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太怒氣未消,“那個不成器的東西就恨不得我死掉。”
三姨娘便道:“別的日子這樣鬧也就算了,今天也這樣鬧,想說兆煜沒有別的心思,恐怕還真難。”賀蘭看看三姨娘那副樣子,她一句話鯁在心裡,明知道不該此時說,卻還是忍不住道:“母親已經很生氣了,我們應該勸解纔是,怎麼三姨娘還火上澆油呢?”
三姨娘輕鬆地一笑,“呦,難道我站在太太這邊說話還不對了,什麼是勸解,給兆煜說話就叫勸解了麼?”她這一句簡直如刀子一般,頂大的一個罪名扣下來,賀蘭不得不道:“我什麼時候給兆煜說話了?”
秦太太卻打斷了賀蘭,道:“你們都不用說了,我心情本來就不好,你們還來煩。”末了又嘆了一口氣,“這人到底貼不貼心,只要一回就全看出來了,賀蘭,你出去招待吧。”
賀蘭便說了一聲“是”,才站了起來,三姨娘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上,脣角噙着一點點笑意,不顯山露水的得意,賀蘭再沒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在迴廊上慢慢地走了幾步,那心裡簡直委屈極了。
她站在迴廊上,聽着前廳裡傳來的戲臺子上的鑼鼓聲,鏘鏘不絕於耳,只覺得很是煩得慌,想着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坐一坐,便順着迴廊往花廳裡走,花園子裡靜悄悄的,石階旁盛放的一片片美人蕉,火紅如雞冠,賀蘭推開花廳的門,先聞到了刺鼻的酒氣,就見一個人頭靠在沙發上,身體卻拖到地毯上,那露出的半邊側臉被酒精燒得通紅,賀蘭看了一眼,愕然道:“兆煜。”
秦兆煜趴在那裡,卻是半點回音都沒有。
賀蘭忙走到桌側去按鈴叫下人,又走到兆煜的跟前來,彎腰去看他情形,她又好伸手去扶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他的鼻息,他酒意沉沉,呼吸急促,賀蘭收回手來,才覺得自己真是慌了神,這樣的舉動簡直是有點可笑。
她試探地叫了幾聲,“兆煜,兆煜。”他攤在地毯上的手掌心裡破了一個極大的口子,一個勁兒地往外冒血,看着讓人心顫,賀蘭忙解下盤扣上的雨過天青色竹葉絲綢手帕擦他手心裡的血,那血口子很長的一條,賀蘭便將手帕纏在他的手上,纔剛打了一個結,回過頭來就見兆煜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無聲地注視着她。
賀蘭嚇了一跳,兆煜卻忽然伸手過來,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子,賀蘭這下子被駭住了,使勁往外掙道:“兆煜,你快放手。”她這樣往後一退,他竟同時被牽扯着從沙發上起來了,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來板她的臉,苦辣的酒氣拂到了賀蘭的臉上來,花廳的大門外傳來腳步聲,賀蘭知道這是聽到鈴聲的下人到了,若是看到這樣的景象可了不得,她越發地急起來,顧不得許多,伸出另一隻手便用力地打在了秦兆煜的臉上。
秦榮推開門就見賀蘭靠在鑲嵌在牆上的烏木格子上,臉色發白地望着趴在地毯上的那個人,秦榮茫然一怔,賀蘭聽到門聲,轉過頭來望着秦榮,道:“快叫幾個人來伺候二少爺,二少爺喝的太多了。”
秦榮這才明白原來趴在地上那個人是秦兆煜,忙道:“哎呦,二少爺,你怎麼躺這了,這地上多涼。”就上來攙扶兆煜,將兆煜擡到沙發上去,賀蘭道:“我還要到前廳看看,二少爺就交給你了。”
秦榮道:“我知道了,少奶奶你放心去吧。”
賀蘭便推門走出去了,六神無主地出了花園,順着迴廊去了前廳,長廊的兩側木槿開得很是繁盛,粉色的花團從廊外探了進來,晃晃悠悠地拂到她的身上去,旗袍上沾了夜露,她也沒有察覺,恍惚失神間就見承煜站在對面,略低着頭,被夜色籠着,她看不到他臉上的神色,卻聽得他忽然嘆了一口氣。
她怔了怔,輕聲道:“承煜。”
他絕沒想到賀蘭就在這裡,回過頭來,那清俊的面孔上一片愕然,繼而笑道:“我還以爲你和母親在一塊呢。”她向他走過來,電燈的光芒照耀在她的眼上,承煜看了她一眼,忽地道:“你怎麼哭了?”
