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01.01

衆人聞言,皆忍不住心頭一震,萬歲爺究竟是有多看重皇長孫?

這滿月宴纔剛剛開始呢,宮裡頭就迫不及待的派了人來宣賞了——按照聖人一貫的行事風格,至少要用過午飯,甚至到大家吃飽喝足,差不多要各自告辭離去的時候,宮裡的人才姍姍而來的。

今兒卻來得這般及時,可見一早兒便等着呢!

別說衆人臉色變了,連簡珞瑤聽到長順的話,都忍不住呆了呆,旋即反應過來,忙問道:“王爺呢?”

“王爺已經往這邊來了,請王妃帶小主子過去。”

聽到這話,簡珞瑤放心的點點頭,又轉頭面向衆人,歉意的笑了下。

雖說聖人如此表現,乃是莫大的恩寵,不過時人講究謙遜,作爲受到殊榮的主家,該向客人道歉的還是得道歉,或者可以說是委婉的炫耀。

不過簡珞瑤還未張口說話,長公主已經瞭然笑道:“萬歲爺派人來宣賞,此乃萬歲爺對皇長孫的一片慈愛之心,侄媳婦可別叫外邊的人等久了,快些帶了皇長孫過去接旨罷。”

一旁的安王妃忙笑着接過話:“大姑母說得是,三弟妹可別耽擱了,快些帶了皇長孫過去罷。”

“多謝大姑母和大嫂體諒。”簡珞瑤一面與衆人寒暄,一面領了她們一同出去。

聖人當衆宣賞,她們即便只是來睿王府做客,也要一同出去跪接聖旨,以示皇家威嚴。

院中,已經擺好了香案,蕭長風正與李成寒暄,李成身後又跟了一串宮女太監,皆捧着華麗的錦盒,數目之多,讓剛出來的女眷們見了眼底又是一黯。

“喲,睿王妃領了皇長孫來了?”李成瞧見衆人之首的簡珞瑤,微微行了一禮,“咱家見過睿王妃和皇長孫。”

簡珞瑤忙笑道:“李公公不必多禮,不知你這時過來,一時沒有準備,勞公公久等了。”

“睿王妃客氣了。”李成笑眯眯的應了,又看了簡珞瑤懷中的孩子一眼,“皇長孫睡着了?當真是天家子孫,這麼多人瞧着,睡得如此安穩,這沉穩的氣質,還真像極了萬歲爺呢!”

李成把小傢伙誇得天花亂墜,旁的人也都在附和,一不小心就把小傢伙捧成絕世神童了,簡珞瑤也是哭笑不得,好在她腦子清醒,沒有被這麼恭維得膨脹起來,寵辱不驚的道了謝。

“咱家此番是領了萬歲爺的命過來,就不耽擱功夫了。”李成寒暄完,便準備切入正題,拿出手中的聖旨。

事實上李成是聖人跟前最得意的人,他在宮裡頭除了給幾個人面子,甚至大多數品極高的后妃都得捧着他,李成今日能在睿王府寒暄這麼久,態度如此親和,已經叫人心驚了。

如今見了李成的動作,衆人也忙準備好依次跪下。

簡珞瑤和蕭長風是主人,又是今日小主角的父母,位置並排在在最前面。簡珞瑤準備跪下時,蕭長風不動聲色的將小傢伙接過去,抱着孩子,率先跪在了蒲團上。

簡珞瑤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抿脣笑了笑。

李成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卻也只是一眼掃過,目光平穩的移回聖旨上,只當沒瞧見。

衆人準備好後,李成開始宣旨了,尖銳洪亮的聲音,傳遍院子裡的每一個角落,震得衆人耳朵發疼。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睿王夫妻爲皇家開枝散葉,誕下皇長孫……重字輩,朕翻閱衆書,特爲皇長孫擬名重乾……”

這一封聖旨,連簡珞瑤和蕭長風也措手不及,原以爲聖人頂多就在上邊勉勵一番,再祝願皇長孫平安健康,最後宣佈賞賜便完了,卻不想聖人竟然還給皇長孫取了名。

這麼早爲皇長孫取名也就罷了,主要是這個名字,蕭重乾——乾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取的,代表天,更是尊榮的象徵。

