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 杜荔陽才踏出房門,昨兒守夜的護衛就來稟報說高闐帶着高明月已經離開,就在後半夜。
杜荔陽一聽, 當場就忍不住說了幾句責備的話, 怎麼就不叫醒她?
兩個護衛就覺得委屈了, 其中一個道:“高公子不讓我們打擾夫人, 說夫人有孕在身, 好不容易睡下。”
杜荔陽氣結。她瞞了那麼久的事就這麼破功了,看不出來啊,高闐平日裡一副正人君子模樣, 竟然都不遵守約定幫她保密。閉眼沉了沉氣,再睜眼:“我有孕之事, 不準告訴公子。”
兩名護衛對望一眼, 齊聲答:“唯。”
“好了好了, 再叫個人去城門口探一探,今日能不能出城了。”
兩人領命下去了。
不一會兒, 那去探信的護衛卻急急地跑了進來:“夫人,外頭有官兵正在搜城,說城中混進了個女刺客,昨夜便已連夜將城南搜了個遍,現下開始搜城北了。”
杜荔陽心道不妙:“那這麼說, 今日城門把守更加嚴苛了?”
護衛點頭:“是的。不僅如此, 凡事外來的年紀在十□□二十歲左右的女子, 統統都要帶去府令那裡。”
杜荔陽心焦起來, 心道這乾溪城怎如此的亂, 早曉得就不進城,在城外隨便搭個草棚住了。
侍女越擔憂道:“夫人, 那要是查到我們這裡,你我很可能會被帶到府令那裡,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啊?”
杜荔陽思索道:“當是沒有的,反正我們又不是刺客,你我都是半點功夫都沒有的女子,哪個刺客組織會要我們呀!”
而喬魚卻在一旁默默不言,心道那幫人要抓的難道是相秋?相秋去哪兒了?
喬魚正在愣神,杜荔陽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小魚兒,想什麼呢?”
喬魚被嚇了一跳,回過神道:“你說相秋會不會回他們主上那裡了?”
杜荔陽正打算回答他,卻不料那大門猛然被人踹開,隨後魚貫而入一幫官兵。
官兵頭子望了望這院落,眼光落定到杜荔陽和侍女越身上,嘴角一勾,手一揮:“那兩個女子,帶走!”
於是身後七八個官兵就圍了過來。護衛們趕緊聚集起來站成人牆,將杜荔陽等人保護起來。
一個護衛道:“爾等何人?因何抓人?”
那官兵頭子道:“我等乃府令官兵,奉命捉拿女刺客,凡是年紀在十八二十左右的女子,都要帶去府令處問話,各位也不必擔心,若真非刺客,自當放人。”
護衛道:“我家夫人豈是你說帶走就帶走的?”說着,衆護衛手裡的劍同時抽出半截。
官兵頭子一笑:“如此?那便免不了一仗了。兄弟們,上!”
說完,雙方人馬開打。那邊官兵統統涌上來,少說也有二三十人,而這邊的護衛才十二個。雙方人數相差懸殊,但好在護衛們都是平日裡棄疾親自訓練的,一個抵兩三個自是沒問題。可問題是,官兵們的人數還在源源不斷增加,這整個院子都快擠不下了。
喬魚趕緊護着杜荔陽和侍女越貼着牆根打算繞到後門逃出,可好巧不巧,那官兵頭子眼尖得緊,幾人眼看就要踏出前院,卻被他趕來攔下。
一把長劍斷了他們的路。官兵頭子道:“想逃?”
喬魚雖沒什麼功夫,卻站在杜荔陽的前頭,道:“你快走,我攔着他。”
杜荔陽哪裡肯挪步。而官兵頭子卻笑起來:“就憑你?”看來他也看出喬魚沒什麼功夫。
喬魚挺直腰板:“對,就憑我!”