賀蘭本想問他爲什麼嘆氣,卻反而被他先問了,忙揉揉眼睛,“沒有啊。”承煜何等心細,望着她的臉,微蹙起眉頭,從西服裡掏出一方手帕給她,溫聲道:“你眼圈都紅了,當我看不見麼?”
賀蘭這才察覺到眼角都涼涼的,想來是濡了些淚意,忙接過他的手帕,擦了擦眼角,這才小聲地道:“我剛纔在母親跟前說錯了話,惹了母親不高興。”
他便明白了,默默地道:“你自從跟了我,把以前快樂的性子都磨煞了一大半,我真不想看到你這樣。”
賀蘭道:“你不要這樣說。”承煜靜靜地凝望着她的面容,忽地有點氣餒地道:“賀蘭,我真是盡了全力,我只想對你好。”賀蘭一怔,擡起頭來看他,他的目光裡閃爍着一種溫柔的光,這會兒卻輕輕笑道:“我這樣努力,你會愛我麼?”
賀蘭疑惑地道:“承煜,你到底怎麼了?”他輕聲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麼了?大概是突然犯了神經病,居然患得患失起來了。”賀蘭道:“你這個人怎麼沒個忌諱,竟胡說八道。”他立刻笑起來,“好,我不說這種喪氣話。”
他伸出手來,將她的手握在手裡,輕輕地握了握,接着又微微地笑一笑,“這個家裡就是烏七八糟的雜事多,我明天去天津,等回來我帶你搬出去,就清靜了。”他又道:“母親那邊你不用擔心,我這就去看看。”他欲待要走,卻又停住了,轉過頭來對賀蘭道:“你不難過了吧?”
賀蘭手裡還握着他的手帕,搖搖頭,秦承煜便道:“那你笑一下給我看,我才放心。”他凝神注目地望着她,賀蘭忍不住就是一笑,道:“你快去看母親吧。”秦承煜
也笑了笑,這才轉身走了。
到了夜裡,賓客都散了,賀蘭才清閒下來,哄芙兒睡着了,又在搖籃前坐了半天,才從嬰兒室出來,就見浴室的門半開着,秦承煜脫了外套,正在裡面擺弄着浴缸上面的熱水氣管子,賀蘭走過去道:“怎麼了?”
承煜道:“這管子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偏偏放不出來熱水。”
賀蘭道:“恐怕是壞了,明天找一個工人來修一修,今天就不要用了。”秦承煜擦擦頭上的汗,笑道:“累了一天,明天還要出門,沒想到熱水都要與我作對。”
賀蘭笑道:“這也沒什麼,臥室裡不也有浴室,你過來洗,我這就去給你放水。”秦承煜微微一怔,看了賀蘭一眼,賀蘭已經轉過身,走到臥室裡,又推開壁上的一扇乳白色的雕花門,進了浴室,低着頭往浴缸裡放水,熱水氣管子一旋,就有嘩嘩的熱水,直射到浴缸裡去了,她一面放着熱水,一面轉身走出去,尋新的毛巾和香皂,卻望見秦承煜站在臥室的木格子前,似乎很認真地研究着上面一件月白冰紋花瓶。
賀蘭笑道:“你的睡衣在哪裡?我去給你取來。”
秦承煜忙道:“在書房裡,我自己去拿。”賀蘭指了指浴室,笑道:“你還是進去看着熱水吧。”她去了他的書房,果然就見一套睡衣,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天鵝絨沙發上,又有一條珊瑚絨毯子,已經鋪蓋好了。
賀蘭抱着睡衣回到臥室,浴室裡的熱氣騰騰地冒了出來,連帶着臥室裡也蒸汽滾滾,她忙走進去一看,就見秦承煜站在浴缸旁,而那浴缸裡,已經放了整整半缸的滾燙熱水了,熱氣直往外涌,賀蘭忙道:“你怎麼放了這麼多的熱水,要怎麼洗呢?”
