴妃也沒生兒子,五皇子便也有不少存在感,皇后請示聖人後,便把五皇子給了一個貴嬪養着。

淑妃那時也才升爲四妃之首,五皇子養母作爲從三品的貴嬪,位分委實不低了。貴嬪無子又無寵,五皇子也沒了生母,便相當於是她親生的,只要帶的好,未嘗不能求了聖人改玉牒,直接記到她名下,因此,五皇子一躍而成幾個皇子中出身第二好的皇子,委實出了一陣風頭。

奈何好景不長,五皇子要入上書房時,他養母又病逝了。本朝規定,開始進學的皇子,要從各自母妃的宮裡搬到皇子所,吃住都在皇子所,因此倒也沒比要再指一個養母照顧五皇子。

五皇子從此成了一個沒娘照拂的小可憐,因爲存在感不高,時常被人忘在腦後,上回被聖人指婚,是綁帶在蕭長風四皇子後面一起的,若不是他後頭便是六皇子,元貴妃急於把他弄出宮,好找藉口讓自己兒子早點成親,五皇子的婚期估計到現在都還沒個影兒。

好在元貴妃急着打發他出來,便找內務府催了一次,生怕那羣人拖延功夫,壞了她的大事,這倒讓內務府打起精神來,不敢在五皇子的府邸做大手腳。

元貴妃前腳剛關照過五皇子,聖人後腳經愛妃提醒,也想起來自家還有個即將成親的兒子,平日沒怎麼關照過的兒子,聖人也沒太大表示,只可有可無的對五皇子關照了一句,允他無事可出宮去自己府邸監工。

五皇子在宮裡當了二十幾年的小可憐,對於能在自己府中當家做主的日子,還是十分嚮往的,得了聖人的話便不客氣,隔三差五出宮往自己府邸跑。

每回來也不會忘記作爲鄰居的三哥,總要登門拜訪,禮節做的相當好。蕭長風不在家的時候,簡珞瑤自然不會單獨見五皇子,實際上五皇子來拜訪十次,有七八次是見不到主人的,但他樂此不疲,每回都禮數週全,從宮裡拎了些點心來,睿王府的管家也會準備適當的回禮,這一來二去的,五皇子對睿王府也熟悉起來了。

不過,京裡衆人對五皇子出宮建府的關注,卻不在於五皇子的本身,都想得到他後邊的六皇子,簡珞瑤也抱着肚子,應景的感嘆了一聲:“往後只怕不會多安寧了。”

蕭長風只微微一笑,說不出的自信:“王妃放心,無論局勢多亂,定護你們母子周全。”

“那就有勞王爺了。”簡珞瑤嫣然一笑,下一秒,架起自己的腿擱在蕭長風身上,十分坦然的道,“今兒這腿又開始脹痛了,王爺先替我捏一捏。”

蕭長風沉默的看了半響,最後還是伸出了手,依言給簡珞瑤捏腿了。幸好屋子裡沒有伺候的人,不然見了他被這般使喚,只怕要大驚失色的。

其實蕭長風手藝算不得多好,一個自小金貴嬌養着的皇子,只有別人伺候他的份,如今肯屈尊降貴的替簡珞瑤捏腿,就已經很不錯了,還能真指望他手法嫺熟,令人慾/仙/欲/死不成?

不過蕭長風一直習武,又頗愛健身,看着清瘦優雅,其實脫了衣裳是個精壯的青年,手腕特別有力道,只是一開始替簡珞瑤捏腳時有點放不開,生怕一不小心把她的腿捏斷了,捏起來便顯得有氣無力的,體驗的感覺很不好,還被簡珞瑤嫌棄了一句:“怎麼沒吃飽飯似的?連綠綺她們都比你力氣大。”

蕭長風嘴角抽了抽,卻也沒說話,只是默默的加重了力道,沉聲問:“這樣可以嗎?”

“還好,不過仍輕了些,再使些勁。”

蕭長風又加重了力道,簡珞瑤冷不丁呼痛出聲,蕭長風立即收了手,緊張的看着簡珞瑤,卻見簡珞瑤鬆開眉頭,十分豪氣的道:“爽,不要停!”

