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03.15

宮嬤嬤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新安公主勸服了,赴約那日新安公主昂首挺胸去的,結果簡珞瑤根本連柳攸的面都沒見,他們進了睿王府,就有丫鬟領路,一個去了前院,一個進了後院。

剛與柳攸分開,新安公主便看了宮嬤嬤一眼,宮嬤嬤也抿了抿脣,實在太過意外了。

她之所以會跟殿下說那番話,其實是給自家殿下提個醒,睿王妃當姑娘的那陣子,確實被他們殿下打壓得有些狠,想是憋屈的,被殿下塞進宮選秀,她卻陰差陽錯被聖人只給了睿王當正妃。

睿王妃是揚眉吐氣了。至於她們殿下,就成了偷雞不成倒蝕把米的代表。

奈何不湊巧 ,睿王妃還沒嫁給睿王之前,殿下便隨駙馬出了京,並未見到睿王妃真正揚眉吐氣的時候。如今自家殿下回來了,睿王妃拋開成見,第一個下帖子請殿下入府做客,雖說是有其他考量,但是她代入想了想,睿王妃此舉未嘗沒有炫耀之意。

便是她們還遠在江南的時候,就沒少聽過睿王妃成親後過得有多滋潤,太后和聖人護着,睿王寵着,睿王的後院裡一個通房妾侍都沒有,連出身比睿王妃好太多的安王妃和誠王妃,都比不上睿王妃過得舒心與體面。

可畢竟聽歸聽,沒親眼見過,睿王妃只怕是不甘心的。

所以她心裡琢磨着,這一趟上睿王府做客,睿王妃少不得要提及從前,“感謝”自家殿下一把。

最重要的是在自家殿下跟前,表現表現她與睿王是如何的相敬如賓、琴瑟和鳴——自家殿下與駙馬形同陌路,見了以前不如她的睿王妃都過得這般滋潤,少不得心頭大怒,被刺激得失了分寸,那就更如了睿王妃的意。

沒錯,宮嬤嬤的潛意識裡,是把這一趟當鴻門宴的,所以纔會費那麼大勁的把新安公主心頭的不悅勸下去,無論如何,對方如今貴爲王妃,不說比自家殿下更尊貴,可畢竟是殿下的嫂子,睿王的面子不能不給,真要鬧了什麼,吃虧的多半是自家殿下。

只是宮嬤嬤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睿王妃竟這般不按常理出牌,她先前費的那番功夫都白瞎了!

但不管怎麼樣,宮嬤嬤在新安公主面前,還是沒表露出來。

新安公主除了有些失望,不能照着計劃進行,但心底倒又隱隱鬆了口氣,對她來說,簡氏與駙馬不見面,那是最好不過了。

作爲主人,早在公主府的馬車到門口的時候,簡珞瑤已經得到消息了,進了新安公主進屋,才抱着蕭重乾起身迎了過去,“來了?這孩子太黏人,不好去門口迎接,還望公主見諒。”

這自然是客套話,新安公主也沒當真,扯着嘴角笑了笑,便把目光轉向蕭重乾,道:“幾日不見,皇長孫看着又長大了許多。”

“可不是,一天一個樣呢。”簡珞瑤知道對方不願意與自己應付,當然她也沒心情熱臉貼冷屁股。

要不是蕭長風今天有正事要做,簡珞瑤倒想順便多請幾個人來,沒別的意思,能陪着新安公主閒聊打發時間就成,她與新安公主,純粹就是相看兩相厭。

寒暄了兩句,簡珞瑤便請了新安公主落座,笑道:“瞧我,昨兒王爺還說過自家人無需客套,爲免生疏,叫我直接喊公主名諱,今兒一見,險些又忘記了。”

新安公主眼神閃了閃,勉強笑道:“三哥說的是,三嫂不必太過客氣。”

站在她的立場,自然希望在簡氏跟前保留自己作爲公主的驕傲,可事實上對方是她皇兄的妻子,她如今連俯視她的底氣都沒了。

簡氏這話與其說是示好,倒不如說是敲打,少不得存了些叫她認清現實。偏簡氏說得一點都沒錯。

想到這裡,新安公主臉上的笑容更勉強了。

簡珞瑤卻不管她的心情,笑道:“聽說你喜歡聽戲,前幾日便請了個戲班子入府,叫排了幾場新戲。”

“三嫂有心了。”

“後院已經搭好了戲臺子,新安若是有興趣,不如現在過去?”

