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樑二自昏睡中醒轉。
習慣性的伸手,卻沒摸了個空。
指尖微微泛涼。
樑二心裡咯噔一下,立時看了過去。
“赤槿,”片刻,樑二翻身而起。
“郎君,”赤槿自外面進來。
“娘子呢?”
樑二跌跌撞撞的過來,緊緊鉗着她纖細肩頭。
“娘子,”赤槿梗了下,“娘子走了。”
“去哪兒了?”
樑二手臂輕顫。
“奴不知道,”赤槿別開頭。
樑二皺眉眉頭。
他很肯定,赤槿定然知曉柳福兒所在。
但她咬死了不說,顯然是得了叮囑。
“她不讓你說?”
“郎君,你就別問了。”
赤槿一臉爲難。
“好,我不問,”樑二踉蹌着向後,身體軟軟的往下堆。
“郎君,”赤槿急忙扶住。
將他攙去榻邊,把落在腳踏上的鞋擺在他腳邊。
見他形同丟了魂,頓時不忍。
“郎君放心,娘子走時是帶了人的,安全上,定然無虞。”
樑二定定看她。
赤槿恍然失言,忙咬住嘴脣。
樑二收回視線,自嘲的笑。
“夫妻相伴二十載,在她心裡,我竟連個下人都不如。”
“不是的,”赤槿忙道。
只是見樑二望來,又不吭氣了。
“那是什麼?”
樑二追問。
“郎君,娘子如此做,定是有她道理,”赤槿斟酌着道:“郎君不妨給娘子些時間,或許有驚喜也說不定呢。”
“我不要什麼驚喜,我只要她在我身邊,”樑二喃喃。
赤槿摸了摸袖管,垂着頭,退了下去。
樑二呆了半晌,忽的想起了前幾天葛大帶人出城的事。
他套上外衫,直奔校場。
這會兒,兵士們都已經開始操練。
見他過來,皆停了動作。
樑二朝衆人略一擺手,尋一都尉,道:“葛大走時,可曾說過什麼?”
都尉想了想,道:“像是城主命他出城剿匪。”
“你確定?”
都尉搖頭,“他是連夜出城,又走得急,屬下那會兒不在營裡。”
樑二撇開他,又問其他幾個都尉和軍需官。
得來的答案皆與前一個無二。
樑二頹然的回到府裡。
才進門,就聽老常來報,樑帥來尋。
他驀地擡頭,“常叔,娘子出門時,可曾與你說過去哪兒?”
老常眨了下眼,“她與我說要出去幾天。”
“就這樣?”
老常點頭。
“可是不對?”
樑二搖頭,耷拉着肩膀轉去書房。
老常一臉莫名的看他背影,搖了搖頭。
這一家子,可真是。
老得霸道的半點理都不講,小的又片刻離不得福娘。
真是讓人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書房裡,樑帥坐得端正。
見樑二進來,便指了對面。
樑二歪斜的坐下,“尋我何事?”
樑帥皺眉,“坐好了。”
樑二悶了片刻,調整坐姿。
“我想過了,而今,天下才剛穩定,先皇便大行。”
“幼主登位,定會造成動盪。”
“我不能眼見不管。”
“我打算去趟興元,以行動證明,我樑家的絕對忠心護主。”
“你可醒醒吧,”樑二終於忍不住爆發。
“你還當這是三十年前吶?”
“現在的天下,人心早就變了。”
“唐家?”
樑二嗤笑。
“百姓水深火熱,生不如死的時候,姓唐的在哪兒?”
“官員手裡無糧,無力應對外敵賊寇的時候,那個皇帝又幹了什麼?”
“唐家王朝?你問問,誰還認?誰還當他是皇帝?”
“你什麼意思?”
樑帥臉頰肌肉快速顫動。
“我就這意思,”樑二正色。
“早前我已經依你一次了,只可惜,唐家佬兒命短,生把機會浪費了。”
樑帥眼眸驟的眯起。
樑二卻半點也不畏懼。
他本就心裡憋着火,再被樑帥一鼓,登時爆發出來。
“以後,我的就是我的,沒道理平白便宜別人。”
“你混賬,”樑帥用力一拍案几,震得硯臺跟着跳了起來。
“我混賬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樑二混不吝的站起來,“你老現在才發現,是不是晚了點。”
他轉頭出門。
樑帥捂着胸口,急急的喘。
樑二出門,直奔內院。
進了門,他揪住出門來迎的赤槿。
“娘子是不是去興元了?”
赤槿微微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樑二鬆開她,進門拿了甲冑,就往外去。
“郎君,”赤槿急忙去追,卻還是沒能追上。
她摸着衣襟,低聲道:“娘子還有封信呢。”
校場上,樑二點了大半兵馬,連夜出城。
樑帥知曉這事時,卻是在樑康帶兵回返之時。
而此時,樑二已進了山南東道。
幾番探尋,終於確定柳福兒經過。
探子也在同時來報,自北東方向,皆有戰船駛來。
樑二統計完數量,也就不急了。
他喝令戰船改道,轉去距離興元府幾百裡的金州。
紮好營後,他派出十幾路探子。
所有探子皆得一指令。
那就是務必第一時間報上關於柳福兒的一切消息。
而在興元府百里之外的水域。
柳福兒和汪三對桌而做。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汪三飲了口漿,笑問。
“再幾天,田家和另外幾家也會派人來。”
柳福兒淡聲道:“他不是說讓大家來查嗎?”
“那就查。”
汪三定定看她,忽的笑了。
“你笑什麼?”
柳福兒斜眼看他。
汪三搖頭。
有些話說出來就不美了。
他幫柳福兒倒了些漿,道:“這事搞不好要鬧大,樑家那邊,你怎麼交代?”
“沒什麼可交代的,”柳福兒眸色微冷,盯着手邊的杯盞。
“樑帥總是記着先皇的知遇之恩,二郎是本朝官員。”
“他們不好,也不能做什麼。”
“我卻不同。”
“我一不是本朝的官,而來,我阿耶阿孃可不是好端端死的,與姓唐的,我可沒有什麼虧欠。”
“相反,是他們欠我的。”
“討回一些,不算過分吧。”
汪三抿着嘴,努力壓抑着衝到嘴邊的笑意。
柳福兒斜他一會兒,道:“你猜出來了?”
汪三笑看她,“這並不難猜。”
“不過,在見你之前,我還有點拿不準。”
“畢竟,”他頓住。
畢竟那也是天下之主。
即便是名義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