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福兒忙轉頭,示意丫鬟趕緊去尋包娘子來。
她小心的讓去旁邊,把空間留給樑家祖孫三個。
包娘子很快跟着丫鬟過來。
一着面,便擱了脈枕,扶脈。
屋裡變得安靜無比。
半晌,包娘子收了收,長長的吐了口氣。
“怎麼樣?”
樑帥按捺不住的問道。
“總算有些效果了,”包娘子看他一眼,總是板着的臉上露出一點點笑。
“當真?”
樑帥眉眼皆開,臉頰古怪的抽搐,似乎想張嘴大笑,卻又顧忌跟前有人,強自忍着。
包娘子打開針包,抽出兩根金針,以彈跳方式插入劉氏頭部的穴位,同時輕輕揉捻。
劉氏眉頭忽的一跳,眼睛轉得越發的急了。
樑帥忍不住往前傾身。
包娘子拿了根針,挪動了下笨重的身體。
正要再扎,忽的頓住。
樑帥等了片刻,忽覺頭頂異樣。
擡頭就見包娘子正盯着他,白皙的手指輕捏金針。
陽光從她身旁斜斜照來,讓他只能看到她側臉。
金針顫顫,針尖熠熠閃着光芒。
樑帥眨巴兩下眼,往後挪了挪。
包娘子這才滿意轉回聲,微微俯身,將金針落下。
如此十幾根之後,包娘子遲緩的扶着腰起身。
“沒事吧,”柳福兒忙過去扶了她。
包娘子將大半重量靠過去,微微搖頭。
轉眼看眼皮連續掀動的劉氏,道:“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能不能醒,就看她自己了。”
柳福兒扶了她去邊上的榻坐下。
樑帥已焦急的喚着劉氏。
樑二也湊到跟前,雖然不曾開口,卻也能讓人感覺到他的焦急。
約莫兩刻鐘左右,包娘子扶着柳福兒的胳膊來到牀邊。
劉氏依然不曾睜眼。
包娘子輕嘆了聲,去拔金針。
樑帥忙攔了她,“再等等,她行的。”
“時間已經到了,不能再久了,”包娘子冷淡的答着,手毫不遲疑的摸上針尾。
“我說等等,”樑帥猛地拔高音量。
常年領兵的人嗓門就沒有小的,樑帥這一嗓子半點也沒收斂。
柳福兒只覺得耳膜一鼓,似乎什麼聲音都有些模糊。
包娘子距離他更近,登時被震得臉色煞白,手捂着肚子,連連後退。
“你怎麼了?”
柳福兒急忙過去,抱住她不斷往下倒的腰身。
“我,”包娘子擡頭看她,“我怕是要生了。”
“什麼,”柳福兒越發用力的託着她,同時求助的看樑二。
樑二一個箭步奔去門口,吼道:“快去叫產婆。”
“還有燒水,”柳福兒在屋裡補充。
包娘子急促的喘息着,兩腿不停的哆嗦,根本不能站立。
丫鬟急忙從外奔進來。
“來幫我一把,”柳福兒指揮丫鬟,道:“把她送去隔壁。”
“不行,”包娘子一手拉住她,道:“那針必須拔下來。”
“你,”柳福兒無語瞪她。
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能操心這事。
樑帥有些不知所措。
劉氏的病讓他持續的焦慮,眼見劉氏有了點氣色,他又怎能放棄。
但見包娘子如此還堅持,他頓時意識到,是自己錯了。
包娘子一手拉着一個丫鬟,試圖站起。
奈何,她本就笨重,加之腹部劇痛難忍,即便柳福兒在後幫忙,也還是沒能起來。
樑帥心裡發急,忍不住從座位上起來。
包娘子斜他一眼,用力咬住嘴脣,狠狠發了把力。
終於從地上起來。
三人扶着她來到牀邊。
柳福兒叫了樑康拿了個軟墊,墊在牀邊,示意她坐下。
又轉去她身後,當她的靠背。
包娘子閉上眼,緩了口氣,顫抖的伸出手指。
將金針一根根拆下。
當最後一根金針時,她手指微頓,忽的古怪急轉,而後快速抽出。
劉氏猛地一哆嗦,低低哼了一聲。
包娘子輕吐了口氣,將針捻出。
沒等將針放好,她便已徹底倒在柳福兒身上。
“快把軟椅擡進來,”柳福兒揚聲喝道。
丫鬟聞言,急忙撩了簾子。
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擡着椅子進來。
幾人合力將她擡上軟椅。
此時,她羅裙已然半溼。
柳福兒急急隨着她去到隔間。
凌亂的腳步漸漸遠去,樑帥盯着牀邊那張半溼的軟墊,抿了脣半晌沒有吭氣。
因着太過專注,便是劉氏睜開眼,也不曾留意。
劉氏適應了外面的光線之後,看清坐在眼前之人。
她很是高興。
正想伸手去拉,卻發現她胳膊根本不聽使喚。
她頓時慌了起來。
“婆婆,”樑康發現劉氏醒了,立刻湊到近前。
樑二也跟着過去。
劉氏轉眼,看着兩個極其相似的一大一小,嘴角怪異的抽搐着,怎麼也張不開嘴。
“阿孃,你,你怎麼了?”
察覺她不對,樑二急急問道。
樑帥醒過神,看向牀邊。
見老妻睜開眼,他急忙過來道:“你可覺得那裡不好?”
劉氏眼神驚恐的看着他,嘴角抽搐,發出嗚嗚的聲音。
“你,”樑帥眼看着她整張臉都變了形,瞪大了眼。
劉氏嗚嗚的叫着,腦袋隨着嘴角的抽搐微微晃動。
“來人,快去叫包娘子,”樑帥話一出口,便梗住。
想起口中之人就在隔間。
屋來裡變得安靜下來。
窗外,隱約傳來女人痛苦呻吟。
丫鬟從外急急進來。
樑二道:“去隔壁看看,陳郎中來了沒?”
陳郎中是陪着包娘子一道過來的,只是包娘子需得留在內宅,他便暫住在了前院。
適才柳福兒已經命人去傳。
想來這會兒已經到了。
丫鬟應聲,看了眼牀邊,當看到劉氏模樣,她唬得變了臉。
“還不快去,”樑二沉了臉喝道。
丫鬟醒過神,喏喏應着往外奔去。
劉氏聲音轉低,看着樑帥的眼睛淚水積蓄。
樑帥緩了臉色,輕拉着老妻的手,柔聲道:“沒事的,這不過是暫時的,過些時候,便會好了。”
劉氏定定看他。
樑帥微笑點頭,道:“我的話你還不信?”
劉氏看着他,半晌似有若無的點了下頭。
隔間裡,柳福兒正焦急的在外候着。
包娘子是因驚嚇導致的早產,胎兒尚未完全落入產道,但她羊水又破了。
若耽擱久了,只怕兩人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