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眉坐完月子之後,便日日在家逗弄着琬姐兒。
等到立秋之後,接二連三的好消息傳入京城,先是宣府鎮的趙夫人產下一子,接着莊子中的番糧也產出不少。
一車接一車的玉米番薯往驃騎大將軍府中送來,林凝眉正好嚐個新鮮。讓小廚房將這兩樣吃食給處理了,倒是讓聶老將軍與聶老太太讚不絕口。
番糧的產量不差,起碼比旱稻強上許多,想來今年嚴冬處於玉城的軍士也能嘗着番糧,再也不會餓着肚子與匈奴交戰了。
林凝眉派人往莊子裡送了不少銀錢,而聶修齊嘗着甜頭,又將那些退伍的老兵往莊子裡送,等到明年這個時候,想必莊子中的收成便更是可觀。
正待林凝眉忙活此事之時,宋靜嘉跪在壽康宮前,請求宋太后能爲她與五皇子姜遠道賜婚。
林凝眉早便清楚宋靜嘉的心思,也料到此事了,與前世的軌跡相同,宋靜嘉仍是求宋太后賜婚,她本身便是宋太后的姑侄女。眼下這位尊貴至極的太后娘娘還想要拉攏姜遠道,也算是一拍即合,當日便下了懿旨,將宋靜嘉封爲五皇子正妃,即日完婚。
知曉了這個消息,林凝眉脣畔的笑意倒是掩不住了,如今林清漪面上的紅疹纔好不久,肚子也沒有傳出什麼喜信兒,偏生宋太后竟然賜了婚。
安貴妃本就是個功利的性子。宋靜嘉身後站着宋太后,她自然對這兒媳婦極爲滿意,相較之下,出身算不得好的林清漪自然落得下乘。爲安貴妃所不喜。
等到宋靜嘉入了五皇子府之後,想必林清漪的日子定然更難過了不少。
如此又過了幾日,驃騎大將軍府突然又收着了一張請柬,這請柬乃是東宮送來的,說太子妃在三日之後欲要辦什麼賞花宴,邀林凝眉一齊去共賞牡丹。
見着這張勾畫牡丹的請柬,林凝眉杏眸微黯。
王瑾沅。
宴無好宴的道理林凝眉自是清楚,怕只怕這場賞花宴最後會成了鴻門宴,不過這請柬既然已經送來了,那林凝眉去瞧瞧也並無不可。
畢竟賞花宴可是放在明面上的招數,若是自己推拒了,以王瑾沅的性子,恐怕在暗地裡生出的陰私事情更會接二連三。
一旁的翠翹瞧着林凝眉晦暗不明的神色,疑惑的望了一眼主子手中的請柬。而後開口問了一句。
“主子,您要去這賞花宴嗎?若是不欲去的話,那奴婢便回絕此事罷。”
聽得翠翹的聲音,林凝眉輕笑着微微搖頭,又開口道。
“不必了,你去告訴東宮送信的內侍,讓其知曉屆時本夫人定不會缺席即可。”土介每扛。
之於林凝眉的吩咐,翠翹自是不敢怠慢,登時便衝着前者福了福身子,隨即便退出了正堂之中。
待翠翹離去之後,白芷便在一旁蹙着眉頭,而後開口問道。
“主子,若是奴婢尚未記錯的話,之前太子妃三番四次的謀害於您,爲何您還要將自己置於危牆之下?”
聞言,林凝眉輕笑一聲:“既然是太子妃相邀。我一個小小淑人,又怎能推拒?”
見着林凝眉眉眼處掛着的漫不經心,白芷心下真真更爲憂慮,蹙着眉頭,不住的規勸道。
“主子,既然東宮不是什麼好去處,爲何您還要去勞什子賞花宴?若是她們又使出什麼陰私手段,恐怕事情便不妙了罷!”
林凝眉此刻微微擡眼兒,將白芷因着習武而帶着一層薄繭的手緊握着,而後拍了拍這小娘子的手背,輕聲道。
“白芷你莫要憂心,到了賞花宴那日,我便帶上你不就成了?何況我本身的力氣也算不得小,即便王瑾沅真使出什麼腌臢手段,咱們還能向甘露殿求援,程皇后對我好歹還有幾分憐惜,自然是不會放任咱們陷入險境。”
話雖如此,白芷心中仍是有些憂慮,東宮到底也是太子妃的地盤,即便主子天生神力又如何?
轉眼間,又過了三日,正是那賞花宴的日子。
一大清早林凝眉便收拾妥當,帶着白芷乘着驃騎大將軍府的馬車往正陽門趕去,馬車將停在一旁,便有內侍迎了出來,查驗過白芷手中的請柬之後,那內侍便衝着林凝眉躬身,開口道。
“奴才給林淑人請安,請林淑人下車,由奴才帶您去東宮吧!”
