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下腰,再揮拳頭。
耳聽得朱大郎的鬼哭狼嚎,田大郎呆滯的看樑二揮舞着老拳。
邊上的僕從急忙扯他,道:“大郎君,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田大郎這才醒悟過來,急忙去拉樑二。
樑二就勢收了力道。
起身揉着拳頭,長吐口氣,道:“痛快。”
田大郎搖頭。
僕從趕忙上前,將癱在地上,如死狗一樣的朱大郎扶起。
樑二微微彎腰,湊到近前,道:“早前抓小娘子的是不是你?”
朱大郎驀地瞪大眼睛,嘴巴幾乎能塞個雞子,腿軟得哆嗦。
不是吧,他都這樣了,還來。
田大郎拉住樑二,道:“好了,便是真抓,動手的也不會是他。”
樑二看了眼田大郎,哼了聲,道:“就他這德行,定沒少鬧騰。”
“樑兄,這人就交給你了,該怎麼辦,隨你處置吧,”田大郎笑道。
朱大郎聞言一震,立刻看向樑二。
不想,樑二吩咐僕從,“給我關去邊上,正好這兩天手癢。”
朱大郎急忙掙扎,被打得腫脹的嘴脣翕翕着。
“放肆,你敢?”
田大郎笑着拱手,離開。
樑二根本懶得理這個話都說不明白的。
只瞄了一眼,僕從便把他跟拖死狗似的拽走了。
又幾天之後,樑帥大軍逼近。
樑二帶着朱大郎出城。
看到已成豬頭的朱大郎,樑帥皺眉,“怎麼回事?”
樑二道:“這小子不老實,從關着的地方跑出來,還招惹閒漢,我尋到時就這德行了。”
朱大郎瞪起眼睛,支支吾吾的向樑帥指控。
奈何他牙都少了好幾顆,腮幫嘴脣更是腫脹得厲害。
嗚嗚半天,樑帥也沒能聽懂。
葛先生捋着鬍子,叫了軍醫來。
待到把人帶走,樑帥才道:“說吧,他那傷怎麼弄得?”
樑二呵呵的笑。
“他幹這事也不知一次了,”他道:“阿耶也知道福娘跟前那個小丫頭吧。”
“纔來那會兒多大點,差點沒給那羣混賬嚇出個好歹。”
一聽這話,樑帥便知,朱大郎的傷跟兒子脫不開干係。
樑帥眉頭皺緊。
那丫頭他聽劉氏提過。
不過那丫頭在樑家時,唐皇還在山南,便是掠截,也跟劍南扯不上太大關係。
葛先生忙道:“不過是些皮肉傷,養幾天也就好了。”
樑帥看了眼老友,給樑二個眼神。
樑二十分乖覺,立馬溜了。
葛先生看了眼周圍,兵士立刻將附近環住。
葛先生道:“既然朱家郎君已經回返,我以爲此事不如就此打住。”
樑帥眉頭擰緊,“只怕朱家不肯罷休。”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往書案跟前去。
提步寫了封奏摺,蠟封起來,交與兵士。
帳外,朱大郎被兵士架進來。
因着說話不能利索,他只能提筆書寫。
瞧着紙上如毛蟲爬過的墨跡,樑帥努力忍住抽搐嘴角,溫聲道:“世侄莫急,待你傷勢略有好轉,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朱大郎一聽,頓時急了。
他一頭撲在案几上,想要抓筆。
但他手背都是淤腫,使力大了便疼痛。
手指略一抽抽,毛筆便滑脫在地。
朱大郎四下一睃,兩眼絕望。
樑帥好歹也是帶着幾萬大軍的將帥,他的書案,起碼也該有兩隻筆吧。
樑帥見他都要哭出來了,只得上前把筆撿起來,遞給他。
見他又要寫,便道:“世侄,你不是世叔攔你,實在是邠州如今並不太平,我這兒暫時分不出太多的兵來。”
朱大郎用力搖頭,一筆一頓的寫着,無礙,可以。
“不如讓小兒送你?”
跟其他樑家軍不太一樣,閃騎營算是樑二私軍,且還時常擔任偵查軍,即便仍受樑帥統轄,但短時間脫隊,也還是可以遮掩過去的。
朱大郎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開玩笑。
好容易離開那煞星,他真是半眼也不想再見到那個人。
樑帥無法,只得叫了個旅帥來,命他帶人護送。
朱大郎立馬起來,身也不抖了,手也不哆嗦了。
麻溜跟旅帥出帳。
待到人離了些距離,葛先生才道:“你不該讓他走。”
即便這樣可以免了唐皇討伐河東的名頭,但朱宕此人只是瞧着寬宏大度而已,若沒有掣肘,只怕會讓他們變本加厲。
“無礙,朱宕還算顧及臉面,只要把利害說清,他應該會以大局爲重的。”
樑帥又何嘗不知。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因爲他不想讓老友背上不忠不義的名聲。
至於其他,他來便是。
大軍駐紮在城外五十里,不攻也不退。
如此僵持幾天之後,田牧終於耐不住,來尋田節度使。
見他正和田大郎說話,便道:“瞧瞧,我說什麼來着?”
“說破嘴皮子你們也不信,”他道:“現在怎麼樣,大軍圍城了。”
“怎麼辦?”
田牧一屁股坐定,面上帶着惱怒。
田節度使微微皺眉。
田大郎笑道:“二叔父,你莫急。”
他道:“樑家軍不是還沒有打來嗎?”
“等真打來,什麼都晚了,”田牧瞪起眼睛,道:“我已經下令,開放東城門。”
“你趕緊帶着幾個弟妹順着人羣,一道出去。“
“二叔父,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田大郎無奈。
“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他道:“大兄,你就由着他?”
他說着,拍案而起,
田節度使看向兒子。
田大郎微微搖頭。
他只得拉了弟弟坐定,道:“不然你先帶着二郎和幾個年紀小的,去弟妹孃家轉轉?”
“大兄,你說什麼呢?家族危難,這個時候我怎麼能走?”
田牧瞪眼。
“我知道,”田節度使安撫點頭,道:“只是這件事本就是我一時衝動,我一房承受便已足夠,怎好再前程你們進來。”
“胡說,”田牧甩開他的手,道:“一筆寫不出兩個田字,莫不是就你姓田,我不姓?”
“二弟,是爲兄錯了,”田節度使十分誠懇的致歉。
門邊,有僕從走進來。
田牧餘光看到,便收了怒色,冷聲道:“何事?”
僕從上前,將手裡的信攤開來,道:“纔剛敵軍投來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