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興遠侯府大太太二太太離去後,簡珞瑤也順勢告退了,屋裡只剩下金氏和鄭氏,老夫人看了金氏一眼,臉色沉下來,敲打道:“老三家的,過去你混不吝也就罷,反正來往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都知道你什麼德行,但往後四丫頭成了親,你可給我收斂點,自己口不擇言得罪了哪個貴人,別指望四丫頭會給你擦屁股!”

“媳婦兒知道呢,瑤兒嫁入天家,已是不易,咱們做孃家人的幫不上忙,那至少不能給她拖後腿。”金氏被教訓了也不生氣,笑盈盈的衝老夫人和鄭氏道,“往後媳婦兒就跟在二嫂後邊,她讓我做啥就做啥,絕不給侄女兒添亂!”

沒曾想金氏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鄭氏都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而後才笑道:“弟妹說什麼話呢,你我是一家人,又不是我下屬。”

“二嫂見多識廣,聽你的總不會錯。”

“你記得自個說的話就是了。”老夫人瞥了金氏一眼,又道,“今日只興遠侯府大太太和二太太在,索性你們都是平輩,就不計較你今日說的話了,該日興遠侯夫人登門,你可管好自己這張嘴。”

“媳婦兒能不知道規矩嗎。”金氏笑盈盈的道,“今兒也不過是見二太太倨傲的神色,想起她往日對咱們家不懷好意,便想着敲打一二,既然如今興遠侯大太太知道了,該如何處理便是她們的家事,媳婦兒定不插手。”

“你知道就好。”老夫人擺擺手,讓兩個媳婦都出去。

金氏陪鄭氏走了一段,路上笑眯眯的道:“二嫂可別怪我孟浪,這個當口翻舊賬,真要等瑤兒大婚了,咱們家就誰也不方便開這個口了,不然看在別人眼裡不久成了仗勢欺人?能在瑤兒嫁人前把舊怨解決了,往後兩家再相處,還是好親家,二嫂說是不是?”

鄭氏看了金氏好幾眼,忽然笑了:“弟妹考慮確實周到。”

金氏臉上頓時綻放了更燦爛的笑容,眼瞧着已經到二院子,她停下腳步,乖覺的跟鄭氏道了別,又親眼看着鄭氏的身影消失在門內,這才轉身回了自家院子。

方嬤嬤一面扶着鄭氏,一面笑道:“以前倒不知三太太也是個有成算的。”

“還算有幾分聰明。”鄭氏不無認同的點頭,“只希望這份聰明能一直保持下去,往後也別給我瑤兒添亂就成。”

方嬤嬤笑道:“這不有太太看着嗎,三太太平素裡最不敢忤逆老夫人,這些時日老奴瞧在眼裡,三太太對您的恭敬,只怕並不比對老夫人少呢。”

“她不過是想沾三皇子的風光,又不是真怕我。”

“太太往後就是三皇子的丈母孃了,這可變不了,三太太對您只會越來越恭敬呢。”

“說得也是。”鄭氏想到什麼,微微笑了,“金氏素來欺軟怕硬,看人下菜碟兒,真要對上那些尊貴的人,巴結還來不及,能闖出什麼禍來?”

方嬤嬤當然聽得出鄭氏未說出口的意思,便笑道:“可不是,到時別說太太和老夫人了,姑娘那一關她就不好過。”

話題便轉到了簡珞瑤身上,鄭氏柳眉輕挑,嘴裡說着是埋怨,臉上卻是止不住的滿意:“這孩子也是報應,往常忙不過來想叫她搭把手,總是找由子偷懶,一副不經事的樣兒,就會裝!還不是逃不過老夫人的法眼,合該讓老夫人多政治她幾日!”