簡珞瑤特特請了戲班子來,新安公主卻不見得真喜歡聽戲,其實簡珞瑤也沒打聽過,不過是句託詞,有熱鬧的戲上演着,她們兩個關係不和睦,甚至連改善關係的心情都沒有的,也不至於坐在聽力大眼瞪小眼。

新安公主自然也點頭,當下起身去了後院。

近來天氣不錯,還沒到炎熱的時候,後院樹蔭擋着,微風吹着,一面看着戲,倒也是享受。

這一晃便到了中午,廳裡擺了飯,簡珞瑤便又引着新安公主回了屋子。

新安公主掃了眼滿桌子豐盛的佳餚,卻並未放在心上,反倒狀似無意的問:“三哥不在這裡用膳嗎?”

“王爺與駙馬想是聊得開懷,咱們吃自己的,不必管他們,自有人張羅着。”

新安公主扯了扯嘴角:“三嫂倒是心寬。”

簡珞瑤微微笑,毫不臉紅的把新安公主的話當成是對她的誇獎。

新安公主見她臉皮厚成這樣,也只是抿了抿脣,也沒繼續諷刺了。

這邊用完一頓稍顯沉悶的午膳,蕭重乾吃完輔食,也打了個哈欠,要睡覺了。

簡珞瑤便把他交給紅雲:“帶他下去睡覺罷。”

紅雲抱了蕭重乾下去,沒幾分鐘又抱着哭鬧的蕭重乾回來,爲難的道:“王妃,小主子一個人不肯睡,想是要您陪着……”

“這麼不乖。”簡珞瑤從紅雲懷中接過蕭重乾,蕭重乾噙着大大的淚眼看着她,還抽了抽鼻子,非常委屈的樣子。

簡珞瑤瞬間又不忍了,輕輕拍打着他的背:“好啦,不哭,娘在這兒呢。”

蕭重乾體重小的時候,簡珞瑤這樣抱着哄他睡覺也不成問題,只是現在蕭重乾都將將滿七個月了,沉手不說,小傢伙的身子還跟火爐一樣,煨在一起連簡珞瑤都出汗了,跟何況蕭重乾。

如今又是長身子的時候,怎麼說還是回牀上睡更好。

可簡珞瑤半個時辰前就告辭過一回,爲給蕭重乾餵奶,那時新安公主正在聽戲,她陪不陪着倒也無所謂。可現在正喝茶聊天的環節,簡珞瑤撇下客人進屋,真有些不妥當了,不由有些爲難。

簡珞瑤一邊哄着蕭重乾,一邊看了新安公主兩眼。

新安公主全當沒瞧見,慢條斯理的喝着茶。

倒是宮嬤嬤看着着急,不由咳了咳,忍不住低聲喚了一句:“殿下……”

新安公主似乎纔回過神來一樣,放下手中的茶杯,瞥了簡珞瑤一眼,有些意興闌珊的道:“今日已經叨擾三嫂太久了,多有不便,新安先告辭一步了。”

簡珞瑤自然挽留了一陣,新安公主堅持要走,吩咐一旁的丫鬟:“愣着作甚,還不去前頭同駙馬說一聲?”