外邊,自簡珞瑤驚呼聲起,鄭嬤嬤如同發現老鼠的貓,立刻閃動身子,趴在了門上。若不是記得王爺在裡頭,鄭嬤嬤聽見這個聲音,都要忍不住破門而入了,生怕他們發生什麼矛盾。

連自小照顧簡珞瑤、最是護短的鄭嬤嬤,這會兒也無法再昧着良心偏袒自家姑娘,自從這肚子越來越大,姑娘性子也變了許多——其實懷孕的女子性子大變很正常,若是折騰她們也就罷了,偏姑娘誰也不折騰,唯獨在王爺跟前胡攪蠻纏。

是的,鄭嬤嬤都忍不住用出了胡攪蠻纏幾個字評價自家姑娘。

鄭嬤嬤覺得,倘若自家姑娘只是像旁的女子懷孕那般的矯情鬧騰,自怨自艾也就罷了,畢竟以王爺對姑娘百依百順的性子,也不會多說什麼,可姑娘就喜歡爲難王爺,半夜裡睡不着,非要推醒睡得正香的王爺陪她出去散步,誰也不許跟着,導致王爺一面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一面還得提着燈籠,回來時累得夠嗆。

王爺沐休的時候,姑娘又說想吃什麼什麼小吃,得跑大半個京城纔買得全,還不讓下人去買,非要王爺親自買了回來才吃。

就連王爺在外邊赴宴的時候,姑娘也常常理直氣壯派人把王爺喊回來,說是肚子裡的小皇子想王爺想得不行。

這些王爺都忍了,鄭嬤嬤卻在旁邊瞧得心驚膽戰,生怕他哪一日不耐煩,全面爆發了,因而聽到簡珞瑤的呼痛聲,鄭嬤嬤纔會那般迅速,瞬間便貼到了門上。

只是鄭嬤嬤豎起耳朵,聽了會兒屋裡的動靜,臉上的驚慌漸漸放下來,眉頭皺了又鬆,鬆了又皺,最後默默的離開。

白露性子急,見鄭嬤嬤稍稍走遠,忙跟了過去,低着聲音問道:“嬤嬤,姑娘和王爺到底怎麼了?”

鄭嬤嬤眼神閃了閃,也壓低聲音道:“不是什麼大事,別擔心。”

白露看她臉色複雜,就更擔心了,想要繼續問,鄭嬤嬤卻再一次走遠。

鄭嬤嬤也很爲難,屋裡頭除了姑娘一開始的驚呼聲,她聽了那麼久也只聽到姑娘的呼吸和□□,哦,還有一句“不要停”,屋裡頭在做什麼,簡直一目瞭然。

姑娘肚子大了,太醫說還有兩三個月便要生的,以前又叮囑過頭三個月和後四個月都不能夫妻同房,稍有不慎便影響肚子裡的胎兒,她一想到姑娘和王爺竟然那般不知分寸,在屋裡頭行那事,就恨不得破門而入,當場制止了他們!

可一個是自己主子,一個是整個王府的主子,她怎麼制止?

鄭嬤嬤走遠了一些,不是眼不見爲淨,而是讓自己頭腦清晰一下,好努力想對策,怎麼在不傷害姑娘和王爺的顏面上,制止他們不當的行爲。

鄭嬤嬤遠遠看着秋霜端了吃食過來,眼前一亮,忙上前幾步,在秋霜驚訝的目光中,親自接過托盤,不等秋霜問出口,便轉了身,匆匆往主屋門口走去,微微揚聲道:“王爺,王妃,下午的吃食到了,王妃用了還要出去散步呢。”

簡珞瑤正被蕭長風力度適中的大掌按得渾身舒爽,腿也不覺得難受了,聽見鄭嬤嬤的話,當即揚眉,愉悅的道:“送進來罷。”

“送……送進來?”鄭嬤嬤愣了一下,很不淡定的問了一句,“不需要稍等片刻嗎?”至少您和王爺等整理衣裳儀容啊……

簡珞瑤被她問得摸不着頭腦,也沒細想,道:“無妨,直接進來罷。”

鄭嬤嬤的神色一陣糾結,應了一聲,卻轉頭叮囑兩個丫鬟:“你們在這候着,先別進來。”

