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擰眉,面上流露出幾分寒意,輕聲開口道:“主子,咱們琢玉軒中恐怕有人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否則也不會在我離開之後,就給您下了毒。”
拉起林凝眉的手。白芷扶着林凝眉在主臥中走着,等到走到了窗臺下,林凝眉看着那顏色鮮豔嬌嫩的朝顏,恍然大悟道:“這朝顏花有毒?”
白芷點頭又搖頭:“這東西應該叫天堂藍,也不是咱們平時見着的牽牛花,只不過模樣長得相似而已,若是嗅着天堂藍的香氣入睡,便會使人夢魘,身體虛弱,最後力竭而死。
主子您又懷有身孕,若是這天堂藍再在臥房內放上幾日,恐怕便有些不妥了。”
林凝眉抿了抿脣,問:“那我體內的毒可有解法?孩子沒事吧?”
“主子放心,天堂藍損傷的只是您的身子,使您生出幻覺。對於小主子卻不會有任何影響,只不過您最近有些虛弱,還得多多調養一番纔好。”
說着,白芷便搬着分量不輕的花盆,將天堂藍給搬出了臥房之內,瀲灩晴方站在外間兒,見着白芷的動作,晴方開口問了一句:
“白芷姐姐,主子之前不是挺喜歡這朝顏花的嗎?怎麼現在又給搬出來了?”
“這花香味兒濃。主子懷有身孕,聞不了這麼香的東西,否則夜裡睡不好,對身子反倒有害。”
白芷沒有毀掉那盆天堂藍。反正就放在這裡,一旦有人做賊心虛,倒也能拿着她的把柄。
林凝眉此刻坐在牀上,打開賬目,看着自己帶到驃騎大將軍府的嫁妝,心中也不由盤算開了。
這些金銀足足有十萬兩,也能買下不少糧食,而且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宣府鎮那裡地廣人稀,要是在那建一個莊子,雖說耗費人力物力,但用處卻不小。
東北土地肥沃,即便中不了水稻,但旱稻卻長得極好。眼下邊軍最缺的就是糧食。朝堂每年分撥下的軍餉,經過層層剋扣之後,也就不剩什麼了。一旦邊軍離世,家中老幼連十兩銀子都拿不着,又能有何用處?
寧爲盛世犬,不做亂世人。
林凝眉此刻心中也升起一絲慶幸,要不是她運氣不錯,打小兒養在晉陽侯府之中,恐怕也會吃不少苦頭。有宋秀才那隻老狐狸護着,爲奴爲婢倒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出生在尋常百姓家中,她又該如何自處?
災荒、地動、水患、戰亂,大虞朝都佔?了,畢竟天災非人力所能抗衡,但若是能爲邊軍做些什麼,林凝眉心中也能好受些。
“明日一早咱們便離京吧。今個兒你先派人採買糧食,棉衣,再去找農人買一些好的糧種,帶到宣府鎮中。”
白芷挑眉,問:“主子,即使戰火沒有波及到宣府鎮,但那地方實在是荒蕪的很,冬日裡又十足嚴寒,帶糧種過去恐怕也無人耕種啊!”
“放心。”林凝眉將手中的賬目放下,頓了頓,才接着開口道:
“有一些傷殘的老兵不能呆在軍隊之中,偏偏又做不了什麼活計,家無恆產,日子過得苦,若是我在宣府鎮附近買下一個莊子,也算是給這些殘兵們留下一個棲身之所。”
聽了這話,白芷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了,她只是一個死士,不懂所謂的國家大義,以前的主人讓她殺人,她便殺人,但自打跟在林凝眉身邊後,白芷倒是覺得自己先前的行爲好像錯了,錯的不堪入目。
白芷接過庫房的鑰匙,之後便將庫房內的金銀運出大半兒,用來採買糧食以及棉衣,因白芷不善與人討價還價,就去城西將福順給拎了來,忙活了好幾個時辰,才湊?了十車糧食以及十車冬衣。
沒有了天堂藍那帶着毒性的香氣,林凝眉今日入睡之時,果然沒有再夢魘了。
安安穩穩地歇了一夜,她早早起身,收拾妥當之後,去易遠堂與聶老太太以及聶老將軍知會一聲,這才由將軍府的數十個侍衛護送着往邊城趕去。
一路上,這些侍衛扮作商人打扮,繡春刀都藏在馬車底下,笑呵呵的,面上看着真跟商販沒有差別。
即使如此,這滿身的殺氣也不是布衣能擋得住的,驃騎大將軍府的侍衛一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手,就算只帶了幾十人,但依舊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
從順天府到宣府鎮並不算遠,快馬加鞭的話,兩日功夫也就到了。但林凝眉這一行人足足拉了幾十車的東西,速度自然也就慢下來了。
好在宣府鎮這處並不很亂,一路上也只遇到過幾次山賊,還都讓侍衛們殺的片甲不留,不給林凝眉用武之地。
馬車走入宣府鎮後,林凝眉便戴上帷帽,直接在驛站之中歇腳,坐在木桌前,林凝眉仔細聽着周圍人的談話聲:
“玉城危急,偏偏趙將軍也不派出援軍,難道是打算眼睜睜地看着玉城的同胞被韃子殘害不成?”
