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董?”溫酒彎眸重複了一遍,扭頭望向身後的男人,一雙黝黑的眼裡笑眯眯的,像是會說話一般的看着軒轅即墨,好似在問,民國時期的是老古董,你這個上古時期的算什麼?
算什麼?軒轅即墨望了望天,算神······
“是啊!隊長我說的話有什麼問題嗎?”商禾還以爲是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朝着溫酒確認道。
“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溫酒搖頭失笑道:“就是個老古董。”
總感覺溫酒意有所指的商禾視線快速的從軒轅即墨身上滑過,隨後心虛的快速將視線移到了牀上的劉昊身上,那速度更是讓人想抓住把柄使些小絆子,都是無從下手的。
隨着商禾視線望過去的溫酒眉頭一跳,實在是不太明白,爲什麼接個骨要被包紮成這幅模樣。
一旁的劉鑫見這件事情大體處理得差不多了,便準備拿過電腦,告訴警局的人,不必查這個孩子的住處了,可沒想到,一向辦事效率有待提升的警局,這次卻是在短短的半個小時之內,便將那孩子的生平資料給發了過來。
想着看看也無妨的劉鑫從電腦上擡起頭來道:“那個孩子的信息已經發過來了,你們要不要看一下?”
“哪個孩子?”商禾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即恍然大悟的跑過來湊在電腦旁邊道:“看看看、當然要看看,我也想知道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怎麼會有那麼高的‘覺悟’,竟然還知道以殺證道。”
“嗯,孩子姓桐,叫桐春,春天的春。”劉鑫邊看邊道:“十四年前在京城一家小診所裡面誕生,母親難產而死。”說到這裡的劉鑫擡眼看了看商禾與溫酒,隨後繼續往下看道。
“桐春,生下來便是一雙重瞳,外公家裡覺得自己的女兒生了一個怪物,便將桐春放入了一家孤兒院,自己舉家老小遷去了南方。”
聽到這裡的商禾輕‘嘖’了一聲道:“這重瞳居然還能遺傳,所以說,一個孩子擁有重瞳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當然是不幸。”溫酒搖了搖頭道:“世人愚昧,見不得與自己不想象的事物,將排除異己發揮得淋漓盡致,所以去了孤兒院的桐春一不受院長的喜歡,也不受院內同爲孤兒的喜歡。”
“咦?溫隊長怎麼知道的?”劉鑫看着溫酒驚詫道。
當然不能將吳開心的事情告訴給這些人聽,所以溫酒自是清貴的笑了笑後,伸出手指道:“掐指一算便知曉。”
“桐春,重瞳四眸,其中兩眸與人眼不同,沒有被世間瘴氣所遮擋,所以,桐春從小便知道了何爲惡人、何謂善人。”溫酒頓了頓後道:“自小便將雙眸緊閉,不再與世人相見,至今也是一樣。”
“那也蠻慘的。”商禾饒有所思的摸着下巴點了點頭。
“嗯、桐春的大致與溫隊長說的差不多。”劉鑫將視線重新移到電腦上道:“但是這裡還有一點,四年前,桐春所在的孤兒院被查,相傳是之前來華的邪教所建,他們之所以要建孤兒院,是爲了替那些邪教尋找合適的爐鼎···”
“艹···”張了張嘴的商禾,最後也只是發出了一聲粗話。
“繼續。”溫酒眉頭一皺,朝着劉鑫道:“上面有沒有寫他現在的所居住的地方?”