兩個丫鬟不明所以的應了。

鄭嬤嬤心裡思忖着,這兩個丫鬟未經人事,瞧見了不該看的,容易尷尬不說,更怕正當時的大姑娘心思活絡,王爺勾起她們不該有的心思,那真真是叫糟。

畢竟王爺這等人品身份,即便知道他有多寵王妃,府裡都不少丫鬟蠢蠢欲動,以爲能在王妃懷孕的時候,趁機勾上王爺。

旁的人她管不着,可自個兒手底下這個丫鬟若還看不住,那才真叫一個貽笑大方。

鄭嬤嬤抱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情進屋的,只瞅了一眼屏風處,便知道全是她想多了,屏風後頭的人影清晰可見,姑娘正歪在軟榻上,腿擱在王爺身上要他捏腿呢!

雖然王爺動作很快,一見她進來便收起了手,可鄭嬤嬤還是把兩人的動作盡收眼底,雖然也是一陣震驚,不過這些日子她見過毀三觀的事太多了,鄭嬤嬤反倒十分淡定,福了福身,便問:“王爺王妃,不知這吃食是擺在裡間還是外間?”

“擺進來罷。”簡珞瑤笑眯眯的坐起身,拉了蕭長風到自己身旁坐,雙手攏着他一隻大手道,“王爺方纔辛苦了,手腕酸不酸?我幫你揉一揉。”

蕭長風只是勾了勾脣,沒說話,任由簡珞瑤翻來覆去抱着他的手揉捏,說是幫他揉手腕,更像是在滿足她的好奇心,蕭長風甚至聽到她在喉嚨裡的嘀咕:“怎麼生的?一隻手就這般重……”

鄭嬤嬤動作麻利,很快將東西一一擺在茶几上,碗筷整理好,正要說什麼,簡珞瑤已經擡頭,對她道:“行了,嬤嬤先出去罷,有事再叫你。”

只要姑娘和王爺不是行那荒唐事,鄭嬤嬤便不擔心了,當下點頭笑道:“奴婢這就下去,王爺和王妃請慢用。”

吃食是擺在軟榻上的茶几上,軟榻擺在中間,簡珞瑤坐了一邊,蕭長風捱着簡珞瑤坐,中間擱了一個人,手再長也不方便取碗筷,蕭長風便站起身,準備繞到軟榻的另一邊去坐,卻被簡珞瑤笑盈盈的按住了手。

簡珞瑤的左手按在蕭長風手背上,微微用了些力,但不至於把蕭長風真按得那麼牢,無法動彈,只是讓蕭長風知道,她確實不想他起身而已。

蕭長風便真的沒有起身,看着簡珞瑤擡右手執起筷子,抿脣笑道:“王爺方纔爲我捏腿,辛苦了,也輪到我伺候伺候王爺,王爺想吃什麼?”

蕭長風也不拒絕,淡淡的掃了眼桌上,道:“王妃想吃什麼,我便吃什麼。”

簡珞瑤便加起一塊切得方方正正的素餅,咬了半口,剩下半口又遞到蕭長風脣邊。

素餅上的牙齦還清晰可見,平素有些潔癖的蕭長風,此時卻眉頭都沒皺一下,一口含入嘴裡。

身旁伺候的丫鬟婆子瞧他被王妃折騰的夠嗆,蕭長風不是不清楚,若是以前,他也未曾想到,自己竟會被一個女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使喚,可在自家王妃跟前,他卻只有四個字,甘之如飴。

大概是每回被她理直氣壯的折騰一通後,她又乖乖偎到他懷裡,撒嬌亦或是討好,都不是他心軟的理由,只是感受着懷中柔弱的身子,肚子裡卻要支撐着一個生命,支撐這個生命的一切需求,支撐他的重量,又想到她用“愛的結晶”來形容這個小生命,他一切被她折騰的不悅,便徹底煙消雲散了。

正如她所說,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孩子,是他們彼此最珍貴的寶貝,不是她一個人的事,如今她也被他們的寶貝折騰得夠嗆,身子越來越重,行動不便,腳步浮腫,卻要忍着痛楚,每日圍着院子走上一兩個時辰——他從來沒被人這麼折騰過,可她從小到大,也是被岳父岳母捧在手心的,又何嘗受過這樣的苦?