丫鬟愣了一下,宮嬤嬤忙笑道:“殿下先前聽戲聽得入神,奴婢沒好打擾,一時忘了,上午駙馬派人來說過,他與王爺打算多待會兒,殿下倘若有事,可先走一步,不必等他。”

新安公主聞言臉色沉下來,因着回話的人是宮嬤嬤,她便忍着沒發作,沉聲道:“那便不等他了,本宮先行一步。”

簡珞瑤抱着困極了的蕭重乾,送一行人到院門口,目送着新安公主和宮嬤嬤主僕兩個上了軟轎,才轉身回了屋。

轎簾子一打下來,新安公主臉上勉強掛着的笑容,也瞬間拉下來,怒道:“駙馬這是什麼意思?不同本宮回去,難不成還想留下來與簡氏互訴衷腸不成?”

“殿下喜怒。”宮嬤嬤眼皮一跳,忙往簾子縫隙處瞧了一眼,見擡轎的婆子並未有異常,想來也是沒有聽清,這才鬆了口氣,轉過頭對新安公主道,“自從駙馬與殿下成親,睿王妃與駙馬便沒了交集,況且睿王還在呢,殿下您這話傳出去,可是大麻煩一件啊!”

新安公主抿了抿脣,她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方纔在簡氏面前丟了臉,一時憤怒,口不擇言罷了。

宮嬤嬤也不等她開口,繼續道:“奴婢倒是覺得,今兒請客恐怕不是睿王妃的注意,她但凡有別的心思,也不會當着殿下的時候,一點都不透露了。”

新安公主眼神閃了閃:“你說是三哥在借簡氏的名義請客?”她也不是傻的,這麼一想倒終於理解,爲什麼她皇兄今兒只招待駙馬了,只是仍有些遲疑,“三哥找駙馬做什麼?以前也沒聽過他們之間相熟……”

“總歸是男人間的事。”宮嬤嬤的臉色有些諱莫如深,淡淡的道,“殿下也沒必要插手,就當不知道罷了。”

男人都有一顆幹大事的心,更何況似駙馬那樣自幼飽讀詩書之輩,必定是奔着建功立業去的。只是做了駙馬,身份是尊貴了,卻無緣於廟堂。

倘若駙馬是貪圖富貴之輩也就罷了,可駙馬並非如此,無法施展胸中抱負,必定也是苦悶的。她一直覺得,駙馬與殿下不親近,未嘗沒有這個原因在內。

如今睿王主動找駙馬,至少是看好駙馬的,倘若駙馬能借着睿王的勢施展拳腳,對他們殿下的芥蒂,自然而然也能夠消除。

這是她叫殿下不插手此事的原因之一。

其二是要成大事的風險太大,倘若睿王哪一天敗了,牽扯駙馬出來,自家殿下藉着女子不參與朝政的由頭,未嘗不能獨善其身。

相比起宮嬤嬤的心思,新安公主就簡單一些了,她心裡頭對駙馬不是沒有愧疚,只是礙於自尊心作祟,低不下她這顆高傲的頭顱罷了。倘若這是駙馬真心想做的事,她即便幫不上忙,也不會隨意添亂。

想到這兒,新安公主閉了嘴,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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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珞瑤請完新安公主,正好第二天是入宮請安的日子,簡珞瑤這回來得早,她坐下後,新安公主才同平王妃一道進來。

等兩人請了安後,太后便笑眯眯的問新安公主:“聽說你三嫂昨兒請你們夫妻做客了?”

太后這話一出,殿上衆人都有了微妙的反應,畢竟都在等着看撕逼的好事。

新安公主恍若不知道衆人的期待一樣,稀鬆平常的道:“回皇祖母,三嫂太熱情,新安也不好拒絕。”

簡珞瑤倒是注意到太后提了個“夫妻”二字,當下笑道:“孫媳婦還是受皇祖母提點,您說我們是喜上加喜,孫媳婦想了想也是,新安是王爺的胞妹,駙馬又是孫媳婦的表兄,理當比大傢伙還親近些,當日回去孫媳婦一琢磨,這不響應您的號召了嗎。”

太后瞪了簡珞瑤一眼,笑罵道:“你自個兒喜歡湊熱鬧,又打着哀家的幌子,真真是滑頭!”

