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傑剛剛坐進車內，邢素素已扳着臉站在了婉兒的身後，她的腳步很輕，以至於視線一直跟隨着肖明傑的喬婉兒毫無察覺。
曹管家揮手讓趙師傅關上院門，扭過頭時還見喬婉兒像個木頭人一樣呆在原地，而她身後的邢素素雙手握着置在腰部，一套米黃色的衣裙整齊地穿在身上，頭髮向後綰起，露出她那張漂亮又冷肅的臉，雖然在晚上，長廊上的光線昏暗，可曹管家那雙並沒有渾濁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她腦門青筋的突起，目光冷鷙，就像一隻伺機而動的貓頭鷹，只要前面的“獵物”稍有不慎，很有可能會飛撲過去，啄傷其獵物。
“夫人，你怎麼出來了？”曹管家面對着婉兒，卻招呼着她身後的邢素素。
婉兒一驚，忙側過了身，見到寒氣逼人的婆婆，她的汗毛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深更半夜，婆婆穿戴整齊，絲毫不見疲憊，見她神情，白天的怒氣似乎未消，眼下她肯定是看到了肖明傑。
那麼，她會怎麼想？這一念想在腦海中閃過，婉兒的心不由得再次縮緊。
“曹管家，你回屋吧。”邢素素揮了一下手。
曹管家遲緩地轉身，還沒邁開兩步，他又回過頭來：“夫人，有話進屋說吧。”
“曹管家，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嗦？”邢素素煩躁起來，擰着眉心，不悅地睇了他一眼，見他悻悻離開，她才把目光鎖在了喬婉兒的臉上。
“你站在這兒做什麼？”她開口冷冷地問。
“媽，剛纔我以爲是俊楠回來了，所以下來看看。”婉兒小心地回答。
“哼！我看你是來看男人的吧，喬婉兒，難道你還嫌一個兩個男人不夠？想勾引一個又一個？你就這麼不要臉？”她的話依然刻薄尖酸，句句像根刺紮上婉兒的心。
喬婉兒擡眼，直定定地看住她。當年第一次見到邢素素時，她一直認爲自己的未來婆婆氣質高貴，舉止優雅，她像個冷傲的女神，讓人敬畏，雖然她是那樣的難以接近，可她打心底裡尊重她，因爲她出身豪門世家，接受過西方文化的薰陶，有文化，有修養，再怎麼高高在上，喬婉兒都可以理解她。
可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喬婉兒覺得自己高評了婆婆，美麗，高貴，氣質不凡的外表之下，她的內心是如此的陰戾狹隘，自私專橫，刻薄無情！
爲什麼她如此愛自己的孩子，卻不能包容孩子的愛人？就因爲她喬婉兒出身低微？
“媽媽，我請你尊重我一點行嗎？”忍住胸口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她啓口央求。
穿過藤葉間的星光斑斑點點，晚風襲來，晃動的斑點就像一張網罩在了喬婉兒身上，一件白色的雪紡裙單薄而垂落，把她的身材襯得更加纖細，弱不禁風。
相較之下，邢素素站在她面前更顯得強勢。
“尊重？”邢素素聽到這兩個詞不由得嗤笑，她覺得有必要與她攤開來說，“你讓我怎麼尊重你？喬婉兒，我可聽說你在認識俊楠之前就有過很多男人，作風不正，水性揚花，俊南喜歡你，婚前我就不管了，妞妞是誰的我也不計較了。可是，一件件事擺明着，你就是與我兒子成了婚，你喬婉兒還是改不了放浪風騷的本性，跟其他男人牽牽扯扯，你知道嗎？綁架的事一直堵在我心口，如今你在酒店與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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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男人摟摟抱抱的照片被傳到網上。”
“什麼？”沒等邢素素說完，喬婉兒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雙目圓睜，她難以置信地看着邢素素，“照片傳到網上？”
她的震驚愕然馬上讓邢素素理解成了害怕與恐懼，於是，她滿含嘲諷，語氣犀利：“怎麼？你還以爲我白天責問你的事是我捏造的事實？你害怕了？喬婉兒，我告訴你，這些事的發生，換作誰做你的婆婆和丈夫，心裡都不舒服，你明白嗎？”
喬婉兒的身子猛地一顫，雙腿驟然間失去了氣力，她鬆開邢素素的手，身子一搖晃，手扶住了身邊的長廊柱子。
爲什麼？爲什麼有人要這樣污辱她？
心就像被人捅進了一個尖而利的錐子，鮮血直瀝，她再也忍受不住強烈的悲憤，閉上眼睛，熱熱的眼淚瞬然漫上眼眶，她收緊了眸孔低垂下頭。無庸置疑，陳俊楠也知道了，要不然，他不會不回家，而且還關了手機，連個電話都不打給她。
那麼，他是不信任她了對嗎？就像婆婆說的，他也不舒服了。
這一念想閃過腦際，喬婉兒瞬間有了虛浮感，站在廊下，周遭的夜色如團團濃霧包籠過來，緊壓得她快透不氣，而眼眶裡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就像未擰緊的水籠頭，一滴又一滴的晶瑩掛在眼角，慢慢拉長，“叭”無聲滴落，隱沒在地底下，飛濺起小小的塵土。