聖人替皇長孫取這個名字,也不知究竟是有何寓意,但是她們至少清楚一點,聖人對皇長孫在意的程度,比她們以爲的還要多。

對大部分人來說,這並不是好消息,最起碼安王妃和誠王妃面上已經再難以維持笑容。她們都是簡珞瑤的嫂子,嫁進皇家的時間都比簡珞瑤要早幾年。

一個還是她們的大嫂。安王妃看着這幾個弟妹,一個個比她早生孩子,生女兒的生女兒,生兒子的生兒子,心裡頭越來越不是滋味。

上回她不小心做錯了事,被婆婆陳嬪逮着罵了一通,還要給王爺選側妃,她見婆婆盛怒,不敢爲自己求情,後來在王爺跟前旁敲側擊的委屈過幾回,原以爲王爺會體諒她,卻不想王爺心裡也怪她,怪她當初沒保護好肚裡的孩子,才讓睿王得了聖人的眼。

可她也說一句誅心的話,但凡她們王爺像睿王一樣,府裡沒那麼多鶯鶯燕燕,心思莫測的女人,就守着她一個人,她也不至於被惡人鑽了空子,害得小產不說,還隱隱傷了身子,這多調養了一年多都再沒個動靜。

王爺不自省也就罷了,竟然還怪她?

安王妃心裡頭越想越不是滋味,甚至還有些隱隱的失望,明白王爺和婆婆沒甚區別,都是面上裝得好,用得着她的地方就笑臉相迎,一旦壞了他們的事便惡語相向。

倘若王爺對她有半分睿王對睿王妃的心意和照顧,她都不會把好端端的日子過得這般!

安王妃又看了眼前頭,自下跪接旨起,蕭長風怕簡珞瑤抱着孩子太辛苦,便把孩子接過去抱,到現在也沒把孩子還給簡珞瑤,一直摟着,也不在意這麼多人瞧着,有損他王爺的威嚴。

而簡氏也就這麼坦然的立在睿王身旁,並無半點心虛,可見平日便習慣瞭如此。

安王妃收回視線,心底悠悠的嘆了口氣。她以前對簡氏嫉恨又不屑,嫉恨她受寵,嫉恨她活得比她們這些妯娌都輕鬆,卻又不屑她的出身,更不屑她小家子氣的做派。

便一直在抱怨,卻從來沒有仔細琢磨過,爲何放着她這個出身良好、溫婉賢惠的長媳不搭理,太后和聖人獨獨對簡氏青眼有加?爲何自己打理後院,爲王爺出謀劃策,爲王爺照顧滿院的鶯鶯燕燕,王爺仍對她有諸多不滿,而簡氏從不許睿王接近其他女人,睿王卻對她百般縱容?

想到這些,安王妃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問題不在簡氏身上,而是她自己,把歡樂悲喜寄予男人身上,自己的日子都在圍着丈夫打轉,哪有自顧自的歡喜,來得簡單快活?

安王妃不由又看了身旁的誠王妃一眼,心下不免悽楚,世間女人大多如此,既是以夫爲天,自然是圍着夫君打轉,即便是她不甘心,又能如何?還能如何?

她不是簡氏,她們王爺也不是可以事事包容的睿王。

安王妃那一眼,瞧見的是誠王妃同樣險些掛不住的笑臉,面上神情委實牽強。

不過比之安王妃的自怨自艾,誠王妃卻是全然的不忿。

上回在睿王府做的事,雖也有她的份,可安王妃是長嫂,責任自然更重一些,更何況她如今養着女兒,也是聖人的頭一個孫女,在聖人跟前有些得臉,看在女兒的份上,她婆婆也不能對她太過苛刻。