秦承煜正在發呆,被她這一句話驚回神來,這才發現眼前已經是一片白煙,忙要去將熱水汽管子擰上,不料他這樣慌張的一伸手,卻正把手伸到了管子的下面,滾燙的熱水一股腦地澆到手背上,疼得他眉頭一皺,忙縮回手來,賀蘭嚇得“呀”了一聲,趕緊過來拉着他的手看,他的手背已經紅了一大片。
賀蘭看了心疼道:“你也太不小心了。”她的手指停留在他發紅的手背上,是晶瑩剔透的纖細,他莫名地一陣氣促,竟似感覺不到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熱水的蒸汽氤氳着她的面孔,好似泛着紅暈的蘋果,他心跳得愈加得快,她卻擡起頭來看他,“你痛不痛?”正對上他的目光,她的臉頓時一紅,把頭低了一低,轉過身便往外走。
秦承煜慌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輕聲道:“賀蘭。”她的手指柔軟溫暖,他忽然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心簡直就是如擂鼓一般,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閃避了一下,他的嘴脣在接觸到她面頰一刻終於停住了,一股脂粉的香氣幽幽地飄來,她的手指緊緊地攥住了抱在懷裡的睡衣,纖瘦的脊背挺得筆直,他開口問道:“怎麼了?”她的肩膀愈加得僵硬,卻硬撐着一笑,“沒什麼,就是有點頭暈,這裡實在太悶了。”
他望着她那幅六神無主的樣子,手上的力道卻一點點地放鬆了,最終還是鬆開手,溫柔地一笑,“你出去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賀蘭往後退了一步,她始終地低着頭,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那我走了。”秦承煜覺得自己的手臂一陣陣發虛,她在自己懷裡的感覺還清晰地殘留着,然而他還是笑道:“你快去吧。”
賀蘭輕輕地“嗯”了一聲,轉身往浴室門處走,打開門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見她回過頭來,便微微一笑,眼裡帶着很溫柔的光。
那浴缸裡的熱氣還在朝上蒸騰着,浴室裡氤氳着這樣白而薄的水霧氣,他低下頭,伸手用力地揉搓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眼珠被擠壓的一陣陣生疼,他覺得自己三魂走了七魄,胸口空蕩蕩的好似被挖去了一大塊。
賀蘭獨自一個人站在臥室裡,她靠着牆,低頭看着自己的腳面,默默地站了片刻,有悠悠的香氣浮來,賀蘭擡起頭,就見放在木格上的素心蘭還未凋謝,翠綠若針的葉片婀娜多姿,皎潔無瑕的花盞鏤冰琢玉一般,她想起他將那一枝素心蘭送到她手裡的時候,眉宇間的溫潤笑意恍若暖陽。
賀蘭望了望那一枝素心蘭,目光澄澈如秋水,她終於轉身出了臥室,直接去了承煜的書房,打開書房門,就見那一條珊瑚絨毯子還整整齊齊地疊在沙發上,她走過去,將毯子抱起來,毯子很軟和,毛茸茸地熨貼在她的胸口上,她靜靜地把毛毯抱到臥室裡,慢慢地放在紫檀牀上。
承煜走出浴室,臥室的大燈已經關了,只有牀旁的櫃子上開着一盞小檯燈,賀蘭低着頭,正在鋪被子,聽到他的腳步聲,便輕聲道:“書房裡那樣冷,你今天晚上不要去睡了。”
