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癱倒在地,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滿面淚痕,眼神空洞,整個人彷彿被抽乾了一般,脣畔溢出一絲苦笑。望着聶修寧,開口問:
“夫君,眼下只是你的一面之詞,說不出你是在哄騙與我,只是爲了幫二房一次罷了,你說你與佳然行了周公之禮,證據何在?證據何在?”
胡氏雙目瞪大,兩手死死地扣在地上,因大理石十分堅硬,她修剪得宜的指甲被盡數折斷,鮮血從指尖潺潺流出,在地上聚成一灘,瞧着着實猙獰的很。
聶修寧面色不變,望着胡氏的眼神中不帶一絲憐惜,反倒冷漠非常。就彷彿他們兩個並非夫妻,而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般。土剛布亡。
“我碰了胡佳然,也全然沒必要欺瞞於你,你那妹子左邊胸脯上生出了一顆硃砂痣,我說的可有錯?”
“硃砂痣?”
胡氏渾身不住地顫抖着,她清楚聶修寧沒有說假話,因兩姐妹之間情誼極深,胡氏與胡佳然自小也曾一起沐浴,胡佳然身上的的確確有這一枚硃砂痣。且還生在左邊椒乳上,若非行過周公之禮,聶修寧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現此點。
見着胡氏這幅心如死灰的模樣,林凝眉扯了扯脣。眼眸中劃過一絲譏諷,開口道:
“嫂嫂,既然你想要留下胡小姐肚腹之中的娃兒,將來小長安說不準也能再添一個弟弟,大房人丁本就稀薄,多了一個娃兒,着實是可喜可賀之事。”
聽得林凝眉譏諷的言語,便彷彿一把利刃插在了胡氏胸口之中一般,她那好妹妹,懷了夫君的骨血,竟然還打算隱瞞於她,嫁入二房,真是打的好算盤!
胡夫人趕忙將胡氏給攙扶起來,眼眶也微微紅了幾分。不知該如何處置胡佳然肚腹之中的孩子。
長女幼女都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總不能爲了佳禾而棄佳然爲不顧。眼下佳禾根本未曾爲大少爺產下子嗣,佳然肚腹之中的娃兒來的也正是時候,她們兩個乃是嫡親的姐妹,即便共侍一夫,想來也比旁人來的可靠許多。
虧得胡氏眼下還不清楚胡夫人的想法,恐怕她也得被自己的母親給氣出個好歹。
當日將胡佳然從蘇州府接入京城,本就是爲了讓佳然嫁給聶修?,眼下未曾入到二房之中,反而與他夫君生出了苟且之事,且珠胎暗結,這置她於何地?
胡氏心中倉皇,倚靠在胡夫人的身上,總覺得渾身的力氣已經被盡數抽乾了,明明胡佳然是她的親生妹妹,但此刻胡氏卻恨毒了她。恨不得將胡佳然與她肚腹之中的賤種一?消失,方纔能解心頭之恨。
聶老太太皺了皺眉,望着聶修寧,恨鐵不成鋼的道:
“都是你乾的好事!”
之於聶老太太的指責,聶修寧半點兒也不曾在意,在他看來,女人只不過是玩物罷了,若是有些身份的嫡妻,予些敬重也是成的,偏偏胡氏是個拎不清,如此一來,聶修寧更是看不上她。
林凝眉此刻也不願再待在漪瀾園中了,畢竟這是大房的家務事,她身爲聶修?的嫡妻,插手大伯的房中事,到底有些不妥。
衝着聶老太太福了福身子,林凝眉便由白芷攙扶着離去了,乘着夜色趕回琢玉軒中,聶修?還未歇下,只是將外衫褪去,穿着褻衣坐在牀榻邊上。
看見林凝眉的身影,聶修?直接迎上前,扶着自己的小妻子,問:“胡佳然懷的到底是誰的孩子?”
林凝眉道:“是大哥的血脈。”
聶修?面上帶着幾分詫異,不過想起兄長冷凝的性子,也便明白幾分,未曾深問,白芷退下之後,聶修?擡手幫林凝眉寬衣,脫下身上的小襖之後,林凝眉肚腹處的隆起顯得更爲明顯幾分。
大掌附在凸起的小腹上,聶修?笑問一句:
“凝眉,你這肚子裡懷的到底是男娃還是女娃?”
林凝眉坐在牀榻上,斜睨了聶修?一眼,問:“將軍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歡。”
對上男人幽深的黑眸,林凝眉即使抿脣,也止不住面上的笑意,擡手捏了捏聶修?高挺的?尖,道:
“油腔滑調!”
面對這樣的指責,聶修?絲毫未曾在意,一把抓住了林凝眉的手,問:
“那大哥打算如何處置宋佳然?”