說着,便隨意抄起近身牆邊的一根木棍就朝官兵頭子面門掄去,那官兵頭子偏頭一讓,輕鬆躲開,再一揮劍,竟將喬魚手中木棍斬斷一截。斷木好巧不巧朝杜荔陽這邊飛來,侍女越見狀,忙拉過杜荔陽往旁邊讓開。喬魚一邊再掄棍,一邊道:“還不快走!”
杜荔陽瞧着他毫無招式的一頓亂舞,卻弄得那官兵頭子不敢靠近,見他額頭已冒了許多汗,心頭更不是滋味;再環視周圍,那十二個護衛正纏鬥其中無法脫身。若此時自己再不走,那豈不是反而辜負了拼命保護自己的人?再說,若自己脫身了,他們纔好趁機逃走。想到此,拉住侍女越趕緊往後門方向逃。
可哪知,還沒等他們跑出五步遠,便聽到劍刺入肉裡的聲音,繼而又聽到“啊”的一聲。
杜荔陽頓住腳步,心道不好,回首一看,卻見喬魚已坐倒在地上,一隻胳膊衣衫已被劃爛,都可見着裡面已是血肉模糊,血水噴薄而出,順着胳膊流下,染紅了地上好大一片。而那官兵頭子,明晃晃白花花的長劍上還流着紅豔豔的血,那劍尖還指着喬魚咽喉。
“小魚兒!”杜荔陽大喊一聲又跑了回去。
官兵頭子笑道,“這位夫人,您手下個個兒武功了得,已打傷我多名弟兄,”說着朝不遠處前院的戰場瞥了一眼,他們還在打鬥,但已有幾名官兵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了,“你們又是來自外地,我有理由懷疑你們,所以,最好還是乖乖跟我們走一趟,不然……”他劍一橫,劍尖抵住喬魚脖頸,“我現在就就地把你們政法了,先殺他。”
“不!”杜荔陽冷眼往着那官兵頭子,“叫你們手下停手,我可以跟你們走,不過,放了他們,你們不是要抓女刺客嗎?他們可都是男的。”
“住手!”官兵頭子衝着前院的打鬥大吼一聲,衆人方纔停下。
官兵頭子笑道:“男的我可以放了,但是女的必須跟我走,你,和這個姑娘,必須跟我走。”
杜荔陽看一眼侍女越,道:“不行,放了她,我跟你走。”
“陽陽!”喬魚忍痛喚道。
侍女越一聽,連忙拉住杜荔陽的手:“不,夫人,我和你一塊去!”
“越!”杜荔陽氣結。
官兵頭子道:“你們若與刺客無關,審完後自會放人。來人,將這兩個姑娘帶走!”
說着,已上來兩個官兵。
杜荔陽卻一甩手:“我們自己會走。”
官兵一笑:“自覺當然好,都退下,讓他們自己走。咱們收工。”
那十二個護衛本還想攔着,杜荔陽卻衝他們笑道:“放心,我去去就回,把小魚兒照顧好。若我們明日還未回,你們且先回你們家主子那裡覆命,告訴他,他的孩子病了,我顧不上來,讓他自己來照顧。”
說完,便隨着那羣官兵離開了。
護衛們面面相覷,都想,這夫人最後說的話倒像是別有一番意思。其中一個反應快點的:“快,發信號,夫人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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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雲箭咆哮着直衝雲霄,終於在到達雲顛時爆破出血紅色煙光,形成一個奇怪的符號。
棄疾策馬揚鞭,疾馳在郊野荒道上,陡然見天邊紅光一閃,心道不妙,再次狠狠抽打坐騎,馬兒吃痛,馬蹄更是飛一般狂奔去。
奔馳許久,總算到達乾溪城外。
但見城門處重兵把守,只有進人卻沒有人出。幸好他出來時穿着本就稀鬆平常,像個商販,便牽起馬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還真就沒有人攔他。
按照前些日子傳給他的消息,杜荔陽一行應當是在城北一處名靜苑的地方住着,便一路尋找着,朝城北而去。
當他到達時,十二個護衛正合計着若明日夫人再不轉來,就索性殺進府令那裡把夫人搶出來。他推門而入,衆護衛見了,趕緊集合,瞬間排成兩排跪倒在地,齊聲道:“公子。”
棄疾道:“夫人呢?”