更何況誠王妃早就破罐破摔了,即便是被婆婆打罵了,心裡也沒安王妃那般難受,畢竟蔣嬪對她一向沒好臉色,冷嘲熱諷她聽習慣了,並不放在心上。

至於蔣嬪說得要給誠王選側妃,誠王妃更不擔心了,選側妃就選側妃,只要王爺想倚仗她父親,再年輕貌美的側妃進了門,王爺也要聽她的意思,側妃休想先於她生下王爺的長子。

等她養好了身子,摔下生下嫡長子,坐穩了王妃的位置,側妃之類的,就更在她手心中翻不出浪花了。這王爺側妃,說得要聽,要上玉牒的,可身份再名正言順,還就是個妾室,也得打簾子捧盆的伺候着主母,往後延禧宮若對她再有不滿,喊了側妃去聽說教便是,她還能偷個懶。

是以,這懲罰對誠王妃根本不痛不癢,她對先前的事便也不需要反省,這會兒見了聖人竟然給皇長孫賜名了,她原就因爲自個兒明瑜得了聖人的賜名,而皇長孫沒有,一直暗暗自喜,如今自家連這些殊榮都沒有了,她還如何與簡氏一較高下?

思及此,誠王妃心裡頭便滿是抱怨,父皇也真是的,自來對他們這些王府裡的事便不上心,偏在這個時候,給了小崽子這麼大的殊榮,也不怕小崽子福薄受不住呢?

安王妃和誠王妃的心思複雜些,旁的女眷驚訝過後,便只是有些許爲難,不知道萬歲爺對睿王和皇長孫是個什麼態度,若這番賜名只是處於皇祖父對長孫的重視,那她們便好辦了;可倘若聖人給皇長孫取名爲“蕭重乾”是另有深意,她們也不敢貿然對睿王府殷勤備至,畢竟自家老爺都還沒開始站隊,她們更不能輕易表態。

衆女眷爲難之餘,索性把目光向長公主身上看,打定主意跟着長公主的態度走。

長公主對簡珞瑤倒還好,對蕭重乾委實熱情,等簡珞瑤夫妻送完李成離去,衆人回到側廳繼續喝茶聊天,長公主看着蕭重乾在簡珞瑤懷中睡得香甜,心裡委實喜愛之極,便忍不住要接過去抱一抱。

簡珞瑤也大大方方的把孩子遞給長公主,長公主抱在手裡輕輕晃着,滿臉笑意的道:“這孩子啊,除了皮膚白嫩,這臉倒是跟他爹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

“他臉都還沒長開呢,大姑母就瞧出來了?”

“可不是,本宮看人最厲害的,你不信啊,等兩年就能見分曉了。”長公主說着,又把孩子抱到她旁邊的女子跟前,笑道,“你瞧瞧,這孩子是不是和你表哥很像?”

往常長公主不出門,代她出來應酬的便是大兒媳婦楊氏。今日長公主親自出門,楊氏便在府裡坐鎮,長公主帶了新婚的小兒媳出來走動。

長公主的小兒媳婦,便是簡珞瑤堪稱熟稔的羅秀媛。

羅秀媛雖說心繫蕭長風,可選秀過後也知此生夢想無望,她被聖人指給長公主的幼子,長公主雖與聖人不是一母所出,可長公主的生母曾經對聖人和太后都有照拂之情,聖人感恩在心,登基後才冊封排行第三的三公主爲長公主。

直到如今,因着聖人和太后對長公主的照拂,長公主府在京里名望頗高,即便羅秀媛的親姨母是淑妃,她也不敢違抗聖人的旨意,拒絕嫁入長公主府。

更何況,她也不是沒反抗過,那些日子她萬念俱灰之下臥病在牀,日日以淚洗面,人瘦了一大圈,然而她心心念念表哥卻正與王妃恩愛纏綿。

滿京城裡誰不誇聖人這婚指得好,不苟言笑的睿王遇上睿王妃,百鍊鋼都化成了繞指柔?

而她呢,即便是病入膏肓,只要還剩最後一口氣,擡也要被擡進長公主府的,聖人金口一開,誰都不敢反抗,她又何苦獨自癡纏?