開口之人是個生的高壯的莽漢,哐的一聲拍了一下木桌,面色漲的通紅,看着倒是個有血性的。
“唉,趙將軍也很不容易,畢竟他只是一個正四品的將軍,有欽差在頭上壓着,即使想出兵也不成。”土東住圾。
“不出兵也不能去到玉城送些糧草嗎?我那兄弟說玉城從前日裡就斷了糧,在此種情況下還在與韃子拼殺,我們卻龜縮在宣府鎮中,真他娘地是個慫貨!”
書生模樣的男人苦笑一聲,端起大碗,開口道:“來!來!來!咱們喝酒,一醉解千愁,到時候就不用想這些煩心事了!”
跟林凝眉做一桌上的除了白芷之外,還有一個生的威武的漢子,正是將軍府的侍衛首領,名爲甄括。此刻甄括眼中滿布紅絲,拿着酒碗的手也微微發顫,想來心緒也不會平靜。
草草吃了幾口飯食,林凝眉直接帶着甄括白芷二人上了樓,等到關上房門之後,纔開口道:
“甄侍衛,你莫要動怒,爲今之計,是想辦法說服趙將軍出兵,解了玉城的危局。”
甄括擰眉,原本派他護送着二少夫人來到宣府鎮,他心中就是千百個不願意,之前又聽到昔日的兄弟在玉城吃苦,甄括登時便有些急了,怒吼一聲:
“二少夫人說的輕巧,趙將軍若是願意出兵的話,又怎會等到現在?”
對於甄括的無禮,林凝眉並不在意,只是淡淡開口吩咐一聲:“甄侍衛,你現在出去打聽打聽趙將軍的府邸所在何處,他家中又有何人,還有那所謂欽差的身份。”
甄括瞪着林凝眉,林凝眉絲毫不懼跟他對視,足足過了好幾息的功夫,最終還是甄括敗下陣來,直接推開了簡陋的木門,衝出驛站中打聽消息了。
白芷對甄括的無禮有些不滿,不過既然主子都沒有開口,她也不好輕取妄動,畢竟甄括看起來還是有些用處的,萬一打殺了,恐怕日後再想找這樣的好手,也就有些難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甄括再次站到林凝眉面前,甕聲甕氣的說道:
“趙將軍如今與夫人一同居於宣府鎮中,府中並無侍妾通房,聽聞是因爲趙將軍懼內,這才如此。”
頓了頓,甄括又道:“至於那位欽差,是貴妃娘娘的族弟安成均,現在也住在將軍府內,身邊有不少姬妾伺候着。”
“貴妃娘娘的族弟?”
林凝眉挑了挑眉,倒是沒有想到安貴妃的手能伸到這麼長,連宣府鎮也都被她安插了人手,竟然置玉城百姓於不顧,還真是好樣的!
“趙將軍可有子嗣?”
甄括搖頭,道:“趙將軍與趙夫人成婚十餘年,一直沒有傳出喜信兒,不過這兩位也不在意,收養了不少孤兒在將軍府中,日後也有摔盆上香的人了。”
想到包袱裡那枚被她仔細收好的孕子丹,林凝眉倒是未曾想到那東西竟然能在此刻派上用場。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若是趙夫人能懷上子嗣,想必趙將軍礙於這份人情,也不得不出兵了。
“甄侍衛說安成均帶了不少姬妾住在趙府中?”
甄括點頭,警惕地看了林凝眉一眼,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危險的事情要發生了。
林凝眉眸光一亮,粉黛未施的俏臉上笑意更爲濃郁,直接站起身,衝着甄括福了福身子,笑道:
“若是小婦人未曾記錯的話,甄侍衛之前也有五品將軍銜,在京城中也是赫赫有名之人。”
“只是五品小將罷了,在聶家軍中能找出十好幾個,不稀罕的。”
大概是林凝眉眼神太過炙熱,讓甄括寒毛直豎,明明面前只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罷了,爲何會給他帶來極爲危險的感覺,就彷彿面對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一般。
“甄侍衛可莫要妄自菲薄,五品官可算不得低了。”
若非甄括一直呆在聶家軍中,憑他的本事別的將軍手下一定會升遷的更快,但這廝偏生是個固執性子,認準了聶家軍,即使是趕也趕不走。
甄括苦了臉,問:“二少夫人,您有話直說,甄某是個粗人,實在是想不明白您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