新安公主破天荒的附和了簡珞瑤的話:“三嫂說得是。”

這話一出,更是引得衆人側目了。先前新安公主的回答,雖沒有大開嘲諷,不過在太后跟前,她語氣不鹹不淡,倒也體現了對簡珞瑤的不喜。衆人正覺得滿意,哪料新安公主竟然附和簡珞瑤的話。

她不是對睿王妃最不屑一顧,連多看一眼都嫌委屈了自己的嗎!

連簡珞瑤都瞥了新安公主一眼,不明白她爲何忽然轉變了態度。

新安公主倒是目不斜視,心裡頭還有些不情不願,心道倘若不是爲了駙馬,她如何會對簡氏這般和顏悅色!

昨兒駙馬一直到傍晚纔回府,雖說仍是對她疏離冷淡,她卻瞧得出駙馬眉宇間淡淡的喜意,想必與三哥談的很合拍。

其實私心地她也知道,選三哥總比選其他兄弟好,大哥二哥實力比不上三哥,六弟倒是受寵,可元貴妃太難纏,真要登上那個位置,她母妃和母后哪還有好日子過?

更何況皇祖母還健在,有皇祖母在,六弟上位的阻力也不小。

既然駙馬選定了三哥,她自然不能好再對簡氏對着幹,拖了駙馬的後腿不說,恐怕就像嬤嬤擔心的那樣,這恐怕是最後一個與駙馬重修舊好的機會了。

想到這裡,新安公主眼底閃過一絲複雜,更不願意去看簡珞瑤笑盈盈的臉了。

太后聽得新安公主的話,卻又笑道:“這麼說新安昨兒被招待得很好?”

“三嫂熱情又妥帖,還特地爲新安請了戲班子,實乃用心之舉,新安自然感受到了。”

太后眯着眼睛看了新安公主一眼,忽然展眉笑道:“好!看着你們好好的,哀家就放心了。”

簡珞瑤聞言卻眼皮一跳,太后這話似乎意有所指?不由擡頭看着太后,似真似假的抗議道:“瞧皇祖母說得,孫媳婦何時讓您不放心過?”

“最近常有人在哀家耳邊嘮叨,說你和新安好像不和的樣子,哀家就奇怪了,都是一家人,能有什麼恩怨?還鬧得這麼大?”太后說到這裡,停頓了片刻,環顧一週。

幾乎大部分嬪妃都把頭垂下去了,略略迴避太后的視線。

太后繼續道:“現在哀家知道是誤會了。所以大傢伙也儘管放寬了心,咱們皇家的人,從來就沒有這種惹事生非的。”

一番話連敲帶打,別說搬弄過是非的嬪妃們,就連當事人都有些臉熱,還得點頭稱是。

簡珞瑤一陣心虛,太后都發話了,她以後見了新安公主可不能繞道走,要親密,要熱情,要表現出一家人的和睦,不然就是打了太后的臉。

太后這一手讓準備等着看戲的衆人措手不及了,散了以後各自回宮仔細琢磨着太后的用意。

蘇姑姑也得到消息,立即向皇后稟報了,並附上自己的見解:“這一關,睿王妃怕是過了一大半,如今又有太后娘娘的提醒,以睿王妃的能力,只會做的更好。”

“她做得好,也要新安的配合。”皇后抿了抿脣,低聲道,“新安這回真叫本宮吃驚,她竟然能幫着睿王妃說話?”

其實別說皇后驚訝,就連簡珞瑤也非常吃驚的,前一天新安公主還對她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呢,到送新安公主離開的時候,她們的關係也沒有絲毫緩解。

對方在太后面前竟然滴水不漏?

當天,蕭長風散朝回來,簡珞瑤便拉了他問:“王爺是不是早知道新安會幫着保密,不透露其實是王爺有意請客的事實?”

太后問新安公主她有沒有招待周到的時候,看似是漫不經心,實則是問對方她請客時的情景,新安公主若不是有意掩護,根本用不着那麼回答。

蕭長風輕笑道:“新安對駙馬一往情深,事關駙馬的前程,她自然不會肆意妄爲。”

作者有話要說:  過度章節,有點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