“太太說姑娘憊懶,老奴瞧着卻是真真兒聰明呢,往常您雖然管家,可畢竟二姑娘三姑娘她都還在,哪能越過上頭的姐姐們,獨讓姑娘幫您的忙?雖說女子要會管家,若姑娘家還未出閣就落了精明相,在外人瞧來又是一樁說了,姑娘這樣兒韜光養晦才真真叫高明呢!”方嬤嬤說起簡珞瑤這幾日來的表現,便有些滔滔不絕了,“您瞧姑娘外邊一團和氣,聽到是她管家,下人們別提多高興了,不過姑娘心裡門兒清呢,有些事該睜隻眼閉隻眼絕不多管,若涉及到明面上的事,處理起來也決不手軟,這才幾日,那些老滑頭的管事見了姑娘誰還敢起別的心思?”

方嬤嬤這番話誇到鄭氏心坎上去了,立時心花怒放起來,再口是心非,此時也說不出心不由己的話,順着方嬤嬤的話道:“這孩子的心眼也不知道怎麼長的,我在她這個年紀可什麼都還懵懵懂懂呢,她爹更是個萬事不理的主,怎麼就生出了個小滑頭?”

鬆榮堂裡,老夫人和劉嬤嬤也在討論這個話題,劉嬤嬤恭維道:“老奴瞧着四姑娘有老夫人年輕時的風範呢!”

老夫人眯着眼睛歪在榻上,半睡半醒,好半會兒過去,才微微彎脣笑道:“我先還擔心這丫頭性子軟和,進了天家唯唯諾諾任人拿捏,那就真無立足之地了,畢竟孃家立不起來,日後萬事都都得靠她自個兒……索性是個聰明的,被人欺負不了,我也就安心了。”

而另一邊,今日被老夫人教訓過、又被鄭氏敲打了一句的金氏,與鄭氏告別後臉上卻猶帶着笑意,一跨進自家院子便吩咐身旁的丫鬟道:“去喊玥兒來我屋子一趟。”

方換了身衣裳,簡珞玥便依言來到金氏屋子,見她娘剛坐下,簡珞玥親自端了杯茶遞到金氏手上:“娘剛從鬆榮堂回來,也不好生休息?”

“不過見了幾個客人,又不累,要休息作甚。”金氏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又笑容滿面的把簡珞玥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端詳着女兒秀致的臉,眼底笑意越來越濃,“孃的玥兒也長成大姑娘了呢。”

簡珞玥微微垂了眸,略有些羞澀:“娘今兒可是遇到什麼高興的事?”

“高興,自然高興。”金氏笑眯眯的撫了撫簡珞玥的髮鬢,聲音裡帶了些狠意,“等着瞧罷,再過幾日娘就可以幫你報仇了。”

“報仇?”

“我怎麼生了你個這個榆木腦袋!”見簡珞玥臉上是全然的不解,金氏不由恨鐵不成鋼的道,“你那未來婆母如此輕賤於你,自訂了親便絕口不提兩家婚事,這筆賬自然要算回來!”

“那也是事出有因……”簡珞玥吶吶的回道,忽然想到了什麼,忙焦急的問,“今兒可是興遠侯府的太太上門了?娘跟她起衝突了?”

金氏不屑的輕哼一聲:“衝突?她也敢!”

簡珞玥焦急的眼底不由帶上了一絲不贊同,喊道:“娘!”

“你着什麼急,憑咱們家的身份,日後你嫁去了侯府,你那惡婆婆也不敢拿你怎樣,還怕得罪了她不成?”金氏頓了頓,提醒道,“再說你嫁的是二房庶子,就算不撕破臉,你未來婆婆也不會真對你多好,你擔心她,還不如多跟侯夫人和大太太交好。”

其實事到如今,鄭氏也不是不後悔,也怪她眼皮子淺,何曾想到自家還有這造化,當日若能耐着性子等一等,如今她女兒怎麼也要說個侯府嫡出罷?

倒是最小的那個撞上了大運,因着年紀小還沒定下來,如今被多少夫人太太盯着,一個娼婦養的,竟也這般好命!