想開了之後,羅秀媛確實把心思深藏起來,像一個普通的待嫁閨秀一般,親自繡嫁衣,準備嫁妝,學着那些耳熟能詳的管家之事,打定主意要做一個人人稱道的賢妻良母。

簡氏能做到的,她自會比她做得更好——其實心裡頭仍是不甘心的,才憋着氣要超越她。

直到簡氏懷了孩子,以一己之力將自身與孩子護得周全,沒叫表哥在外邊分心分毫。而表哥對簡氏的用心,更讓她大吃一驚,在簡氏懷着孕不能伺候的這幾個月裡,表哥仍未納一妾一通房,只安心守着簡氏。

那時她便已經明白,她再怎麼努力追趕,也是追趕不上簡氏的,在表哥的心裡,她與簡氏原就不同。

她也不可能會像簡氏!

想清楚這個後,當初的那些執念,倒像是不藥而癒一般,她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再不糾結於別人的人生。

要不然,她今日也不會隨婆婆跨進這睿王府的大門了,她既然敢進來,心裡頭也自是坦然的。

見了長公主把孩子遞過來,羅秀媛倒真看了幾眼,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溫柔,正欲開口附和長公主,一旁的誠王妃忽然抿脣笑道:“說起來,侄媳婦纔想到,小表弟的媳婦,還是三弟的表妹呢!”

誠王妃忽然提起羅秀媛的身份,自然不是爲了替他們拉近關係。

事實上,淑妃當年想把自己孃家侄女,指給睿王當正妻,京裡頭就算沒有鬧到人盡皆知,但誠王妃是再清楚不過的,她當初還緊張過一陣。

誠王會去娶誠王妃,是看重她平陽侯旁支的出身,平陽侯手握重權,是聖人最信賴的將領,誠王便以此爲契機打入軍中。而誠王妃,自然也是把平陽侯府出身當成最大的優勢,她連安王妃這個長嫂的面子都不給,原因便在裡頭。

可倘若羅秀媛成爲睿王妃,羅秀媛是正經的世家出身,她父親是地方巡撫,年輕有爲,母親更是出自安寧侯府,出身這般高的世家小姐,若真做了她的妯娌,還不把她這個嫂子也給壓下去了?

誠王妃心裡頭對羅秀媛很有危機感,直到她被指給長公主的幼子,才鬆了口氣。

卻不想聖人給睿王指了出身遠弱於她的正妃,可這位弟媳仍遠遠蓋過了她的風頭,太后眼中只有簡氏沒有別人,一個勁兒給簡氏做臉,對她們其他孫媳婦卻不聞不問。

因此種種,誠王妃對簡珞瑤和羅秀媛都是敵視乃至仇恨着的,她見不得她們兩個人好,這意味深長的一句話,便是想在兩個人女人心頭撒鹽,既膈應了簡珞瑤,最好讓她在蕭長風跟前鬧,夫妻失和,又讓長公主對這個新媳婦沒了好印象,一舉兩得。

剛起了個話頭,誠王妃也不等羅秀媛反應過來,捂着脣笑道:“侄媳婦以前倒聽說羅姑娘的大名,這麼個出挑的姑娘,倒是讓大姑母撿了這個便宜。”

這話一出,廳裡安靜了片刻。

羅秀媛臉色白了白,她即便是心裡頭放下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念想,可誠王妃這般語氣的挑唆,仍讓她止不住的心虛起來。

長公主面上的笑容已經稍微收斂了些,只挑眉看向誠王妃:“侄媳婦此話何意?”

“大姑母還不知道呢?”誠王妃詫異的反問,正要將淑妃意圖把羅秀媛指給自己兒子的事,調油加醋的說出來,那頭簡珞瑤已經笑了,道:“二嫂說得沒錯,大姑母可真是撿了大便宜,母妃的眼光高您是知道的,表弟媳婦這般的人兒,叫母妃都愛得不行,一直說父皇惦記表弟,比對自個兒子都上心,這般出衆的姑娘,也不知留給皇子們。”

她說到這兒,頓了頓,繼續道:“可要侄媳婦說呢,父皇還真是慧眼如炬,表弟和表弟媳婦兩個,可不就湊成了一對金童玉女?再沒比他們更合適的了!”

簡珞瑤這話不僅委婉的把淑妃以前的心思點出來,又大大的恭維了長公主一番,長公主即便心裡頭有些不悅,也被她這番恭維弄得心神氣順,抿脣嗔道:“金童玉女本宮沒瞧出來,不過本宮倒是知道,你在編排你母妃呢,改明兒見了淑妃,可要與她好生說道說道,你這個媳婦兒在外面都要無法無天啦!”