看她辛苦的樣子,看她時不時被肚子裡的孩子踢一腳,痛得皺眉,看她小心翼翼,甚至半夜睡覺一不小心翻了個身都能被驚醒,一臉後怕生怕把肚子壓壞了的樣子。

他也心疼,矯情一點的說,甚至還有恨不得以身替之的念頭,雖然只是一閃而過。

如今只是被她折騰幾回,遠不到她辛苦的十分之一,卻能陪着她同甘共苦,讓她心裡頭多一些舒坦,又有何不可?

蕭長風只要想到這兒,眼神便柔和下來。

簡珞瑤看他吃得高興,更笑得眉眼彎彎,又端起了湯,拿了勺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

用完下午茶——或者說是下午飯,蕭長風也不必旁人提醒,自覺的站起身,朝簡珞瑤伸手道:“正巧無事,陪王妃出去散散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簡珞瑤懷孕的日子,算不上無聊,因爲她每回被肚子裡小傢伙得不行,鬱悶之餘總要在蕭長風身上找回場子,身旁伺候的人瞧見她蠢蠢欲動,便紛紛拉起十二分警戒,伺候得滴水不漏,就怕她雞蛋裡頭挑骨頭,非要把蕭長風找來。

不過雞蛋裡頭挑骨頭也是要些技巧的,簡珞瑤有時候被她們防住了,只得胡攪蠻纏,鑑於她是主子,她們也不敢狠攔,但簡珞瑤多少有些勝之不武的感覺,此後便與衆人鬥智鬥勇,鬥到能把蕭長風喊來,便十分珍惜得之不易的機會,非要折騰盡興了才高興。

對簡珞瑤來說,這個過程和結果都挺讓她樂此不疲的。

當然若要說她在府裡過得多有滋味,那也絕對不可能——幾個人組團玩單機遊戲,有什麼熱鬧的?

簡珞瑤以前就不愛應酬,肚子大了更不愛出門,大部分時候都只是蕭長風一個人出去,連入宮請安,都是每旬只去一次。

也因此,鄭嬤嬤來告訴簡珞瑤誠王妃發動了的消息時,簡珞瑤還十分驚訝:“誠王妃就生了?”

鄭嬤嬤笑道:“誠王妃比您早懷孕兩三個月,這兒發動也差不離了。”

“這日子過得真快,上回見她,感覺肚子還不是太大。”

鄭嬤嬤無奈道:“姑娘您又忘了,上回見誠王妃,已是兩個多月前,自那以後誠王妃便閉門不出,也不入宮請安,專心在府裡待產,這七八個月以後的肚子,纔像吹氣球一般,一天天鼓起來,您自然瞧不見。”

簡珞瑤點頭,一臉義正言辭的道:“嬤嬤你關注錯重點了,現在不是誠王妃爲何就生產,而是她要生兒子還是女兒。”

鄭嬤嬤這回不說話,知道自己說不過姑娘,整個王府都知道,連王爺都任姑娘顛倒黑白,她就默認罷,當下點頭道:“是奴婢一時大意,不過這消息傳來,誠王妃現在才發動,生什麼恐怕明兒纔會知道。”

見簡珞瑤有些失望的樣子,鄭嬤嬤湊到她跟前,低聲道:“不過奴婢瞧着,誠王妃要生姑娘的。”

簡珞瑤挑眉:“嬤嬤還會看這個?”

“會看的人多了去了,誠王妃肚子圓溜溜的,自從懷孕六七個月後,人也跟着肚子一樣吹氣起來,多半是姑娘。”鄭嬤嬤解釋道,“不只是奴婢,有些夫人太太也在背後這樣討論過誠王妃的肚子。”

簡珞瑤不信這個,第一反應是:“那像大嫂那樣懷的龍鳳胎,如何瞧?”

鄭嬤嬤哭笑不得:“雙胎自然不是這麼看的。”

簡珞瑤點頭,又問道:“嬤嬤既然有猜測,爲何到現在才告訴我?”

“是因爲姑娘的肚子那個時候還沒顯出來,怕您聽了這方法,在自個兒肚子上檢驗,不過奴婢如今瞧着,您的肚子往前挺,尖尖兒的,八、九不離十就是個小皇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