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寧早知納妾的事情,勢必要亂了小黃氏的心神。 但卻沒有料到,此事效果竟如此之好。
若小黃氏先按着納妾的規矩擡了姨娘進來,然後再想辦法去磋磨對方,那只是二房裡的事。
強買良家婦女,那不是二房的事了。
小黃氏敢這般對顏家,自然是憑藉的顏家和侯府之間的身份落差,篤定了顏家不敢去告官。
只不過,料準了顏家不敢鬧,那小黃氏有沒有料準她父親蘇簡直是敢不敢鬧呢?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二房的正院,小黃氏心裡恨得牙癢癢,嘴裡卻說得漂亮:“原是這事。老爺昨日走得那般急。妾身也沒來得及同你稟個明白。”
小黃氏原以爲那顏氏小門小戶的,又被自己一番恐嚇,是鐵定沒膽子同蘇敬正說什麼的。
沒想到她料錯了顏氏,更料錯了蘇敬正。
面對明顯在氣頭的蘇敬正,小黃氏站起身,從妝臺的抽屜裡取出一張紙,遞給他道:“這賣身契只不過是個矇蔽外人的幌子罷了。妹妹若是在意,老爺拿去還給她吧。”
“免得我枉做小人。”說話間,小黃氏拿起帕子揩了揩眼角,做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樣。
有一事,她本是剛得了消息要發作的。可恰好那會兒,蘇敬正給她出了納妾的難題,小黃氏這才把其暫時放到了一邊。
如今這事,正好成了她給顏氏籤賣身契的理由。
見小黃氏把賣身契還得這樣爽快,蘇敬正的臉色變好看了一些。他坐到桌邊,見賣身契打開來看,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納妾還要瞞什麼外人?”
“老爺是還不知道昭寧的婚事不成了吧?”看到蘇敬正一臉詫異,小黃氏知道自己猜準了,她繼續說道,“前頭昭寧的婚事才黃了,這頭老爺納妾。還納的是那樣不得檯面的人家,妾身是怕外人把昭寧婚事不成的事怪到老爺身來。”
小黃氏算盤打得很響。
起蘇昭寧吃苦頭來,顯然讓新入門的妾室吃苦頭纔是首要的。驃騎將軍如今是何等的風頭正盛,把這事扯到蘇敬正納妾,侯老夫人和侯爺也不可能站在蘇敬正那邊。
“妾身是不在乎這些閒言閒語的,若是大哥和母親那聽到了,少不得要對老爺有些訓斥。妾身不想委屈老爺,這纔出了這個權宜之計。”小黃氏替蘇敬正倒一杯水,繼續說道,“左右妹妹在我們院子裡,我們疼她不夠了嗎?”
蘇敬正心裡本是一腔怒火的,聽了小黃氏這話,火如同立即移了一盆冰過來。
他回想起了一事。
當日他與顏家姐妹初遇時,驃騎將軍陳天揚確實是在場的。
那時候,刁民劉大牛非說自己輕薄女子,陳天揚雖然站了出來,但是對自己卻明顯是不夠信任的。
蘇敬正越想越覺得當日的陳天揚眼神或有鄙夷,心的怒火也暫時熄了下來。
他問小黃氏:“那另一個也要做奴婢買進來嗎?”
小黃氏從旁註視着蘇敬正的神色,試探道:“妾身都聽老爺的。若是老爺覺得,可以緩一年半載再擡人進來,到時候用妾禮自然是沒有關係。可若是隔個一月兩月的,恐怕還是……”
蘇敬正知道了自己對顏桃花的心動,便不願意失諾了對方。他也不願意等個一年半載……
想了片刻後,蘇敬正騰地站起身來。
“我去找母親。”蘇敬正決定先去得到侯老夫人首肯,若是侯老夫人肯了,他大哥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至於外人怎麼說,蘇敬正纔不在乎呢。
小黃氏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好不容易用蘇昭寧的事安撫住了蘇敬正,想着日後再慢慢對付進了門這個顏氏。卻沒有想到蘇敬正竟如此在意外面那個顏氏,是知道了驃騎將軍府的婚事不成了,也要去納對方回來。
小黃氏越發篤定他是對那顏冬花動了心。不動心的那個顏氏都鬧出了早這些事,動了心的真擡回來還了得。
她忙起身攔道:“老爺去找母親,可想好了理由?母親性格,侯爺也是知道的……”
“我膝下一直無子不是最好的理由嗎?”蘇敬正直接推開小黃氏,邁步走了出去。
往後踉蹌了兩步才站穩的小黃氏,不敢置信地坐到了桌邊。
她明明是一環一環想好了關節,是蘇昭寧的婚事也被她拿做了理由。這是天都在幫她!怎麼突然發展成這樣了!
蘇敬正以無子的理由納妾,她的臉面從此何在!
小黃氏看向桌那杯茶,恨然地一拂手,將杯子摔到了地。
“賤人!我知道他對顏冬花那狐狸精是動了心的!”