其中一名護衛道:“稟公子,夫人被乾溪令的人抓走了。”
“什麼?”棄疾大驚,“爲何抓走夫人?你等怎不攔下?”
衆護衛慚愧低頭,那先前回話的趕緊給棄疾彙報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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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秋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已被鎖在了房間裡。她跑去錘門:“開門!開門!”
誰知正巧陳吳和魏狄走了來。陳吳道:“去,開門。”
魏狄上前把鎖打開,相秋一下子就從里拉開了門。相秋看着面前的陳吳,沉着臉道:“主上爲何要將相秋關起來?”
陳吳嘆一聲:“哎呀,偶爾想做一回好人也不容易啊,主上是在幫你好嗎?”
相秋拱手:“那多謝主上,不過我得去尋我妹妹。”
“你妹妹麼?”陳吳道,“我派去守在靜苑的探子來報,昨夜天還沒亮,你妹妹就被他義父帶出城去了。”
“什麼?出城了?”相秋神色黯然。雖然心有不捨,但那畢竟是三妹自己所希望的,她希望跟着她義父,如今隨了她的心願,做姐姐的應當高興纔是,只是,她們姐妹若要再見也不知是何年月了。
陳吳道:“幸好他們走得早哦,不然早晨時官兵抓人可麻煩了,她那義父武功也不知是什麼路數,還挺厲害的。”
相秋一驚:“什麼?官兵去靜苑抓人了?那可都被抓了?”
陳吳瞥了眼她:“說來這楚王也是癡情種,正滿城找你呢,凡是與你年紀相仿的女子都被抓去了獄所。”
“只抓了女子?”相秋不大相信道。
陳吳笑起來:“放心,那個喬魚好着呢,只是受了點輕傷,並不礙事。”
相秋放下心來,又道:“那主上可打算出手救他們?”
陳吳道:“救啊,怎麼不救呢?最近心情不錯,索性多做做好事。”說完,嘴角往上揚了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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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苑內,護衛們一個個垂首而立。棄疾站在前面,一動不動,已經許久,他此刻心中正計較着如何救出杜荔陽,直接去向乾溪令要人?那是絕對不妥的,且不說他如今是個軟禁起來的人,先說這熊虔就在城內,他也不好公然露面,而且很顯然,這一次的抓捕行動,是熊虔下的令。劫獄?據他了解到的乾溪獄所,是楚東一帶關押重刑犯的地方,獄所也是經過名匠設計的,易守難攻,構造複雜,眼下他手上又只有這十二個護衛,所以劫獄這條路並不好走。
可是,除了劫獄似乎也並沒有其他辦法可行。
他想得正頭疼之際,忽然,一陣敲門聲傳來:咚咚咚……
衆人警覺。棄疾皺了皺眉,示意一個護衛過去看看。護衛跑過去,貼着門板問:“誰呀?”
“是我,相秋。”
棄疾聽到竟然是相秋,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道:“開門。”
護衛將門打開,誰知進來的卻是三個人,除了相秋,還有陳吳和魏狄。
三人進來後,護衛又將門閉上了。
棄疾看着陳吳,面無表情道:“你是?”
陳吳卻笑得很開心:“對呀,很高興能再見到公子。”
棄疾道:“你是來找本公子的?”
陳吳仍舊笑着,走到他面前,身子向他身前傾了傾,聲音柔和:“劫獄這件事,我打算幫公子,就看公子是否接受。”
棄疾冷笑道:“夠直接,那……你的交換條件什麼?”
“公子也夠直接,不過,這一次我什麼也不要。”
棄疾半信半疑望着他,他卻十分坦然地衝着棄疾微笑着。末了,陳吳還掏出了一張羊皮地圖丟給棄疾。棄疾打開一看,正是那乾溪獄所的地形圖。
而相秋,自打進了門,便徑直往屋裡跑去看受傷的喬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