金氏想着,臉色又陰沉了下來。

聽得她娘這番分析,簡珞玥面上卻沒半點喜意,急着扯了扯金氏的袖子:“女兒不是擔心興遠侯府,是擔心娘啊!上回您聽了興遠侯二太太的蠱惑,險些害了四姐姐,好不容易祖母二伯母她們把這茬揭過去了,您舊事重提,豈不是也落了四姐姐的面子?四姐姐日後可是皇子妃,名聲不能有絲毫……”

話還沒說完,金氏回過神來倒是有些欣慰,拍着女兒的肩道:“知道你關心娘,不過放心罷,娘還不至於這般沒分寸,且說了,當你祖母和你二伯母是泥人捏的呢?以前不過是地位懸殊,不好多計較,畢竟糾纏下去毀的是你四姐姐的名聲,可如今不一樣,她們也等着算總賬呢!”

“可祖母不是日日教誨要心思如常,不許仗勢欺人,壞了家風嗎?”

“那是對上面的人……”金氏說了一半,忽然搖頭道,“罷了,說太細你也不懂,你要記着一點,老夫人不讓咱們冒頭,但不包括給你四姐姐找場子,說到底興遠侯府冒犯的是你四姐姐,不給個交代怎麼行?可這事只能兩傢俬下解決,二太太將事情瞞得死死的,只能咱們家透點兒消息了,這話你祖母的身份不能出,你二伯母是未來皇子妃的母親,身份不一般,更要端莊,唯有你娘素來混不吝,我不起頭還有誰起頭?”

簡珞玥還有些不放心,實在是上回被嚇壞了,她爹是真的起了休妻的念頭,忍不住又確認了一遍:“娘出這個頭,祖母和二伯母她們當真沒生氣?”

金氏聞言一挑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流螢端了個托盤進來:“老夫人方纔想起來有一支釵子不常用,便賞給三太太戴了。”

簡珞玥和金氏臉上俱是欣喜,接了賞賜,金氏又親自將流螢送到門口,方回屋鄭氏又派人送了禮物下來。

老夫人和鄭氏都清楚金氏的喜好,送的都是沉甸甸的實心金飾,金氏一手摸着老夫人送的金釵子、手腕上戴着鄭氏送的手鐲子,喜氣洋洋的看了簡珞玥一眼:“你可瞧清楚了?”

簡珞玥如今哪還能不清楚,自己娘因着上回的錯事,一直沒得老夫人好臉,若不是四姐姐進宮選秀,只怕她孃的禁足到現在還解不了,今日祖母和二伯母不約而同的賞賜,自然不是空穴來風。

得了好處的金氏頗爲得意,拉了女兒坐下來,細細教導:“你給娘記下了,往後不管遇到誰編排欺負你四姐姐,都給我頂回去,好好護着你姐,不許慫。”

“誰敢欺負四姐姐。”

見簡珞玥不以爲然的模樣,鄭氏氣得瞪了她一眼:“你個傻子!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又不會少塊肉,你只要態度擺出來了,往後好處還會少?”

聽她娘越說越過,簡珞玥不由道:“都是一家人,幫四姐姐也是本事,要什麼好處,娘你幹嘛這樣。”

“你爹沒本事,大房遠在蜀地靠不上,咱們家可是靠着二房過日子,不趁着分家前多拿點好處,日後我和你弟弟去喝西北風啊?”金氏氣得翻了個白眼,“怎麼就生出了你這麼個榆木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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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兩日,興遠侯夫人果真親自上門了,帶了一大堆禮物,不過關係近的都知道兩家有結親,算是正常往來,倒並未太注意。

這回二太太並沒有跟她來,大太太輕描淡寫說二太太身體不適,無法出門,不過兩家人都心知肚明,這是被禁足的節奏。

簡家本就不是咄咄逼人之輩,安寧侯府誠意道歉,侯夫人又發了話,簡珞玥要嫁的庶孫本就是在二太太身邊長大,索性將其記在二太太名下,充作嫡子,日後聘禮婚禮都按嫡出的例走。