杯子被拂落在地,碎成幾片。一個碎片帶着茶水濺小黃氏房的屏風。
屏風後發出一聲驚呼。
蘇柔惠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先前聽她父親起了那樣大的動靜,本是想來問問母親的。事情還沒問清楚,從窗口看到父親氣勢洶洶地往這邊走來。
蘇柔惠一個情急,躲到了屏風後面。
如今父親召集下人的緣由是不用問了。蘇柔惠走到桌邊坐下,一臉喜悅地問小黃氏:“母親,你是說蘇昭寧和陳小將軍的婚事不成到了?”
真是太好了!我知道那賤人做不了將軍夫人!
“母親,繼續同父親說,讓蘇昭寧給我做妾吧!”蘇柔惠興奮地道。
妾這個字調動了小黃氏如今已經十分敏感的神經,她一臉不快地看向蘇柔惠,指責道:“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只想着自己!周家那樁婚事,你不要想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爲什麼?”蘇柔惠騰地站起來,問道。
小黃氏知道自己在侯府的根本,還是在蘇敬正身。如今蘇敬正這邊她的地位堪憂,是對親生女兒,小黃氏也不如以前維護在意了。
她直白地告訴蘇柔惠道:“周家已經派人同你祖母傳了話,說是一家不結兩次姻親,直接明白地拒絕了你的婚事。而且,做這決定的人,不是周夫人,是禮部尚書周大人。所以你死了周大公子那條心吧!”
一家不結兩次姻親!都是蘇珍宜那賤人!
不,是蘇昭寧!
蘇柔惠一臉不甘地跑了出去。
小黃氏獨坐在房,想到夫君的離心,女兒的愚笨,心情更壞了。
此時,門外有丫鬟的聲音傳來。
“夫人,奴婢有要事求見。”
小黃氏不耐煩地道:“有事明日再說!”
她如今什麼事都不想理,除了那狐狸精的事!
想到心的這把刀,小黃氏又站起身,打開門問道:“是什麼事?”
門外跪着的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吸取了在蘇昭寧那裡的教訓,直接稟道:“夫人,大小姐在打聽今日院子裡的事。”
“柔嘉?”小黃氏對這兩個丫鬟並不覺得面熟,以爲是長房院子裡的。
兩丫鬟忙答道:“不是,奴婢們是二房裡服侍大小姐的。”
二房的大小姐。
蘇昭寧啊!
小黃氏頓覺興趣乏乏,她問道:“還有呢?”
還有?
兩丫鬟再次對視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其一個終於努力想出了點事,稟道:“大小姐院的四等丫鬟小紅去告密了,她把今日院子裡的事情都同大小姐說了。”
告密,這算個什麼秘密!
顏氏慫恿得老爺弄出這樣大的動靜,莫說二房,是整個長安侯府都不消一日要全知道了。
這算個什麼要事啊!
小黃氏看這兩個丫鬟心底頓生厭惡,芝麻點大的事情也要來同她說,莫不是把她當冤大頭了?
還是說……
前腳蘇敬正才走,後腳這兩丫鬟來了。
小黃氏仔細地審視了這兩個丫鬟的穿着,發現她們的穿着不一般的奴婢,攀主的猜測並更加被證實了。
此刻小黃氏哪裡還會仔細去想,這兩丫鬟是不是月銀較高的二等丫鬟才穿得這樣好。
總之如今小黃氏一腔怒氣正好無從發泄,她揚聲吩咐道:“來人,把這兩個背主的奴婢拖出去打五十大板,然後叫牙婆賣了去!”
兩個丫鬟頓時嚇得臉色一白,拼命跟小黃氏磕頭,求她留她們在身邊服侍,表示一定多稟告蘇昭寧的事情給小黃氏。
諸不知,如今蘇昭寧哪裡還讓小黃氏在意。
她的眼釘肉刺只有姓顏的兩個了!
而在意對付蘇昭寧的,整個二房,倒還剩了蘇柔惠一個。
蘇柔惠直接推開蘇昭寧的房門,拉着她道:“你與我去祖母面前說個清楚!你自身品行不堪,讓陳家退了親事,害得我同周家的事也黃了。你立刻去給祖母面前認罪伏法,不然我撕了你的臉!”
茯苓和白朮兩個見識了蘇昭寧收拾兩個二等丫鬟,正忐忑着自己的所作所爲有什麼逾越之處。
如今見蘇柔惠這般來傷主,兩人都忙一齊來幫蘇昭寧的忙。
茯苓心一狠,把蘇柔惠推倒在地。
蘇柔惠哪裡在丫鬟面前,尤其是蘇昭寧的丫鬟面前吃過這種虧。她眼睛一紅,帶着眼淚跑了出去:“我去求祖母做主!”
白朮見茯苓惹惱了蘇柔惠,忙同蘇昭寧請示道:“奴婢去請大少爺過來?”
白朮是個心細聰慧之人,蘇昭寧早已從兩次取物拿盒之事看出來。
如果說一次送給陳夫人扇子時,白朮只是出於習慣拿了個錦盒。
那麼今日她兩樣東西選了兩個質地不同的盒子,明顯表現了其玲瓏的心思。
蘇昭寧望向白朮道:“我想讓你去請顏姨娘過來,你敢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