“別。”簡珞瑤滿臉恐慌的道,“侄媳婦就狹促一回,大姑母可千萬別叫母妃聽見了,求大姑母疼侄媳婦這一回罷。”

“還知道自己狹促。”長公主笑眯眯的拍了拍簡珞瑤的手,道,“也罷,本宮就疼你這一回,記住,只一回啊。”

簡珞瑤笑嘻嘻的道:“常言道有一便有二,大姑母不必強調。”

長公主嗔道:“你這丫頭,還蹬鼻子上臉來了?”

雖如此說,她對簡珞瑤的態度,卻是前所未有的親暱了。

對於淑妃的心思,長公主未必不清楚,甚至她知道的更多,不過聖人給自個兒子指這門婚,她大抵是滿意的。

聖人對她一直頗爲照拂,長子有爵位,次子也有,可她一共生了五個兒子,便是有天大的恩典,也難輪到幼子身上。偏幼子生得晚,是她的老來子,大些的孫子們都可以娶媳婦了,幼子倒是跟孫子一塊長大,她與駙馬難免偏疼些。

其實說句疼到骨子裡,也不爲錯。她近來總擔心自個兒百年後,幼子尚且年輕,不懂事,日後無所依靠,聖人想必也是考慮到此,纔將羅家姑娘指給她兒子。

且不提羅夫人是安寧侯府出身,羅大人年僅四十已是地方巡撫,從二品的地方軍政大臣,實權在手,前途不可估量。羅大人就這麼一個嫡出的姑娘,疼愛程度縱是比不上那些兒子們,想必也不差了,對於唯一的女婿,日後自然會多加照拂。

自從指了這門婚,她便是無甚後顧之憂了,雖說羅姑娘似乎曾傾心睿王,可睿王是自個兒親侄子,長公主也知道這孩子優秀,沒見過外男的閨中姑娘,冷不丁見着這麼玉樹臨風的表兄,還是身份尊貴的皇子,又有淑妃和侯府的撮合縱容,會動心委實正常,只要沒做出私相授受之事,那便在情理之中,她萬不會如此小心眼的記恨在心。

只是長公主心知肚明歸心知肚明,誠王妃那麼大咧咧的說出來,當着這麼多的人面,不僅僅是找睿王府和羅秀媛的茬,便是長公主也有些下不來臺,她臉色自然不好看。

更何況她今日會帶小兒媳婦來睿王府,也是對小兒媳婦進門後的表現滿意,帶她出來轉一圈,好叫衆人都知道,那些傳言都是不真的,她兒子跟兒媳婦纔是天生一對。

好端端的想法,險些就被誠王妃攪壞了,長公主焉能不生氣?

好在全被簡珞瑤幾句話給化解了。

誠王妃只是起了個頭,話茬便被簡珞瑤搶了過去,如今再插不上話,好端端的機會給浪費,心裡頭更是一陣惱怒。

一旁的羅秀媛卻是小心的看了長公主幾眼,見她神色愉悅,心裡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未免有些酸楚,她自詡不比簡氏差什麼,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認,其實差得遠了,就拿她婆婆,別說她這個剛進門的媳婦,就是最得婆婆看重的大嫂,也懼於婆婆的威嚴,不敢像她這般逗樂。

以往在府裡,哪還曾看過婆婆笑得如此開懷的樣子?

簡珞瑤見着羅秀媛眼神閃爍,還當她正在尷尬着,便笑道:“表弟媳婦還沒說呢,你當真也瞧着重乾這孩子像王爺?”