這事便徹底翻篇了。

金氏不料還有如此好事,心頭的意不平終究抹平了些,如今前來向庶女求親的人家再多,也比不過她親女兒的婆家。

關於最小的堂妹簡珞青的婚事,老夫人竟然也徵求了簡珞瑤的意見。

因爲金氏不在,簡珞瑤就直接問了:“不知祖母是想求穩妥還是……”

“若是大房和二房,穩妥些當然無事,你爹和你大伯畢竟在官場這麼多年,養家餬口還是能的。只你三叔怕叫人放不下。”簡珞瑤問得直接,老夫人回得便也坦然,“你也知道你三叔是個死讀書,同窗間的交際只怕還比不上你幾個哥哥,就是考了進士,授了官,也就這樣了。”

老夫人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偏你三嬸是個心比天高的,一心跟人攀比,把你四弟催成什麼樣?恨不得他一夜成材……”

簡珞瑤笑道:“三嬸雖盼子心切,但四弟聰明好學,十三歲就考中了秀才,比大哥他們還好些,三嬸對他期望大些也正常。”

“若不是因着你四弟,你三嬸那性子我早就教訓了。”老夫人也不遮掩,道,“也正是如此,我當日才同意六丫頭與興遠侯府的婚事,你大哥二哥性子穩,又有各自的父親幫襯,找的岳家也好,身後助力都不少,你三哥就不提了,心思不在這兒,索性他文采好,混口飯吃不成問題,珘兒卻不比他們,你三叔沒能耐,三嬸沒成算,日後若有姐夫幫襯,也了卻我一樁心事。”

簡珞瑤聽懂了,雖老夫人偏疼三房,說得倒也是實情,大伯和她爹做官這麼多年,人脈怎麼也積累了些,幫襯自個兒子不在話下,然而同樣簡家嫡孫出身,堂弟的起點就要差許多了。

三嬸拼命鑽營,知道侯府當初定親是爲了沖喜,卻仍削尖了腦袋要嫡親女兒嫁進去,不也是爲着這個?

思索片刻,簡珞瑤道:“祖母既然有這個心,那便不急,慢慢相看,如今孫女兒還沒出嫁,稍有些能耐的都在觀望,只有孫女兒在皇家站穩了腳跟,真正有能耐的人家纔會主動上門結交。”

老夫人面無表情,眼底卻閃過一絲不着痕跡的讚賞,這個孫女是越來越叫她刮目相看,不過她卻沉聲道:“你如何確定能在皇家站穩腳跟?若有個不好,只怕現在主動貼上來的這些都不肯了。”

簡珞瑤輕輕一笑:“站得多穩孫女兒不敢保證,但是照拂孃家的能耐,自忖還是有的。”她從與王瑞芳的交談中,也知道三皇子是個有志向有野心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對後宅平穩看得最重要,所謂攘外必先安內,家宅都不穩的話,還談什麼建功立業?

所以簡珞瑤想得很清楚,不管三皇子喜不喜歡她,先把她“鎮宅之寶”的地位奠定下來,畢竟聖人賜婚,除非她死,不然是不可能□□子的。明確了分工,只要三皇子配合得給她正室該有的尊重,她的日子就不難過。

或者說還會輕鬆。

在不把簡府攪入複雜形勢的前提下,孃家她能幫襯都會幫襯。

“索性七妹現在還小,不在乎等兩年,待六妹出嫁了,祖母膝下空虛,可以叫七妹陪您打發時間,也順便調/教一二,她性子若不變一變,縱使嫁了人也枉然。”

老夫人這回再掩不住臉上的笑容,一連點了好幾下頭,又道:“你看得確實清楚,這女子嫁了人,孃家如何且不提,關鍵是自個兒能不能立起來,你七妹妹我會看着,你也記住了,爲人/妻爲人媳,難免受些委屈,這些都能忍,只要你做好妻子的本分——打理好後院,安排好丈夫的生活,這邊夠了,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會不會越來越好,簡珞瑤不知道,她知道自己的運氣應該不算最差。

