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二巴着船舷,苦着臉。
“娘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哪兒錯了,”柳福兒轉頭,淡定望他。
“哪兒都錯了,”樑二趕忙道。
“怎麼叫哪兒都錯了?”
“我是無理取鬧的人嗎?一點誠意都沒有,”柳福兒扭頭進艙。
樑二傻眼。
船速突然加快,兩船很快拉開距離。
柳福兒坐去桌邊,倒了杯清甜的漿水,慢悠悠的抿。
哪裡有適才的半分氣怒。
樑二卻還傻在船頭,半晌回不過神。
船伕悄聲過來,“郎君,那船要走遠了,咱們可要追?”
“這還用問?”
樑二瞪眼。
船伕忙轉去艙室,命舵手加快速度。
兩船一前一後的奔了幾十裡。
終於,樑二的船把柳福兒所在的船別住。
他半強迫的上了甲板。
柳福兒從艙室出來,見樑二,她皺起眉頭。
“娘子,”樑二厚着臉皮,巴巴過來。
“有話就說吧,”柳福兒扒開他來拉自己的手,一臉不悅。
“那個,咱們進去說,大傢伙都看着呢,”覷到周圍望來的視線,樑二小聲央求。
柳福兒抿了抿嘴,轉身回艙。
樑二得逞一笑,朝自己那船擺手,跟着柳福兒進去。
關上門,柳福兒已坐定。
“說吧。”
十分冷淡。
冷得樑二心尖陣陣發涼。
“娘子,”樑二挪蹭到她跟前。
柳福兒把凳子往邊上挪了挪。
“有話好好說,”她一臉嫌棄的跟他拉開距離。
“好娘子,你就別生我氣了。”
沒有別人,臉皮什麼的,根本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樑二腆着臉,硬是攬住柳福兒肩膀。
“你,起開,“柳福兒瞪眼。
“我不,”樑二死死的靠着柳福兒肩膀,搖晃着。
大大的腦袋磨蹭着柳福兒臉頰脖頸,帶起陣陣酥麻。
柳福兒咬了下脣,總算沒有當場破功。
約莫幾息之後,她冷淡的道:“差不多得了。”
樑二心裡暗自叫苦。
這都不管用。
看來,娘子這回是真生氣了。
“娘子,我錯了,”樑二再次強調,同時把臉湊到柳福兒跟前。
“你要心氣不順,就打我。”
“隨便打,只要你不生我氣。”
“我不打,”柳福兒定定看他片刻,別開眼,“手疼。”
“那我打,”樑二張開巴掌,半點也留力的往臉頰抽上去。
“你,”就在樑二即將打上的瞬間,柳福兒一把握住。
“你這是做什麼?”
“讓你消氣,”樑二可憐巴巴。
“你這樣,我也不會消氣,反而更氣你不愛惜自己。”
柳福兒語調平和,甚至稱得上溫柔。
樑二的心卻沉到谷底。
多年夫妻,他怎會不清楚柳福兒。
越是上心的事,才能越發牽扯她情緒。
一旦平靜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那就是跟她不相干了。
他絕不允許。
“娘子,”他喉間涌動,鼻頭反酸。
柳福兒輕輕嘆了口氣,道:“那宮裡,太悶,也太靜。我住不慣,還是回去自己地方,更順心。”
“我本來是想的,等康兒大婚之後,再走。”
“不過,”她笑了笑,沒再說。
樑二明白,因爲阿孃胡鬧,自己隱瞞,她傷了心,才提早離開。
“娘子,”樑二喉結快速滑了下,“阿孃做得那事我知道。”
柳福兒側眸。
“不過我發現時,都已經來不及了。”
“阿孃都已經跟他們許下承諾了。”
“我怕影響朝局,不敢過激,只得緩緩行事。”
“卻不想,讓你誤會了。”
“沒什麼誤不誤會的,”柳福兒勾脣。
“還記得我答應你求婚的那天嗎?”
樑二點頭。
那天,他許下的承諾,他一輩子也不會忘。
“我不會納她們。”
“我知道,”柳福兒很是平淡,“我在意的本也不是她們。”
樑二眼眸微閃。
“我在意的是你的隱瞞,”柳福兒微微勾脣,眼眸冷冷。
“娘子,我,”樑二想要分辨。
柳福兒伸出手指,按住他脣。
“我會回江陵。”
“此生若無大事,我不會再回帝都。”
“是去是留,你自己考慮。”
她起身,往臨窗的榻邊去。
樑二看着她,側着身,半點視線也不分給自己。
瞬時被恐慌、焦躁以及蔓延而來的惶意包圍。
“那我也不回。”
他急急來到柳福兒跟前,蹲下來,抱着她。
柳夫人垂眸,看着他。
“你確定?”
樑二點頭。
若沒有她在身邊,便是活着也無趣。
“我累了,”柳福兒笑了笑,拉開他的手。
“你請便。”
“娘子,”樑二不想走,可他不敢違逆,更怕自己一時力道沒用好,傷了柳福兒。
他踉蹌着起身,被動的出去。
關上門,柳福兒背靠着門板,嘴角微勾。
不知不覺,她的人生已過了大半。
而今天下大定,接下來的時間,她要爲自己活。
樑二站在門邊,徘徊許久。
眼見柳福兒沒有開門的意思,只得轉去隔壁。
第二天清晨。
柳福兒推門出來。
便與樑二碰了個對眼。
“早啊,娘子,”樑二露出大大的笑容。
“早,”柳福兒別開眼,望着開闊的河道,露出明媚的笑。
樑二訕訕,跟着望了會兒,又不自覺的看向柳福兒。
柳福兒轉身,與他對望。
樑二咧嘴。
露出自己不覺,別人卻覺得很傻的笑。
柳福兒無語,轉開眼。
船伕上來,稟說,早上打了些魚,很是新鮮,便熬了魚羹,這會兒時候剛好。
“端來吧,”柳福兒回去艙室。
“我也要,”樑二忙跟上一句,並在柳福兒看不見的角落向船伕暗示,把吃食送去柳福兒那邊。
船伕這會兒差不多已經明白這對夫妻怎麼回事。
他笑着點頭,退去下面。
很快,他提着食盒上來。
樑二一早便等在門邊,接了食盒,他叩響艙門。
柳福兒拉開,見是他,便皺眉。
“來吃飯,”樑二笑眯着眼,硬從她和門板之間擠了進去。
柳福兒抿了抿嘴,跟着進來。
樑二很是麻利的將飯食擺好。
“好香,”他擺好碗筷,很是自覺的落座。
柳福兒斜他不語。
趕他之意明顯。
樑二佯作不知,兀自盛了兩碗魚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