若只是一般的情敵,簡珞瑤對羅秀媛自然不會如此善解人意,替她化解危機不夠,還要幫她化解尷尬。

只是羅秀媛也算是出身安寧侯府,羅大人在外任職,羅家的根基也不在京裡,羅秀媛自來都是受外祖家侯府的照拂,她要是在這兒丟了人,那侯府的臉面也跟着沒了,指不定還要影響到淑妃,簡珞瑤就算是出於爲自己考慮,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誠王妃看不上簡珞瑤的行爲,她原以爲自己向羅秀媛發難,簡珞瑤只會袖手旁觀、在一旁看戲,卻不想她如此印象,更這般與她過不去,心裡氣急,聽得簡珞瑤的話,便又插了一腳道:“三弟妹自個兒都瞧不出來皇長孫像不像三弟,卻要問表弟媳婦,難不成是覺得表弟媳婦有這麼好的眼力,比你還了解三弟?”

衆人聞言都險些吸氣了,誠王妃這話委實露骨的厲害,就差明着說蕭長風和羅秀媛有過一腿了。

簡珞瑤卻沒有衆人想象中的震怒,她笑盈盈的看向誠王妃,不緊不慢的道:“我記得明瑜剛滿月的時候,大嫂還誇過明瑜像二哥呢,二嫂的意思是,難不成大嫂比你還了解二哥?”

安王妃沒想到自己今日這般低調,幾乎沒說過幾句話,也能如此躺槍,臉頓時就黑了。

誠王妃氣急,當下反駁道:“你胡唚什麼,這都不是一碼事!”

簡珞瑤氣定神閒的反問道:“二嫂反應這麼大如何,開個玩笑而已。”

“大嫂和我們王爺的名聲,你竟然如此拿來說笑?”

“我不過是向二嫂學習的,原來這種話不能亂說?”

簡珞瑤的話剛落音,身旁便有人忍不住輕笑一聲。

雖說誠王妃被睿王妃噎得說不出話來,這表情委實滑稽,可是敢這麼大咧咧笑出聲的,也讓人側目。

一直很低調的平王妃,見着周圍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聚來,立即伸手指着躺在簡珞瑤懷中的蕭重乾,笑眯眯的道:“我方纔見皇長孫睡着睡着,居然突起泡泡來,吐完小嘴巴又吮着吮着,自個兒嚥了回去,委實好笑,便沒忍住笑出了聲,打擾了二嫂和三嫂說話,委實對不住。”

“四弟妹客氣了,既是閒聊,誰都可以說話,又不是談正事,哪來的閒聊?”簡珞瑤說罷,笑眯眯的逗着懷中的小傢伙,“睡得這麼香,你可知道小嬸嬸剛纔笑話你了?連自個兒的口水都吞,真是個小吃貨。”

鄭嬤嬤笑盈盈的遞上一條帕子,簡珞瑤動作輕柔的把小傢伙嘴角的口水擦乾淨。

誠王妃自被打斷之後,找茬的行爲便一直沒成功,宮裡陸續來賞了。

接完這些賞賜,便到了用午膳的時辰。

這廂簡珞瑤招呼着客人吃飯,鄭嬤嬤也把蕭重乾抱下去餵食了,只是兩刻鐘後,紅雲匆匆過來,行了禮後,在簡珞瑤耳邊低聲道:“姑娘,小皇孫不肯進食。”

簡珞瑤一愣,立刻擔心的道:“怎麼回事?”

“不知道,一開始嬤嬤以爲小皇孫不餓,便安頓了小皇孫繼續睡,只是小半刻鐘前,小皇孫忽然開始大哭,誰也哄不住……”

蕭重乾一直很好帶,他除了餓着的時候,其他情況下幾乎沒哭過,簡珞瑤聽到紅雲說他一直在哭,心裡便立刻揪了起來,再坐不住,當下起身道:“抱歉,還有些事,失陪片刻。”

長公主問:“本宮觀侄媳婦面色不好,可是重乾那孩子出事了?”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無故不肯喝奶,又餓得大哭。”簡珞瑤無奈道,“這孩子被嬌慣了,我得去瞧一瞧。”

長公主當下點頭,關切的道:“你是得過去看一看,孩子戀母。不過也再請太醫來瞧瞧,更穩妥些。”

簡珞瑤應了,心下卻明白,小傢伙一直只喝她喂的奶,萬一是個嘴刁的,換了個人也確實不願意買賬。

不過簡珞瑤心裡有準備歸有準備,回到屋子裡,見着小傢伙哭得面紅脖子粗的,也是一陣心疼,當下顧不上什麼,抱了小傢伙在懷中哄:“寶貝兒,不哭不哭,娘這不回來了嗎……”

