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福兒這一悶,就在艙室裡憋了四天。
要不是因着帝都將至,她只怕還不會出來。
貨船隨着彌長的隊伍緩緩進入這座代表皇權與繁華的都城。
柳福兒扶着欄杆,迎着拂面的秋風,望着河堤兩旁。
WWW •ttκΛ n •c ○ 熱鬧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讓人就算沒有身歷其境,也能感覺到其中的氛圍。
周小六正好從樑二艙室出來,見柳福兒微眯着眼,十分愜意的模樣,便過去道:“大郎,這兩天參軍一直在念叨你,你不過去看看?”
柳福兒側頭睨他,神情淡淡,“他還好嗎?”
周小六露出苦色搖頭。
柳福兒一笑。
真要不好,周小六早就急的火燒眉毛,哪裡還有工夫跟她磨牙。
柳福兒復又打量河堤。
周小六想了想,湊到柳福兒跟前,道:“大郎,咱們是兄弟,有些話參軍不好說,我卻不能不說。”
“想說什麼?”
柳福兒道:“說沖喜?還是說樑二幾時醒轉?”
周小六一呆,霎時忐忑起來。
柳福兒笑了笑,道:“這事是我自己的問題,怪不得別人。左右已經到了帝都,我該做的已經做完,等下了船,咱們就各奔東西吧。”
“大郎,不用鬧成這樣吧,”周小六傻了。
萬沒想到柳福兒這麼快就想明白了,更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決絕。
柳福兒勾了勾嘴角,回到自己艙室。
關於沖喜一事,柳福兒翻過來覆過去的想了幾遍。。
雖然這事有樑二和周小六的責任,可說到底還是她自己亂了心,所以纔會鑽進圈套。
但她深知自己和樑二不成,未免自己彌足深陷,她決定遠離。
周小六急得不成,急忙跑去樑二跟前稟告。
“她不能走,”樑二也急了,趕忙撐着身體起來。
“參軍,你傷口才剛癒合,還不能動,”周小六趕忙按住樑二。
“走開,”樑二推他,道:“我必須把她留下。”
“參軍,你再動傷口就真的裂開了,”周小六帶着懇求的道:“你要當真要去,且容我片刻,我讓人擡了板子,擡你過去。”
樑二喘着粗氣,忍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微微點頭。
周小六嘆了口氣,快步出門。
沒多會兒便和鄭三以及谷林等人過來。
衆人合力將樑二擡上搭板,來到柳福兒的艙門。
谷林輕叩幾下門板。
屋裡十分的安靜。
谷林轉頭,衆人都一致的示意他再敲。
谷林微微搖頭,照着做了。
樑二喘了口氣,道:“大郎,我有些話想要與你說,若我說完,你還要走,我會讓小六幫你去辦過所。”
屋裡趁機片刻,門板便被打開。
看到圍在門口的一羣人,柳福兒皺了皺眉,才側身讓開。
周小六趕忙和鄭三把人擡進去,並在柳福兒開口之前懂事的退走。
艙門很快合攏,柳福兒將兩邊的槅扇推開,讓新鮮的空氣能夠串通。
“行了,說吧。”
柳福兒神情淡淡。
樑二歪過頭看她站到自己跟前,才溫聲道:“你能不能不走?我不想你走。”
柳福兒的心猛地一跳,微微轉開腦袋。
幾天不見氣色倒是好了許多。
樑二見她不說話便撐起身體,去看她表情。
柳福兒轉身去拿瓷枕,轉回時,她已恢復淡然。
樑二被動的被柳福兒墊高。
柳福兒坐在距離他不遠的坐榻上,道:“世上的許多事不是你不想就不發生的,不是所有事都會如你所願。”
“我知道,”樑二往前挪了挪,試圖靠近柳福兒。
“從小到大,但凡想要,我都是憑着自己本事去拿,”他成功往前挪動一步,粗喘兩下,才道:“只有你。”
他道:“在還不知道你身份時,我就動了心。”
他望着柳福兒,卻見她面色冷然,完全沒有看自己,不由苦笑。
“那會兒我嚇壞了。”
他還在往前努力,“我掙扎過,否決過,可到最後我還是無法割捨。”
“我也想過去搶去奪,甚至在你與八郎對飲時,還有過齷齪念頭。”
“但我不能,也不忍,”他道:“你已在我的心裡生根,長成參天大樹,你就是我的命,不管怎樣,我都認了。”
柳福兒的心砰砰跳得幾乎都要跳出來。
有生之年,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誠摯而又露骨的表白。
而且知道現在她才知道,他其實不是彎的,只是在對她動心之後,才變成那樣。
柳福兒垂眸,看面前的案几,腦子隨他的話意一幀幀閃過兩人相處的畫面。
從他在山坳裡的彆扭到攀山過林時他耐心的照顧,以及後來的種種。
柳福兒微微緊了緊手指,心裡亂糟糟的。
她從沒被人這般珍惜的愛護過,也從沒想過會有一人愛她愛到就算改變取向也不惜。
樑二試探的伸出手,想要去碰她擱在軟榻上的柔荑。
柳福兒一個眼風過來,樑二嚇得一縮手,人也變得小心翼翼。
“天地遼闊,人海茫茫,你我有緣,纔會先許白頭,後在曠野相遇,相識相惜。這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樑二偷眼睨她,小聲道:“這是老天的意思,你不會違逆吧?”
柳福兒抿了嘴,看他。
拜託,老天爺可是她的靠山,怎麼可能向着他?
還有就是……
“你騙我。”
這話一出,柳福兒自己都想扶額。
只要腦子清楚的就明白,她這是明晃晃的服軟了。
擡眼,果然看到樑二眼睛晶亮,蜜色的臉龐幾乎都能發出光來。
“我沒有,這真的是我的真心話,若有半點妄言,就叫我天打雷劈。”
樑二一本正經,舉着手指發誓。
柳福兒見他這麼緊張,心裡不由一軟。
罷了,他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她也不是不來電,試一試總還是行的。
樑二見她眉眼下垂,神情變得柔和,心中大喜。
他很小聲的道:“等去了邊關,我就與阿耶稟明,咱們立馬補辦儀式。”
“補辦,”柳福兒斜眼,“爲什麼是補辦?”
樑二訝然,“咱們不是已經行過禮了嗎?那就已經是夫妻了呀。”
“誰跟你是夫妻呀,立刻給我辦過所,我要回去,”看着一臉理所當然的樑二,柳福兒腦袋裡的弦忽的斷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