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娘只是很着急，着急地跑過來問我們有沒有看到小妹？那時候我和爹在談話，哪裡有在看小妹在幹什麼？況且我們那時候想着小妹有娘和一個丫鬟看着，該是不會出什麼事的。”
王子華的手微微握緊成拳，整個人似乎都要開始顫抖着起來。中間的過程他沒有再詳細地說，直接從最後開始說起。“當我們把護衛都召集過來尋找子衿的時候，一直都沒有結果。直到過了許久，原本我們坐的那棵樹的不遠處，子衿的身子浮起在了那裡。你永遠不會知道，娘那時候的神情，她當場就崩潰了。她一直覺得，是自己害了子衿，是她沒有看好她，才導致子衿失足落水。原來那時候他們正在玩捉迷藏？孃親便走遠了幾步，背對着子衿。等她轉過身去，沒看到子衿的時候，還以爲這小丫頭機靈，藏好了。哪想到......”
“孃的病，就是那時候落下的根？”
王子華點點頭，“娘那時候一直不願意相信子衿已經死了事實，回來以後便將自己的完全封閉了起來，誰都不見誰的話也不聽。幾天，她突然跑去找爹，一直問他，子衿找到了嗎？那時候爹不敢刺激孃親，也不敢刺激孃親，只說會盡力去找。儘管我們知道，永遠也找不到了。”
“那時候我剛回來，只聽你們說子衿找不到了，也沒有多想。可是子衿既然已經沒了，你們，你們爲什麼沒有給她辦葬禮，哪怕簡簡單單地辦一個也好啊。瞞着孃親，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
“孃親瘋了！”王子華打斷了這急躁的反問，“後來我們藉着給孃親調養身體的由頭請來了信任的大夫給孃親診治，得出的結論就是，娘因爲傷心過度而導致記憶缺失。具體的緣由大夫也說不出來。”
王子澈皺皺眉頭，“大哥的意思是，孃親的記憶停留在了子衿不見了的那裡，卻將她後來尋找的過程等一系列事情都忘了？不能啊...若是忘了，她怎麼會信任你這個盜賊襲擊的事情呢？”
“因爲孃親知道自己大概是忘了些什麼東西，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忘了什麼。準確地來說，因爲記憶的錯亂和缺失，那段時間的事她都記得七零八落。在她出現這些症狀前因爲過度的上新也因爲在潛意識裡她一直覺得是因爲自己的疏忽而導致子衿死亡，她不願意面對這些。所以將那些記憶都給關緊了起來。”
“不對，”王子澈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側過頭看向王子華，他一下子走到王子華的正前方，兩隻手激動地抓緊了王子華的兩隻胳膊，“不對大哥，若是像你說的，孃親在一開始就覺得子衿只是失蹤不是死亡的話......她爲什麼會說那樣的話？她早就知道了！孃親早就知道子衿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
“娘她知道啊，她一直都知道啊......”王子澈放下了抓着王子華的兩隻手，神情有些頹喪。這件事還要從他決定去從軍前開始說起。那時候他年紀並不大，可作爲王家的男子漢，他從來不會反悔自己所做的決定。可終究只是個孩子而已。在要離開都城去往軍營的前一天晚上，他偷偷跑到了孃親的院中，想要和孃親在好好說會話。
那時候他看着院子裡的丫頭將一個個小火盆架子往屋子裡搬，因爲那時候是在夏日裡，有天氣原本就熱，便覺得有些奇怪，加上原本就有些貪玩，有覺得新鮮，便使了自己略有所成的輕功翻上了孃親屋子的頂上，然後揭開了瓦片往屋子裡看。只看到王夫人正坐在榻上半躺着縫製着一件新衣裳，那衣裳用的還是宮裡面剛賞賜過來的上海雲錦。王夫人原本就生於富貴大家，這刺繡的本身原本就很高。那時候一開始看到他便猜想着，王夫人是因爲思念子衿所以做些衣服以解相思之情。
可後來的事情，他就算如今有些明白過來，想着都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有點微微的害怕。
王夫人將那剛剛纔縫製好的衣服拿了起來，目光欣慰而慈愛，彷彿通過這件衣服在看着什麼人似的，她就這麼看了一會，然後便從榻上下來，走到那些剛剛點好火炭搬進來的火盆架子旁，然後就這麼一件件的，將剛做好的和她之前縫製好的一些衣服，一件件地往火盆裡扔着，不，不能說扔，應該說是小心翼翼地一件又一件的放到火盆裡，邊放着嘴裡不知道還在嘀咕着些什麼。
王子澈那時候覺得無趣又覺得無聊，便也不再上面趴着，直接從進去了。王夫人在看到自己進來的時候神情似乎的確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但到底也沒有什麼大的異常。淡定地讓下人們講火盆擡了下去，然後便拉過他到屋子裡面去談心了。
王子華聽了這些以後，張了張嘴，他想說，就算是看到孃親在焚燒一些適合子衿穿的衣服也不能說明娘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啊，可是這話在腦中過了一遍都已經衝到喉嚨口的時候。王子華卻又突然想起了許許多多他一直知道卻可以在忽略的事。
此刻，他不得不承認，王子澈說的都是真的。孃的確早就清楚也早就意識到了子衿已經死了的事實。可她爲什麼要讓自己看上去像是不知道這一切的樣子呢？她又是怎麼瞞過他們瞞過大夫的呢？王子華此時有許許多多不明白的問題。可是他也知道，到了現在再去糾結這些問題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好了，這事先放一放吧，不管孃親之前知不知道，現在總是知道的。我們就當孃親已經相信子衿是被盜賊說還這件事吧。”
對於這個提議，王子澈自然是點點頭表示同意。這王夫人的院子到正廳的距離之間雖然有一個後花園和一條長長的九曲迴廊，可是這路程算起來其實並不算太遠。等到兄弟兩人走完這條路卻是感到心頭又沉下了幾分。
其實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樣，你認爲你所知道的就是真相，可事實上，真相其實離我們很近卻怎麼也接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