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紀禕辦公室出來,她有點渾渾噩噩,彷彿受了一場刺激。擡頭看天空,才發現,原來外面的太陽是這麼明亮。

此刻胡淺的內心非常複雜,背叛的後果就是死亡,但她並不怕死亡,因爲她從來沒想過要背叛紀翊,而且她對紀翊說的都是真話,“我的心靈和我的一切,我都願你拿去。”一切都願她拿去,自然也包括生命。只是她想不通,爲什麼會有夫人呢?她背上了命案,殺人是不對的,非法擁有槍支也是很危險的……

胡淺爲紀翊憂慮起來,如果警察發現了她曾經殺過人,她會被送進監獄嗎?還是說因爲這事就被抓住什麼把柄,然後被處處牽制…更重要的是,爲什麼會想到殺了紀闡,紀闡在她生命裡到底算什麼?愛過還是沒有?

儘管胡淺很想親自去問紀翊關於她和紀闡的事,但她還是忍住了,她知道紀闡在夫人心中是不願提起的過去,避免讓她再想起什麼傷心往事,胡淺還是沒有開口。

她們依然像往常那樣相處,親密無間。胡淺會掏心掏肺地對紀翊好,對於給紀翊的愛,胡淺從來都不會自私,她第一次開始真正用盡所有心思去全心全意愛一個人。

和紀翊在一起,她簡直就是個沉浸在幸福中的傻瓜。但她覺得她還是對紀翊瞭解得太少,不然爲什麼她會從別人口中聽見她的故事?

胡淺清楚地記得對紀翊說過,她喜歡她的任何模樣,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她都喜歡。有時胡淺會想,她都已經如此坦誠了,爲什麼夫人還不肯把她的那些過去事告訴自己呢?說個前因後果,就算殺人也是有理由的,哪怕是血淋淋的事實,她也會接受,就像知道她曾經揹負上命案一樣,她還會一如既往地愛她。

當胡淺再次睜開沉重的眼,她看到了一羣穿着制服、腦袋卻是豬頭模樣的人在她眼前,他們惡狠狠地問她,“快說!紀闡到底是被誰殺害的?!”

胡淺才發現她的身體已經麻木了,她被綁在了十字架上,像落難的耶穌,身上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紀闡是被誰殺了的,因爲你是她最親密的人!快說!你一定知道!”那羣豬頭人繼續折磨她,她看到的都是一張張猙獰惡心的豬臉。

“不知道…”胡淺繼續搖頭,她不能當背叛者。又一個鞭子落在身上,帶來的卻是窒息的感覺。

“你到底說不說?!彆嘴硬!你父母和你妹現在在我們手上!”豬頭人揮動着鞭子,胡淺慢慢轉動頭顱,發現她的家人也出現在了黑黝黝的地下室,被五花大綁着,他們哀求着她說出那人的名字。

“淺啊,她是你最親密的人,誰殺了紀闡你一定知道,快告訴他們啊!”

“姐你就告訴他們吧!我們是家人,我們的命在你的手上!”

胡淺大腦一片混亂,絕不能告訴他們是紀翊,她不能當背叛者!但是父母親和莘兒的命在他們手上,家人不能不管…到底是說還是不說…說,會死…不說,會死…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她痛苦得窒息,直到眼淚從眼眶裡被硬生生地逼了出來,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砰地一聲,槍聲響過,倒下了一個人,胡淺驚愕地看過去,父親躺在地上,直中紅心,額頭上紅色的血痕在不停地蔓延…

母親看到倒地的父親,對她歇斯底里,“你這個背叛者!”

“叛徒!姐你竟然是叛徒!”

“背叛者!殺無赦!”

“叛徒!姐你竟然是叛徒!”

“背叛者,殺無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胡淺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紀翊拿着槍,面無表情,她的槍對準她的眉心…胡淺恐懼又驚愕,她瞪大眼睛看着她,說出不話…直到她看見紀翊扣動了扳機,咔嚓的聲音響起,“我不要當背叛者!”她大叫出聲來,胡淺已經不記得她有沒有聽到那砰地一聲,因爲在死亡之前她終於醒了過來。

她猛地睜開眼,從牀上坐起,一切還驚魂未定,冷汗和淚水夾雜在一起,這夢既絕望又殘酷…胡淺望着天花板,回想着夢境,她到底死了沒有?應該是死了,被一槍砰了,下場和紀闡一樣,不過爲什麼會這樣,她明明那麼愛她…回想着在夢裡發生的一切,胡淺又哭了,眼淚直直往下掉,她終究沒哭出聲來。

