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君聽了這話,彷彿有些胃疼似的顰着秀眉,半晌說不出話來。依靠?她原本以爲找到一生可以依賴之人,沒想到那個人卻是把她推入深淵的,傷她最深的人。一個女人難道不能靠自已嗎?雖然是這樣想,心下又是一陣牽疼。
“父親,我把銀子拿來了。”溫良玉抱着銀子來到房中。
溫天成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櫃上有多少銀子?”
“現在我們櫃上只有五千五百三十二兩銀子。”溫良玉微微皺眉:“不過我們手裡的石料不夠了,還要留下一千兩銀子採購原料,所以櫃上能動用的銀子只有四千五百三十二兩。”
溫天成點了點頭:“這些銀子應該夠打發這些家奴了。”想了想又問:“往年櫃上的舊帳都清了沒有?”
“回父親的話,年前曾經收回來一部分,可還有一部分帳是爛帳,要不回來了。”
聽到溫良玉有條不紊的回答,溫天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個養子雖說和溫家一點關係也沒有,卻是自小就生在溫家、長在溫家,對溫家極有感情。只有一件事他覺得遺憾,就是當初他沒有讓溫子君嫁給這個養子,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像他們這樣的達官顯貴,自然要找門當戶對的人所匹配,而且貴族聯姻也可以使得大家在朝中的勢力更加鞏固,他常年混跡與官場,自然也不能免俗。現在溫子君被夫家休棄,溫家又敗落下來,能撐起這個重任的,也只有這兩個人了,溫天成心頭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想把溫子君的終身託付給溫良玉。想到這裡,他瞥眼瞧了溫子君一眼:“子君,你先回去休息,爲父有話和良玉說。”
溫子君識趣的退出了房間,溫良玉移步上前,謙恭的壓低了聲音,“父親有什麼話要吩咐孩兒?”
溫天成苦笑着搖首:“爲父現在不是吩咐你,而是託咐,你可知道?”
溫良玉清秀的臉容露出一抹痛楚之色,那抹痛楚很快被掩飾下去,清澈的眸中露出溫和的笑意:“父親爲何要這樣說?”
“良玉,爲父知道你自小聰明,方纔你送大夫出去,不用說已經問了爲父的病情
吧?”
溫良玉心下一驚,臉上仍然不動聲色,藉機把話題錯開:“父親太高估孩兒了……對了,父親在朝中好像和寧王並無交集,這次全賴寧王極力在皇上面前替父親開脫,等過些日子,孩兒決定親自到寧王府中登門道謝。”
這話題成功的引開了溫天成的注意力:“爲父也覺得奇怪,寧王位高權重,又是皇上的親兄弟,和朝中的官員並無深交,喜歡獨來獨往,這一次寧王力挺爲父,爲父也奇怪的很。”
“父親,來喝口水……”溫良玉端起小碗來餵了一口。
溫天成長嘆一聲:“雖然老夫膝下無子,可是有你這樣的孩兒,也算心滿意足了。”
“父親不要這麼說,不是還有兩位妹妹嗎?”溫良玉說出這句話就覺得有些不適,方纔父親已經把他和大小姐往一起扯了,現在豈不是又讓他往那之面想?
“良玉,答應爲父,若是爲父身死,溫家的生計以後就只能指望你和子君了,子君很可憐,爲父實在對不起她,爲父只希望你能好好的照顧她。”說着,溫天成從懷裡摸出一塊玉佩來,遞到溫良玉的手中:“這個……你拿好……”
“這是……這是溫家的傳家之寶,怎麼能給孩兒?”溫良玉遲疑着,不敢伸手去接。
“拿着。”溫天成加重了語氣,不容置疑,“若你今天不接這玉佩,爲父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溫良玉只得雙手接住,“父親,這太貴重了,應該給大小姐纔是。”
“爲父把這個給你,就等於把子君交託到你手中,你要好好待她!”
這語氣很肯定,而且帶着祈求的意思,彷彿溫良玉不答應,溫天成立時就會死在他面前似的,溫良玉只好點頭:“父親的話孩兒都記住了,孩兒一定會盡心盡力照顧大小姐,照顧我們整個溫家。”
溫天成這才露出一絲笑意,又喘歇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李姨娘跟着爲父多年,她爲人是尖刻了一些,卻並不惡毒,只是難登大雅之堂,以後你們管家,若是李姨娘有什麼無理要求,不要理會她……”
這話就像臨終遺
言似的,聽得溫良玉心頭酸漲,眼圈也泛紅,保證似的答允:“父親的話孩兒都記住了,只要孩兒和大小姐管家,無論李姨娘再怎麼無理取鬧,孩兒也不能答應。”
“這樣就對了……”溫天成微笑點頭,又想起什麼似的嘆了口氣,“除了子君,爲父還擔心子欣,她年紀尚幼,尚未許配人家……”
“父親放心,二小姐以後的婚姻大事也包在孩兒的身上,孩兒一定會替她擇一個好夫婿。”
溫天成聽到這些話,才覺得滿意極了,他一生中最牽掛的人都已經有了交待,就算他現在身死,也再無遺憾。
看着溫天成那虛弱而又疲憊的樣子,尤其是情急之下又生出的華髮,溫良玉只是覺得難受,勸他道:“父親,你好好休息一晚,什麼也不要說了,這玉器坊中的一切有孩兒打點,父親不必擔心,府中的事務也有大小姐管着,孩兒一定會協助她的。”
“嗯……爲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溫天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終於沉沉睡去。
溫良玉這才立起身來,替他掖好被衾,這才掩上房門,慢慢的退了出去。
院子裡月影冷清,桃樹上的桃花被月光一照,帶着粉色的清幽,更讓人覺得月光之寒。溫子君就站在桃花樹下,見到溫良玉走出房來,她才自樹下緩出,清婉的叫了一聲:“大哥,我有事找你?”
溫良玉看到她,並沒有露出一絲吃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你等在這裡很久了?”
“也不是很久,不過……”溫子君悵然的瞥了他一眼,“我想問你,爹爹的病情究竟怎麼樣?是不是很嚴重?”
溫良玉轉過身來,在她身邊立住腳步,負手而立,仰望着月色:“你既然都已經知道了,何必再來問我?”
“你說真的?”溫子君忍不住側首望他,只看到月光映在他清澈的眸瞳裡,他的眸光也彷彿盛滿了月色,那麼淒寒冷清。
“大夫說父親急火攻心,受的打擊太大,怕是藥石無力。”
溫子君聽了這話,雖是在意料之中,也不免悲傷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