“有。”劉鑫點頭:“上面有寫道,四年前,因爲孤兒院被查,裡面的孤兒要麼被轉移到了其它孤兒院,要麼被人所領養了,但是,桐春既沒有去孤兒院,也沒有被領養,反而是自己摸索去了天橋底下,與來京的農民工居住在了一起,後四年、便是真正的吃百家飯長大,現在桐春的居所,還是在那天橋底下···”
“嘖、真慘。”商禾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想到那麼小的一個孩子,閉着眼睛在天橋底下,被輪番而來的農民工施捨長大,便止不住的有些心酸。
“去吧,我們也去那天橋底下看看。”溫酒噙着笑,看了眼商禾,對商禾所說的話,不做任何評價。
倒是劉鑫一邊朝溫酒點頭一邊朝商禾道:“怎麼能這麼說呢?你瞧瞧若他真的得道,那不就成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嗎?”
“得得得、”商禾擺了擺手道:“那都是那些早期不得志的人自己寫給自己安慰自己的話,怎麼你還當真了呢?就像咱隊長說的,世人愚昧就是愚昧,不識璞玉也就算了,還非要給自己不識璞玉按上一個好聽的原因。”
“你不也是世人中的一個?”被商禾頂得心肝兒痛的劉鑫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你我都是,能不這麼說咱們嗎?”
“錯。”商禾笑呵呵的道:“我是世人,而你是世單身狗。”
“滾!”劉鑫一腳就朝商禾的屁股踹去。
隨着兩人的打打鬧鬧,軒轅即墨與溫酒早已縮地成寸,優哉遊哉的朝那有着仙氣的地方漫步而去。
爲什麼要尋仙氣呢?只待是櫄與那桐春到底是父子連心,那仙氣正是櫄的,沒有再做移動,那怕是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兒子吧?
所以等商禾與劉鑫打鬧完,還以爲溫酒會在醫院門口等自己的兩人徹底傻了一眼,只得無語望天,自己開着自己的車,朝那天橋底下趕去。
“你是誰?”對於突然出現在自己地盤的桐春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財狼,即便是閉着眼睛,也與那齜牙兇狠的財狼並無兩樣。
聽到這聲警惕而又兇狠的話語,櫄擡出去準備邁下的腳默默的收了回來,輕輕將墨鏡拿下,櫄難掩話語中的憐意道:“孩子,你、你叫什麼?你怎麼會睡在這裡?”
“呵、”對於櫄的話,桐春嗤之以鼻的冷笑一聲道:“問那麼多廢話幹什麼?我能感受到你與平常人不同,所以你是那些警察請來殺我的吧?”
“不是。”桐春的話令櫄心中一痛,微微愣神了一會兒的櫄直接擡腳走進那隱隱傳來惡臭的天橋底下走去,每走一步,櫄的眉頭便皺得越深,鼻尖傳來的惡臭便愈發令人頭昏腦漲。
“走開!”感受到櫄的靠近,桐春立馬朝着櫄咧開了一口發黃的尖齒,雖是一直在後退,但是那神情,是人便能看出,這狼崽子正在尋找機會,咬上來人的喉嚨。
櫄這些年雖然大抵在修行,但是對於人世間的一些東西還是見得不少,怎麼會不知道桐春所意的櫄只是見到那滿地的人腦、腸肺以及被啄得亂七八糟的一般人根本就認不出來的心臟。
櫄整個心猛地一抽,滿目沉痛的望着桐春一直沒有睜開的眼眸道:“你、你還差幾人?我···我幫你罷!”
“你憑什麼那麼好心?”桐春一邊後退一邊往摸索着往天橋的另外一頭跑去。
然而跑去沒多遠的桐春突然便被一股力給拉了回來,將痛處放置在自己跟前的櫄,遲疑的擡起了自己的手,白皙的手與那蠟黃的臉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本來還能自已的櫄,一時間便再也忍受不住的從眼角滑下了一滴淚水,消瘦修長的手指更是抖得不成樣子,每每在那手要碰上那臉龐時,櫄都無力的將手垂了下來,他、他沒有資格碰這個孩子。
重瞳者,本就生有一顆七竅之心,對感知情緒通透靈光,因此明顯感受到來人對自己沒有一絲一毫殺意的桐春慢慢的將渾身的倒刺給收了起來。
只是那雙眼依舊緊閉,倒是沒有先前想要逃離的行爲了。
感受到桐春放下了戒心,櫄便耐心的努力讓自己的嗓音不出現任何顫抖的聲音極其溫和而充滿愛意的道:“你、你叫什麼名字?”可即便是櫄,卻也是無法保證自己在說話時,不出現任何一絲一毫的情緒泄露。
感覺到櫄聲音裡的顫抖,桐春還以爲這人是在害怕看到的東西,諷刺一笑的桐春,本想開口攻擊這人,卻發現自己開口便是不由自主的說出了自己名字道:“桐春。”
“桐春嗎?”櫄神情一滯,終是忍不住撫上了那與曾經愛人相似的眉眼,苦澀的笑道:“誰起的?是不是你母親起的?”
