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
轉眼便是三年。
初夏才過,汴州便來了信。
劉氏突發急症,平伯請了城裡所有郎中,皆沒有起色。
如今已臥牀不起。
平伯不敢耽擱,急忙傳信來問怎麼辦。
樑帥一接到信,便急了。
張羅着要回去。
老常不敢做主,忙命人去尋柳福兒。
聽說是劉氏的事,柳福兒不敢輕忽。
又讓人去找樑二。
很快的,兩人回到府裡。
只這會兒工夫,樑帥就已經收拾妥當。
看到已經準備妥當的樑帥,柳福兒看樑二。
“阿耶,”樑二上前,道:“便是急,也得等船準備妥當才行。”
“準備什麼,一條船就夠了,餘下的路上再買,”樑帥撐着拐,急急往前走。
“那怎麼行?”
樑二急忙跟上。
這幾年樑帥一直調養着,身體才見好些。
若是斷了藥,病情是要反覆的。
樑帥卻不管那些,聽兒子這麼說,頓時豎着眉毛吼道:“那是你阿孃,你是不是忘了從哪兒蹦出來的了?”
樑二梗了下。
柳福兒拉住他,上前道:“阿耶莫急,郎君的意思是,婆母病重,我們做小輩的自要服侍在側。”
“只是我們手頭還有事情,需得交代下才能走。”
樑帥表情微緩,看柳福兒,道:“你們若是走不開,便緩些。”
“那怎麼行?”
若是跟樑帥分兩撥走,明白的知道是有公務,不知道的,定會生出口舌。
劉氏那性子,要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保不齊又要生出什麼事端。
柳福兒可不想給自己找事。
她擡眼,見樑帥皺眉,忙道:“再有婆婆那邊,也許得交代一聲。”
“她老人家年紀大了,我怕旁人去說,失了分寸。”
“如此,”事關母親,樑帥明顯好說話許多,“我隨你一道過去。”
他轉頭瞪樑二,“這回時間夠了吧?”
樑二嘴脣抿起。
柳福兒輕輕搖了下。
他低低嗯了聲。
樑帥轉了頭,直奔院外。
柳福兒拉着樑二落後兩步,低聲道:“你去趟前院,把康兒也叫上。”
真個要是有什麼事,也好讓老人見孫兒一眼。
樑二明瞭柳福兒的意思,臉色有些難看。
轉了頭,往前院行去。
柳福兒立在原地,看着他明顯耷拉下來的肩膀,心裡有些不大好受。
緩了片刻,她轉身。
只這會兒工夫,樑帥便行了老遠。
柳福兒想了想,索性居後。
如此一前一後的來到虞氏所居院落。
候在門邊的丫鬟屈膝行禮。
柳福兒點了點頭,進了屋。
虞氏眼角有些泛紅,見柳福兒過來,便露出一點笑。
柳福兒上前見禮。
虞氏道:“你婆母有事,我這個老婆子怎好袖手在這兒享福。”
她道:“我與你們一道回去。”
柳福兒順從的點頭。
早在剛纔,看到虞氏神情,她便已料到了。
裡間,麥苗很是利索,沒用半個時辰便收拾出幾個箱籠。
可就這,樑帥還是覺得慢。
瞧着兒子就跟屁股底下長了釘子的模樣,虞氏忍不住瞪他。
樑帥見狀,纔有些收斂。
麥苗很快來報,虞氏拄着拐起身。
柳福兒忙扶了她,往外行。
纔出門,便看到樑帥帶着樑康過來。
樑康顛顛跑到虞氏跟前,仰着臉叫太婆婆。
虞氏摸了摸他滑嫩的小臉,微微點頭。
柳福兒側眸示意。
樑康擠了下眼睛,跑去樑帥跟前,拉着他道:“翁翁,我扶你。”
“乖,”樑帥眉頭微鬆,朝孫兒淺笑了下。
經了這一小插曲,周遭的氣氛才略有些好轉。
衆人隨即來到停在阜頭的船上。
纔剛坐穩,船便開動起來。
柳福兒陪着虞氏來到艙室。
安頓好了之後便來到船尾。
此行他們走得太急,有些事情根本來不及交代。
好在樑二辦事周到,將信鴿兒帶了上來。
她簡單寫了封信,送去峽州,讓謝大關注些其他幾城,尤其過些日子便要秋收了。
而後,她來到廚下。
見那裡只有些果蔬菜肉。
粗粗看上去,只能應付幾天而已。
柳福兒皺了下眉頭,尋了人,交代就近停靠時,不論價錢,只把東西備齊。
樑二從上面下來,聽到交代,又道:“還有那藥,每天三副,萬不能斷。”
柳福兒點頭,打發了那人,道:“阿耶歇下了?”
樑二搖頭,道:“估計要等喝了藥了。”
柳福兒嘆氣,低聲道:“好端端的,怎麼會病了?還這麼急?”
樑二面色沉重。
“可請了包娘子了?”
柳福兒道。
“請了,”樑二道:“她身子不方便,我讓陳郎中帶着她慢些過來。”
柳福兒點頭,道:“她月份也是大了,慢些也好。”
河風輕拂,吹亂柳福兒鬢角的髮絲。
“外面風涼,”樑二將碎髮籠在她耳後,拉着她回艙室。
坐定後,柳福兒垂眸倒水。
擡眼便見樑二緊抿着嘴,腦袋低垂。
柳福兒擱了杯子,挪去他跟前,拉着他的手。
樑二看她一眼,復又垂下眼,低聲道:“我是不是很不孝?”
柳福兒挑眉。
心裡卻是一嘆。
樑二心裡有她,那時的難產把他嚇得不輕。
過後,想到其中的因由,對劉氏難免心生不滿。
偏偏劉氏自恃是他生母,對他的某些變化,非但不在意,反而還變本加厲。
惹得他生了離心,對她的關心自然也就淡了。
而她在接了樑帥和虞氏過來之後,也刻意的忽略汴州還有這麼個人。
現在驟然聽說這個人真的就要沒了,她的心裡都不大好受。
何況對母親還有慕濡之情的樑二。
她輕輕摩挲着他的手背,無聲安慰着他。
樑二高大的身體微斜,緩緩靠上她肩頭。
柳福兒忙挺起肩背,讓他靠得舒服些。
樑二閉着眼,微暖的鼻息忽重忽輕的噴在她肩頸。
片刻,他復又擡起頭,看着矮了自己好多的柳福兒,道:“壓着你了吧?”
“沒有,”柳福兒淺笑,拉着他重又靠上肩頭。
樑二卻堅持起來,拉了迎枕,讓她靠坐着,自己則躺在她膝頭。
柳福兒便一手搭着他肩膀,一手解了他髮帶,輕緩的爲他梳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