承煜怔了怔,半晌笑道:“也沒什麼,睡着了就不覺得冷了。”賀蘭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一雙眼眸裡透出澄澈溫暖的光來,她看看他,卻又垂下了眼眸,默默地不說話,那臥室裡靜得針落地都聽得見,他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有一把小火苗烈烈如焚地燒着,他忽然覺得自己十分卑鄙,難道要趁人之危去勉強她,他明明知道她的心裡……他強迫自己硬生生地說了一句:“賀蘭,我知道你……”
他的一句話說到一半卻又停住了,賀蘭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走到了承煜的面前,眼珠裡透出溫暖的寧和,靜靜地凝視着秦承煜,低聲道:“你是我丈夫,除非你是嫌棄我。”她說完這一句,那臉上微微地紅了紅,像塗了一層胭脂般,把頭低了下去。
淡淡的檯燈光籠着他二人,那臥室裡寂靜無聲,只有素心蘭的香氣看,幽幽地飄蕩過來,在他的鼻息間氤氳着,像是酒,葡萄汁釀成酒,醇香悠長,她就在他的眼前,盈盈若一枝折枝芙蓉,她
是他一直渴望和深愛的女人,他沒法子再控制自己,半帶恍惚道:“賀蘭,我愛你,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愛你。”他彷彿是試探一般,慢慢地伸出雙手,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裡,她的身體軟的像一朵雲,旗袍的下襬有點長,無聲地覆蓋在他的腳背上,簌簌地滑着他的腳背。
他望着她的嘴脣,喉嚨一陣陣發緊,低頭去吻她的嘴脣,紅潤溫暖,甜絲絲的味道,這讓他想起,他很小的時候,常淘氣地去摘院子天井裡盛開的蔦蘿花,拔出花瓣放在嘴裡輕輕地吮吸,從花瓣裡泛出來的甜意,直涌到他的心裡去。
第二天早上,朱媽按例來打掃屋子,卻見那書房的門大開着,朱媽便朝裡面看了一眼,裡面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連平日裡擺在沙發上的珊瑚絨毯子也不見了,她又朝着嬰兒室看了一眼,嬰兒室裡也沒有人,朱媽怔了怔,這才擡眼看向了臥室緊閉的屋門,頓時一笑,喜洋洋地下樓去,直接拐去了廚房。
到了八點鐘左右,賀蘭最先起來了,對着鏡子梳好了頭髮,又換好了一身素藍色錦緞旗袍,站在鏡子前面系肋下的扣子,承煜也剛從浴室裡洗了一把臉,走出來的時候烏黑的頭髮上還沾着清亮的水珠,他走到鏡子旁,仔細地端詳着鏡子裡的賀蘭,見她臉上還塗着一點胭脂,便笑道:“你塗胭脂好看極了。”
賀蘭笑道:“那我從今以後只塗給你一個人看。”
秦承煜微微一笑,道:“這裡也應該再塗一點。”他親自伸手從胭脂盒裡挑了一點點出來,慢慢地在手心裡揉開,塗在賀蘭的面頰上,接着目光溫和地看着她,“真美。”賀蘭的眼睫毛無聲地一垂,脣角漾着一點點甜甜的笑意,秦承煜將賀蘭攬在懷裡,在她的嘴脣上輕輕地親了親,很是戀戀不捨,賀蘭那兩腮卻更紅了,輕聲道:“朱媽就快帶人來掃屋子了。”果然就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賀蘭忙道:“進來吧。”