邢素素見她垂首，雙肩不停地抖動，嬌弱的身軀如依附在柱子上的一株纖弱紫花藤，只要伸手輕輕一折，有可能就會夭折，生命消殞。
她沒想到，一直堅韌如鋼的喬婉兒此時也變得像纖細的藤條般，女人，她終究是脆弱的。這一刻，邢素素突然有了憐憫之心。
“媽媽……”喬婉兒低低弱弱地喚了聲，輕得像風，邢素素張了一下嘴又慢慢闔上，她不知道喬婉兒在叫哪個媽媽，索婭還是她？
若是叫她，她此刻也不想應答，畢竟兒媳不是親生女兒，而喬婉兒再痛苦，她也不會撲進自己懷裡，這就是婆婆與親生母親的區別。
一道血緣的無形屏障攔在了婆媳之間，即使肉眼不見，可仍讓人感覺它的厚重，它的冰冷。
她轉了身，不想看到她痛苦傷心的模樣，目光投向大樓，她的眼前浮現出了女兒陳美琳。
“明傑，明傑，你別走，別走。”醉了的陳美琳滿腦子還是那個男人，她扯住母親的手貼在臉頰上，臉蛋已讓花合子擦洗乾淨，此時仍緋紅得像一朵豔麗的桃花，脣角噙着幸福的笑。
她的手指輕撫着女兒的臉蛋，滿臉滿眼的憐惜，深怕重了後攪醒了女兒的美夢，深怕重了後磕疼了她的肌膚，她是她的寶貝，深深切切地疼着，護着，坐在牀沿上，她讓女兒認爲自己的手就是肖明傑的手。
其實肖明傑把她扶進屋交給花合子後就轉身走了，邢素素從自己的屋裡出來，見到他正朝院子裡走，伸手想叫住他，可望見他決然的背影還是打消了念頭，今晚他能與女兒見面，並送她回來已是一個好的開始，凡事不能過於急躁，他們陳家是大戶人家，有財有勢，維持高貴的態度至關重要。
等她從女兒房裡出來，她看到肖明傑竟然沒有走，而是站在長廊下與一位穿白色裙子的女人面對面聊着什麼，她訝然地睜大了眼，看清那白色的
身影是喬婉兒時，一股莫名的怒火當即充盈上了胸膛。
喬婉兒！她真是一個水性揚花的狐狸精！肖明傑不願多陪美琳一分鐘，卻能站在那兒與她說話。
她到底想怎麼樣？在外勾搭男人不算，在家也明目張膽地勾引男人？
於是，她氣呼呼地走了過來，用惡毒的語言刺傷了喬婉兒，不只是爲了兒子，同樣爲了女兒！
而她的話明顯傷到了喬婉兒，聽到身後的她發出那種似哭非哭的壓抑抽氣聲，邢素素有些煩躁，她沒有回頭，想了想還是走了。
喬婉兒醒來的時候，小竹樓的窗戶關着，她的身上多了一條毛巾被，她驚訝又茫然地環視了一下四周。自己仍蜷縮在屋角，窗前的一張竹牀空無一物，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桌子上，亮澤了花瓶內的一束紅玫瑰，淡淡的馨香瀰漫在小屋。
她慢慢支起身，發覺雙腳麻木，只好扶住竹牆一拐一拐走向窗戶，推開窗，霞光滿園，她看到吳媽佝着後背在後園裡清掃，老槐樹上不時飛出幾隻鳥兒喳喳叫着，翅膀扇碎了暖和的陽光。
空氣清新，美麗的院子裡響起了邢素素晨練的曲子，婉兒依在窗口，頭髮散亂，目光遊移，早晨的陽光並沒有給她帶來絲毫的明媚，她恍惚得猶在夢裡……昨晚誰過來？明明看着婆婆一聲不吭的離去，然後她走到了後園，爬上了竹樓，推開了窗戶，坐在自己喜歡的那個角落，看着星星，一直看到眼皮發酸，靠在竹牆上睡了過去。
而現在？
眼睛一閃亮，一個想頭倏地劃過腦海，她脣角揚起了欣喜的笑，轉身就開門下了樓。
走在石子小道上的腳雖然有些拐，可她的身子看上去卻輕如紙鳶，完全看不出昨晚的傷心悲涼，一路下來她忽視了吳媽的存在，匆匆忙忙地朝屋裡奔。
吳媽拿着掃帚怔怔地望着喬婉兒，她搞不懂，爲什麼少奶奶一直喜歡呆在這幢小竹樓裡，而她又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俊楠！俊楠……”婉兒一徑走到房門口，手握着門把時就歡欣地叫着。
可扭開房門，看到房間一如她離開的樣子，窗戶大開，淡黃的窗紗在晨風中微微飄動，牀上的被子胡亂地堆在一角，沒有他的氣息，一點也沒有！她的心不由得一沉，臉上的笑慢慢斂去。
他沒有回來，他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心往下落，她撲到牀櫃前，拿起手機急急摁下他的手機號，然而，那廂傳來的聲音仍是冰冷機械的，對不起，你所拔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拔。
頓時，她的雙眼失去了光澤，手指無力，手機慢慢從掌心中滑落，“咣啷”，地毯上傳來一道輕微的聲響。
陳俊楠醒來時，頭有種欲裂的疼痛，他擡起手敲敲額頭，嘴裡輕輕喚着：“婉兒，婉兒……”沒人應答，他蹙了蹙眉，慢慢睜開眼。
白色的天花板，金黃色的印花窗簾，吊燈是粉紅的，感覺陌生，又似在哪裡見過。
思維漸清，眼前的景象愈加明晰，倏地，他一下子爬起來，睜大眼睛終於看清這兒是會所的套房，幾年前，他曾在這兒住過一宿，那是放蕩激情，無法自控的一晚，從不敢在婉兒面前提及又深怕她知道的一晚，如今，他再次躺在這張牀上，而身上同樣不着寸縷，衣服扔了一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