聽得這內侍所言,林凝眉笑着道:“如此便有勞公公了。”
林凝眉如此客氣,讓那內侍面上登時便顯出一絲惶恐之色,連道不敢。
內侍在前頭引路,嘴上倒也並未閒着,一直走了許久,這才入到東宮之中。
“林淑人有所不知,我們東宮的牡丹園即便比御花園的牡丹也不遜分毫,都是自洛陽引過來的牡丹名品,便連極品的青龍臥墨池都有三株,等會兒林淑人您便瞧好兒吧!”
聞言,林凝眉不由點了點頭,卻也沒說什麼,只是覺得王瑾沅爲了弄這一場賞花宴,耗費當真不小,青龍臥墨池千金難求,如今東宮牡丹園竟然有三株,難道太子平日裡清廉都是作假的?
思及此處,林凝眉心下不禁升起一絲怒意,她想要幫姜其琛登位,若是被王瑾沅這個蠢婦給毀了,該如何是好?
王瑾沅一日不除,她心難安!
東宮的牡丹園建的離正門兒並不算遠,繁花似錦,越是靠近牡丹園之中,林凝眉便能嗅到一股子極爲馥郁的香氣,其中一絲清香極爲出挑,想必只有邙山腳下白司馬坡姚崇家方纔能培育出的名品姚黃。
此刻在前頭引路的內侍站定了身子,衝着林凝眉恭敬的開口道。
“林淑人,牡丹園已到,如若您沒有旁的吩咐的話,奴才便先退下了。”
聞言,林凝眉便開口道。
“此處無需你伺候了,先退下就行。”
話落,林凝眉便帶着白芷,一起踩在了牡丹園的石階兒之上。
這牡丹園極大,周圍種着的都是一些並非太過名貴的品種,待逐漸往裡頭行進,便瞧見了不少名品,姚黃魏紫、綠雲趙粉且先不論,便連最討林凝眉歡心的玉樓春也都有一株。
在這些奼紫嫣紅的顏色之下,玉樓春那彷彿白雪一般的花瓣,當真剔透的很。
林凝眉並未在玉樓春前頭停留,而後便順着遠處傳來的輕言細語尋了過去,瞧見了一片綺麗的衣衫,隨風輕輕擺動,帶着一股子脂粉香氣,讓林凝眉眼皮子不由抽了抽。
見着林凝眉,那一羣小娘子神色各異,有嫉有恨,畢竟林凝眉年歲不大,就成了正三品的淑人,比其他人自然強了許多。
之前不是說聶修齊是克母克妻克通房的天煞孤星嗎?爲何林凝眉會安安生生的活着,甚至還產下一女?
林凝眉走到前頭,衝着王瑾沅福了福身子,道:“臣婦見過太子妃娘娘。”
此刻林凝眉細細打量着王瑾沅的模樣,發覺這小娘子的容貌當真不差,模樣十分俏麗,膚白如玉,眉眼處含着幾分笑意,瞧着讓人心生歡喜,半點看不住這位竟然是心狠手辣的主兒。
“我當來的是誰呢!原來是驃騎大將軍府的林淑人,不過是續絃罷了,還能與我們平起平坐,當真是有些奇了!”
這梳着凌雲髻的女子說着,面上嘲諷地笑意越發濃郁,接着道:
“說來真有些巧合,也不知驃騎大將軍府是什麼風水,一門子的續絃,從聶夫人到聶家大少夫人,再到林淑人,都並非原配,哼!”
聽得此言,林凝眉面色未變,就連菱脣上勾起的一絲笑意也未曾消失,這份氣度比之這梳了凌雲髻的小娘子便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林凝眉上下打量着這女子,覺得她生的有些面熟,不過就是想不起這人的身份,好在白芷站在林凝眉身後,低聲開口道:
“這是上官玉顏,出身忠勇伯府,之前將軍那死在花轎上的頭一任妻子,便是這上官小姐的親姐姐,上官玉衣。”
聞聲,林凝眉恍然大悟,倒是明白上官玉顏爲何對她橫眉冷目,恐怕這小娘子也認爲自己的姐姐是被聶修齊這天煞孤星給剋死的,如今她全須全尾的站在東宮之中,這上官玉顏心中自然不會舒坦。
“上官小姐有禮。”
見着林凝眉這幅模樣,上官玉顏呼吸不由一滯,她倒是沒想到林凝眉脾性如此之好,竟然還沒動怒。
想起之前太子妃的交代,上官玉顏無措的望了王瑾沅一眼,面上倒是帶了幾分無辜之色。
王瑾沅本身就是個心有成算的,此刻面上笑意更濃,親親熱熱的拉過林凝眉的手,笑着道:
“林淑人與玉顏也算是有緣分的,之前玉顏的姐姐玉衣還要嫁給懷化大將軍呢,只可惜玉衣的身子骨有些弱,在花轎上便直接去了,好在驃騎大將軍府也是重情義的,把玉衣記爲原配。”
林凝眉心頭升起一股子怒意,她很清楚聶修齊與那上官玉衣之間並無半點兒關係,但被一個死人壓在頭上,再由着王瑾沅興風作浪,她心中自然是算不得舒坦,偏偏礙於所謂太子妃的身份,便也只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