正是朱媽帶人來掃屋子,朱媽還抱着芙兒,笑道:“小小姐大概知道爸爸今天要出門,往日裡這時間都還睡着呢,今兒可倒好,早早的就在搖籃裡打滾了。”秦承煜笑逐顏開,伸手過去將芙兒抱在懷裡,低頭親親芙兒的額頭,芙兒咧着小嘴衝着承煜樂,小手摸上了承煜的臉,賀蘭笑道:“你小心,她最近學會了撓人。”承煜回頭望了她一眼,微笑道:“芙兒可捨不得撓我。”
賀蘭走過去,芙兒看到媽媽來了,越發地興奮,雙腿一陣亂蹬,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動着,秦承煜道:“這小傢伙兒還有點人來瘋兒,人一多她就高興,長大了肯定是個搗蛋鬼。”
賀蘭笑道:“到時候一定被她鬧死了。”
秦承煜笑道:“頑皮一點的孩子會很聰明。”
朱媽笑着向他們道:“姑爺,小姐,下樓吃早餐吧。”她走過來接了芙兒,芙兒朝着秦承煜咯咯地笑起來,煞是可愛,秦承煜又親了親芙兒的小臉蛋,才與賀蘭一起下樓吃早餐,丫頭已經在桌上擺了香粳米粥和清爽的小菜,賀蘭看看壁爐上的小金鐘,道:“時間還早,你多吃一點。”
承煜笑道:“今天這冷蘆筍的味道真不錯。”便多吃了幾塊,賀蘭看着他吃完了那一碗粥就放下了,道:“你的箱子都理好了嗎?”秦承煜笑道:“理好了,你昨天晚上都親自理了兩遍了。”
賀蘭一笑,“我再看一看,不要落下什麼東西,用的時候找不到才着急呢。”她上了樓,到秦承煜的書房去,見小皮箱還放在沙發上,她走過去打開皮箱,看裡面的襯衫襪子等衣物都已經疊放的工工整整的了,秦承煜走進來,見她又把那件襯衫拿出來,仔細地疊了一遍,他站在那裡望着她,臉上出現了很溫柔暖和的笑意。
賀蘭低着頭將他的箱子理好,終於放心地合上落了鎖,秦承煜已經穿上了西服外套,賀蘭走過去,替他順了順淡銀色的領帶,兩人都同時往穿衣鏡裡望了望,彼此笑了一笑,秦承煜道:“我該走了。”
賀蘭道:“我送你。”
秦承煜拎起皮箱,伸出另一隻手握住了賀蘭的手,兩人一起走下樓去,順着花園的紅磚路朝大門外走,磚路的兩旁種植着高大的楓樹,雲柏和一些翠綠的矮灌木叢,牽牛藤纏繞在木槿花上,開着一朵朵小花,很鮮亮的紅色和淡霞粉色,時間還很早,晨曦從樹葉的縫隙間灑落,周圍是一片柔和的寧靜。
賀蘭輕聲問了一句,“你下禮拜三就能回來了吧?”
他說:“下禮拜三肯定能回來。”
她低着頭,仍舊默默地走,他握着她的手,真希望那紅磚路長到沒有盡頭,他們就可以這樣一直走下去,然而天目瓊花叢的盡頭一轉,就可以看見大鐵門了。
他停住了腳步,把皮箱放下,轉過身來看着她,伸出雙手將她的兩隻手攏在一起,包容在手心裡,輕聲笑道:“小心手冷。”
賀蘭笑道:“傻子,夏天怎麼會手冷。”他只是握着她的手不放,兩個人靜靜地站在紅磚道上,彼此對視着,賀蘭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地一笑,他低下頭,慢慢地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很輕很輕的一個吻。
賀蘭輕笑道:“你也是這樣親芙兒的。”
秦承煜微微一笑,“你和芙兒一樣,都在我的心口上。”他那黑眸裡閃爍着溫柔的光,眉宇間都是很溫暖的味道,賀蘭垂下眼眸,面頰上浮現出一片淺淺的紅暈,低聲道:“我等你回來。”
他說:“好。”
他拎起皮箱,放開她的手,獨自朝着那扇大鐵門走去,賀蘭目送着他的背影,一陣暖和的風吹過來,她旗袍的一角隨着風輕擺,面頰一旁的鬢髮也微顫了起來,那天目瓊花繁生如錦一般地開着,而他的背影,已經隱沒在鐵門之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