或者說真的是來運轉了。

天子腳下多熱鬧,京裡新鮮事層出不窮,簡家姑娘被聖人指婚的熱潮,不可避免的冷淡下來,簡司業也不再日日有應酬了——起碼一旬能有一半的日子是能準時到家的。

不過這日簡司業雖是準時到家,卻帶了個特殊的客人上門。

是實打實的貴客,老夫人和鄭氏金氏一聽管家派人來報,立刻領着一大家子來院外請安了。

即便是公主上門兩回,簡府衆人也萬萬沒想到,堂堂三皇子也會出現在這裡。至少沒這麼快。

“今日路過國子監,碰到簡大人回府,想着父皇指婚至今還沒上門拜見,這便順道來向老夫人請個安,多有叨擾還望見諒,衆位萬莫如此客套。”說話的人與簡司業一般都穿着朝服,正應驗了他口中的“偶遇”,只不過端莊肅穆的官服,將英俊的眉目襯托得越發出塵。

因爲聖人只是指了婚,婚期還沒定下來,蕭長風仍是用簡大人簡夫人稱呼未來岳父岳母。

老夫人按捺下心頭的激動,忙道:“老身只怕寒舍簡陋,怠慢了貴客,既三皇子殿下如此平易近人,老身便也大膽冒犯了,殿下請進。”

簡家自詡是清貴之家,有名望的世家並不大看得起,在天家子孫面前,就更是跟貴字沾不上邊了。

但有句話叫強行裝逼,簡府在京城經營數十年,深爲明白這個道理,愣是把小家碧玉出身的姑娘們包裝成了大家閨秀,在未來女婿跟前,更是要端住,因而老夫人拉着蕭長風說話,簡司業和鄭氏陪坐,話題不鹹不淡的進行着,卻誰也沒提出要叫簡珞瑤出來。

藉故喊她出來送個東西露露面都不成!

一旁的六安擠眉弄眼,就恨不得自己出聲提醒了,但見自家主子平靜隨和的陪着老夫人說話,也不太敢造次。

他到現在還沒看清楚自家主子到底是幾個意思,要說偶遇也確實是偶遇,主子的府邸泰半建完,只剩裝飾擺設了,自家主子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自個兒設計了正院和書房,自然要督促匠人精心準備,每逢三日去督工一回。偏今日在國子監衙門外碰到簡大人從裡面出來——還是正面相逢,不打招呼都不成。

正是散班的點兒,許多大臣都見着,蕭長風與簡司業已是板上釘釘的翁婿關係,若見而不語,只怕被傳入聖人耳裡就成了三皇子不滿聖人指婚了。

六安着實能理解自家主子對簡大人和煦的打招呼,可是簡大人不過是客氣一聲請他來家做客,不必這麼爽快的答應罷,他們關係有好到這程度?

當然不僅是六安在心裡嘀咕,簡家衆人也是面上微笑,大腦瘋狂轉動,只想弄清楚一個問題,三皇子到底幾個意思?

簡珞瑤雖然沒被喊出去招呼客人,但鄭氏身邊的丫鬟得了她的眼神,也不着很急的退出院子去湘蘭院稟報了,鄭嬤嬤一聽滿臉喜色的對簡珞瑤道:“姑娘,三皇子能主動上門,即便是做給聖人看的,想來心裡對這門婚事也不太牴觸,好消息啊!”

“是呢。”簡珞瑤眉眼彎彎的笑着,心情也好了些,她倒不管對方心裡牴觸不牴觸,即便只是作秀給聖人看,對她而言也是好事,因爲這便充分證明了她之前的分析是對的,三皇子野心勃勃,爲了博聖人好感也要面上對她尊重。

若她能表現再好一點,指不定能把附庸關係變成合作夥伴呢。

畢竟夫人外/交存在,便有它一定的道理。

鄭嬤嬤湊到簡珞瑤跟前,低聲問:“那姑娘要不要去正院走一趟,就遠遠瞧一眼?”