“我瞧着應該是將宋佳然娶爲媵妾,畢竟胡氏這麼多年一無所出,大房之中只有小長安一個娃兒,偏偏這孩子還親近二房,爲了子嗣所計,孩子定然是要留下的。”
聶修?對胡家的女眷存了幾分厭惡,卻不能對他們做出什麼舉動,畢竟聶修寧是他的親兄長,一旦對胡氏以及胡佳然出手的話,恐怕也會讓大哥心中生出芥蒂,屆時兄弟二人之間有了齟齬,恐怕事情便有些不妙了。
“罷了罷了!不提他們,眼下林清漪將將入了五皇子府,聽聞面上生了惡瘡,也不知還會鬧出什麼岔子。”
之於林清漪生出的事端,聶修?並不知情,此刻挑了挑眉,問:
“新婚之夜林清漪生了惡瘡,還真是苦了五皇子了,不過這位對林清漪情根深種,吃些苦頭也是使得的。”
話雖如此,聶修?眉眼處卻帶着幾分不以爲然,若姜遠道真將林清漪放在心裡,便應當直接立她爲正妃,眼下那婦人成了側妃,即使入了宗室玉牒之中又有何用?說的難聽些還只是一個區區妾室,半點兒上不得檯面。
林凝眉靠在聶修?懷中,道:“五皇子如今年歲不小,想必在年底便會將正妃迎入府中,屆時林清漪的日子怕是有些難過了。”
聶修?挑眉,問:“怎麼?你還心疼那個妹妹了不成?我記得她只是晉陽侯府的義女,與你並非血親,又何必太過介懷?”
林凝眉抿了抿脣,未曾言語,只是心中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將自己的身份告知聶修?。她不想瞞着自己的枕邊人,偏生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得暗暗爲難。
兩手死死攥住裙裾,林凝眉心中打定主意,等到肚腹之中的娃兒出世之後,便將身份徑直吐口,屆時她心中懸着的大石也便能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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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新婚夜林清漪面上起了紅疹,自然是未曾與姜遠道行房,好在姜遠道對林清漪極爲憐惜,第二日晨起之時,將自己的手指也割破了,擠了幾滴血在元帕上,這才糊弄過去。
早上忙碌一番,正好是入宮請安的日子。因宋太后對林清漪本就青眼有加,即便見着了林清漪面上的紅疹,也未曾爲難與她,而程皇后雖說不待見五皇子,但卻不好在明面上做的太過,沒有磋磨林清漪。
這兩位主子糊弄過去,偏偏還有一位安貴妃,安貴妃是姜遠道的生母,也是林清漪的正經婆母,待一見着滿面紅疹的林清漪之時,安貴妃登時便皺緊眉頭,驚聲問:
“遠道,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娶得側妃?生了一副恍如惡鬼的模樣,真是丟盡了咱們母子的臉面!”
林清漪跪在堂下,聽得安貴妃言辭之中的厭惡,心中十分難受,偏偏她自己身爲新婦,不能明着衝撞了婆母,否則五皇子心頭也不會舒坦。
思來想去之下,林清漪清楚自己現在只能忍耐,百忍成鋼,她要的就是姜遠道的憐惜與憐愛。
姜遠道心中對林清漪有些不捨,趕忙便開口反駁:
“母妃,清漪只不過是被旁人給謀害了,方纔會落到此般地步,今晨兒臣已經請了太醫診治,太醫也開出了方子,只要小半個月,這些紅疹便可盡數消褪了。”
紅脣微勾,安貴妃神色仍舊難看的很:
“紅疹消褪又如何?難道這樣的女子還能讓旁人刮目相看不成?出身鄙賤也就罷了,偏偏自己還是個蠢物,被人謀害,也虧得林氏是晉陽侯府的義女,否則咱們母子兩個就成了偌大宮闈之中的笑話了!”
姜遠道面沉如水,顯然心中也有些不痛快。
林清漪此刻便一直跪在堂下,膝頭磕在冰冷的磚石上,疼的厲害,但安貴妃口吐的言辭卻更是讓林清漪如墜冰窟,渾身都止不住顫抖着。
“母妃瞧着林氏這幅無鹽的面容,也無法伺候於你,我身畔還有兩名宮人,出身也並不很低,容貌姣好,皇兒便先收用了吧,也生的林氏伺候不周。”
話落,安貴妃輕輕擊掌,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便從偏殿中緩緩走出,行至姜遠道身畔,率先衝着安貴妃請安,而後又對着姜遠道規規矩矩地福了福身子。
“皇兒,這兩個丫鬟一個名爲錦瑟,一個名爲華裳,也是官家女子,先前選秀入宮,便到了母妃身邊伺候着,性子妥帖,容貌比林氏不知出挑了多少倍,伺候在我兒身畔,母妃才能放心。”
姜遠道心中有些爲難,他本非好色之徒,但又太過純孝,根本不知該如何拒絕安貴妃,便只能拱了拱手,道:
“多謝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