迴應簡珞瑤的,是小傢伙迫不及待揪着她衣襟的動作。

簡珞瑤以往穿得簡單,小傢伙抓幾下,簡珞瑤便明白的意思,自己敞開衣襟讓他喝。

只是這會兒簡珞瑤雙手抱着孩子不方便,她又穿得正式,裡外包裹得嚴嚴實實,小傢伙一連扯了好幾下,衣裳紋絲不動,當下急得,哭聲更厲害了。

“你別哭了,哭得娘心都碎了。”簡珞瑤一面拍着小傢伙的背哄,一面在軟榻上坐下。

鄭嬤嬤瞧見蕭重乾的動作,也知道他沒別的毛病,只是任性只要自家姑娘喂,可憐餓得夠嗆,姑娘來了小皇孫卻喝不着奶。忙上前幫簡珞瑤解釦子,低頭一看簡珞瑤的衣襟,卻驚道:“小皇孫力氣這般大,姑娘的衣裳都被扯抽絲了。”

“無妨,待會兒餵飽他,再換件衣裳便是。”簡珞瑤一面說着,一面握起小傢伙的手,在嘴邊親了親,又細細打量,笑道:“難怪能把我的衣裳都抓壞,是小指甲長長了,要剪指甲咯。”

簡珞瑤還特意用了賣萌的語氣,蕭重乾卻不領情,高冷的把手從她手中抽走,然後繼續嚎啕大哭。

好在鄭嬤嬤動作麻利,三兩下解開簡珞瑤的衣襟,小傢伙的手亂揮,不小心碰到她胸前的肌膚,意識到觸感不對,當下也不哭了,整個身子都撲倒簡珞瑤胸口,因爲太急,喝奶的時候嗆了一下。

簡珞瑤忙拍着他的背,哭笑不得的道:“別急,沒人跟你搶。”

屋子裡沒有嚎啕大哭的聲音,總算安靜下來了,鄭嬤嬤和紅雲也摸了摸額頭的汗,鄭嬤嬤無奈道:“早知道小皇孫這般敏感,姑娘就不該自個兒喂,喂習慣了小皇孫,奶孃可不管用,您以後怕是脫不了身了。”

紅雲卻笑道:“奴婢倒覺得小皇孫天生聰穎呢,才滿月便分得清姑娘和奶孃的區別,不愧是萬歲爺最看重的皇長孫!”

簡珞瑤輕輕拍着懷中的小傢伙,聞言笑道:“以後的事以後再瞧罷,不過我倒是不後悔親自喂他的。”如果不親自餵養孩子,她可能體會不到這種母子間奇妙的聯繫,親子關係總感覺差了些什麼。

小傢伙喝奶的時候,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從一開始的急切,到舒緩,再大後面的要喝不喝,簡珞瑤能感受到他這種舒適得難得多動一下的情緒,

直到小傢伙已經很久沒動過嘴了,簡珞瑤才輕輕將他往外挪一點,笑道:“果然又睡着了,你們還說他聰穎,我真沒瞧出來,小懶豬倒是一個!”

“能吃能睡,才能長得好呢。”鄭嬤嬤笑着從簡珞瑤手中結果孩子,去牀上安頓,一面低聲道,“姑娘快換件衣裳回廳裡去罷,離開太久,要被人懷疑的了。”

簡珞瑤重新回到側廳,午飯還在繼續,男人在桌上喝酒吹牛,女人便是喝茶聊天,院子裡還安排了戲團在表演,單看這些節目,飯也吃得慢了。

見簡珞瑤回來,衆人都在問簡珞瑤蕭重乾怎麼樣了,簡珞瑤笑道:“那孩子鬧情緒,剛剛哄了他睡着了。”

“小孩子都有些鬧騰,皇長孫已經是乖巧的了。”

說話的是安寧侯夫人,簡珞瑤點頭笑了笑,剛想回話,誠王妃去冷不丁的開口問道:“三弟妹去哄皇長孫也就罷了,怎麼哄得衣裳都換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