“滾開、別碰我!”感受到櫄的接觸,剛剛被安撫下來的桐春立刻劇烈的掙扎了起來,就像是陷入了夢魘一般,竭力的向四周散發着濃濃的惡意。
而那雙緊閉的眼睛,也因爲櫄無意的觸碰,而睜開了雙眼,頓時兩雙眼睛四雙瞳眸,隔着不到半米的距離,相視而瞪。櫄是被自己的兒子突然睜眼給嚇到了,而桐春則是憤怒的想要將眼前觸碰自己的人用眼神殺死···
但是出奇的,兩人雖然情緒不對,卻是將瘋狂的桐春給安撫了下來。似乎連桐春自己都沒有想到,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與自己一樣的瞳孔。
不、不對,他的瞳孔是淺灰色的,自己的卻是深棕色,與之比較,自己的倒是更貼近普通人的瞳孔顏色。
怎麼也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就被自己兒子嫌棄了瞳孔顏色的櫄倒是比桐春更加不淡定的朝後退了一步,怕這一步給桐春留下心理陰影,便又慌忙的上前一步。
可是很不巧,就這兩步,櫄的小腿便有些不太靈活的絆在了一起,使得櫄整個人瞬間重心不穩的朝前撲去。
完全沒有想要接住這個舉止行爲間都有些怪異的重瞳之人,但是桐春很無奈,自己好像被這人控制住了,沒辦法離開,所以櫄很欣慰自己的兒子沒有移開腳步,讓自己摔個狗啃屎···
很不巧,軒轅即墨與溫酒便是此時出現在了天橋底下,瞧着兩人分外和諧的模樣,溫酒淡挑眉頭,偏頭微微仰着朝軒轅即墨一笑道:“這是父子相認?”
“啾~”對於送過來的紅脣,軒轅即墨自是毫不客氣的傾身吻了一口道:“可能還沒認。”
“哦。”溫酒語氣淡然,臉蛋卻是陀紅陀紅的。
果然看着突然出現的軒轅即墨與溫酒,桐春短時間的鎮定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突然不顧那術法的禁錮,猛地閉上眼睛,將身上的櫄狠狠的朝外一推,就要朝天橋的另外一個出口逃去。
“桐春!”見人要跑,櫄自是不願意孩子這麼小便走殺成道,沒等自己站穩腳跟,櫄一個法訣,便出現在了桐春的跟前,望着那又閉上了的眼睛,櫄呼吸一滯。
默嘆了一口氣的櫄伸手牽住桐春骨瘦如柴的手掌,黑漆漆的小手掌在那白皙瑩潤的手中顯得尤爲刺眼與諷刺。
望着那指甲縫裡還夾着血液痂,櫄的眼睛像是被刺紅了一般,另一隻手也伸過來摸了摸桐春的右眼角輕聲道:“我剛剛瞧見你這裡、有血塊,是傷到了嗎?”
閉着嘴巴,如同犟驢一樣的桐春根本不會理會這不痛不癢的問話,感受着眼角被子彈擦傷的地方正慢慢的癒合,桐春沙啞陰鷙的聲音慢慢的響起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