胡淺伸出手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一把,這是個夢,這只是個夢而已,怎麼能夠當真…她轉過頭來看着身旁熟睡的人,一大一小是那麼安靜溫馨,聽見她們的均勻呼吸聲,胡淺稍微安下心來。生活是很美好的,她不會面臨夢裡那兩難的選擇,當然夫人也不會把槍舉在她腦袋上…

但是她的腦海裡還在不停回放着剛纔的夢境,父親倒在她眼前,母親對她歇斯底里,莘兒說她是叛徒,還有那句‘背叛者,殺無赦’,閃回着的紀翊把槍對準她腦袋時的畫面……儘管是夢,可是爲什麼還是會感到痛苦,胸腔就像被堵塞了一般,呼吸變得困難,她的眼淚再次從眼眶滴落下來…

她看着紀翊,儘管很想去擁抱她溫暖的身體,但想到夢裡那一幕,她卻失了勇氣…

紀翊在夢裡隱約察覺到身邊人的不對勁,以往那柿子睡覺的時候不會那麼安分守己,但這次是個意外,夢裡她就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睜開迷糊的眼,果然,她看到了她正坐在牀上,捂着臉,頭髮略凌亂,就像只落魄的流浪貓。

紀翊坐起身來,她伸出手撫上她的髮絲,輕聲問她,“柿子,你怎麼了?”

“沒…沒事…就做了一個噩夢…”胡淺的聲音悶悶的,還是以強顏歡笑的方式說了出來。她捂着臉,想掩飾哭過的痕跡。

“把手拿開,看着我。”紀翊說着,扳過她的身體,讓她們面對着面。

胡淺慢慢拿開手,紀翊看到的就是一張可憐兮兮的小臉,臉上還掛着淚痕,她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爲她抹去淚痕,問道,“那個夢很可怕嗎?柿子你又哭了。”

“嗯,很可怕…”胡淺看着她,點點頭。看到紀翊這萬分溫柔的模樣,胡淺又覺得釋懷,一把抱住她,把臉埋在她肩窩,喃喃道,“就像現在就好了…抱着你…一會兒…”

紀翊擁着她,下巴抵着她頭頂的髮絲,她聞到了熟悉的洗髮露的味道,問她,“天天就像這樣抱着,你還沒抱夠嗎?”

“不夠…”胡淺擡起頭來看着她,眼眶微紅,竟然分外惹人憐愛,“就算是每天的事,但我還是覺得不夠。”

“突然發現你的嘴巴越來越甜了。”紀翊笑着,她們面對着面,想着,紀翊擡起她的下巴,在脣上落下一吻,“這是獎勵你的晚安吻。”

“晚安吻也不夠。”胡淺的眼睛亮晶晶,期盼着下一個。

“柿子,很晚了,我們該睡覺了。”說着紀翊拉着她躺下,把她抱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語安慰道,“即使是做了噩夢也別害怕,我在你身邊,小柿子,你這個軟柿子,我會保護你的。”

胡淺覺得這是她從夫人口中聽到的最實在的情話,她的心花正蓬勃開放,一個激動,她給了她女朋友一個狠狠的親吻,紀翊被吻得措手不及…

一吻完畢,胡淺看着她,調皮地一笑,“這是我提前的早安吻~”

“好吧,那早上的早安吻就沒有了~”紀翊拉攏被子,她眨眨眼,大概也被胡淺那份調皮給感染了。

“親愛的,早上能再獎勵一個嘛~”胡淺貼上去,靠在她身邊,像個想吃糖的小孩。

“能不能看錶現。”紀翊說着閉上眼,又睡去。

“我表現很好的…”

“嗯…”

“所以就有咯?”

“嗯…”

“嗯!”胡淺擁抱着紀翊,她此刻的心情無法好好用語言來形容,大概就像,就像萌上了一對冷Cp終於看到被官方發了糖時的心情,她心裡充滿了這種來之不易的興奮感。現在她早已將剛纔那個噩夢拋在腦後,她願意當一個非常幸福的傻瓜,忘乎所以,可以把一切的自卑卑微用這種傻瓜的幸福來掩蓋,總之,她什麼也不怕,因爲她是一個厚臉皮。

什麼噩夢,什麼紀闡,什麼背叛,統統都見鬼去吧!

這樣想着,直到睡着時,胡淺臉上都掛着幸福且滿足像傻瓜一樣的癡笑。怕什麼呢,有她親愛的夫人在她身邊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