簡珞瑤搖頭:“不必,遲早要見的。”

鄭嬤嬤想到太太只是讓人來知會一聲,並未交代讓姑娘過去,便也作罷了,畢竟皇家規矩森嚴,若姑娘有一處沒做好,沒入三皇子的眼,那隻怕是大大的不妙。

索性就瞧一眼也瞧不出什麼來,倒不如穩妥一些。

簡府衆人緊張的接待着三皇子,以爲這位貴客不過略坐片刻就離開,殊不知三皇子今日是真的心血來/潮,他陪老夫人鄭氏幾人寒暄了幾句,簡司業例行公事問他要不要去自己的書房。

簡司業對自己的書房是很自豪的,簡千珩行萬里路,短短兩年間給他蒐羅了三五本孤本,大大豐富了他的私人收藏庫,因而簡司業是有炫耀心裡的,不過他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沒想到蕭長風想也不想的點頭。

又出乎了衆人的意料。

老夫人喜出望外,親自送蕭長風到了正院門口——令簡司業自豪的藏書是在內書房,也就是在內院的書房,與外院純粹用來招待客人的書房不同。

他是二房老爺,他的內書房自然也在二房院子了,恰好簡珞瑤的湘蘭院也在二房,若不小心撞見了,那也是緣分,與禮教無關。

六安也想明白這一點,恍然大悟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高明啊,不露痕跡的達到自己的目的,主子越來越高明瞭。

不過可能註定沒緣分,蕭長風在二房並未與簡珞瑤偶遇——進去和出去時都沒有,一個人影都沒有,他與簡司業在書房待了進一個時辰,連端茶送水的藉口都沒找一個。

六安默默的爲自家主子惋惜。

擡頭瞧見主子手裡拿了本書,忙湊上去道:“主子,這書哪能讓您親自動手,屬下替您拿罷?”

蕭長風瞥了他一眼,默默把書本塞進了胸前。

六安眼睛都看直了,試探性的問:“主子,這可是簡大人收藏的孤本?”

蕭長風卻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勾脣笑了笑:“不是什麼珍貴書籍,不過是簡千珩在外遊記,拿來打發時間罷了。”

六安瞪大眼睛,簡三少爺的遊記您這麼寶貝幹嘛?弄得他還以爲這裡面有簡姑娘的手筆呢……

六安還不知自己真相了。

蕭長風踏上馬車,將書從懷中取出來,翻開第一頁,不過是一則小序,無論是字跡還是敘述風格,乍一看與後面的正文都無差別,仔細看卻能發現細微區別。

模仿得再自然,收尾處還是能看出一絲婉約,並不如正文的豪放,且書序的下筆,比正文的字下筆輕許多,畢竟女子腕力有限,很難真正寫出力透紙背的氣勢。再加上原本滔滔不絕介紹此遊記的簡大人,見他一直盯着書序琢磨時眼底閃過的一絲不自然,他心下已有了猜測。

不過將此書借過來,卻是他一時興起,並無深意。

蕭長風離開後,老夫人親自叫了簡司業過來詢問,“三皇子與你在書房聊了什麼,怎麼待這般久?”

“就聊了些衙門的事,然後瞧見千珩的書畫,便多說了些山河閒話。”簡司業至今還沒搞明白蕭長風借書,是不是看出了書序與正文的區別,便將這茬隱下來,不想讓老夫人也跟着瞎想。

鄭氏忙問:“都到了用膳的時辰,爲何不把三皇子留下來吃了再走?”

“三皇子趕着回宮,要是在咱家用了飯,只怕就趕不到落鑰匙前回去了。”

話題到這裡告一段落,不管三皇子留沒留下來吃飯,他的表現仍如給簡家人吃了一粒定心丸,再無先前的忐忑不安。

對外界而言,蕭長風的態度似乎也是個信號,才消停沒兩日,簡府又被新一波的熱情淹沒了。

不過簡府衆人這回兒沒心思招呼客人,因爲時隔半個月,簡珞瑤和蕭長風的婚期終於定下來了。

雖然訂婚後的未婚夫妻還沒見上一面。

雖然至今爲止簡珞瑤都不知道她未來丈夫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