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除歲那日,天上落了些薄雪。
柳福兒帶着管娘子過來吃過年夜飯,便開始昏昏欲睡。
虞氏便讓她趕緊回去,讓人拿來她那張厚貂皮的披風,給她罩了個嚴實不說,還讓婆子擡個軟椅過來。
以免天黑路滑,出什麼事情。
唐氏淡笑着給樑錕剝栗子殼,心裡已是怒火噴薄。
這等待遇,便是她也沒享受過。
柳福兒晃悠着走了。
唐氏將捏成泥的慄肉扔到碳爐裡,笑着跟兒子說:“那個不好,阿孃再給你剝一個。”
去歲一過,便是立春。
轉暖的和風才起,院子裡的迎春花便打了花苞。
一場小雨過後,陽光初升,鵝黃色的小花便熱烈的爭相開放。
柳福兒在早上過去請安之時,見到這情景,不由感嘆。
管娘子聞言,只眨巴眨巴眼。
待到吃過回去小院,她帶着被她起名爲青苗的小丫鬟,一塊來到花園。
此時時間還早,盛開的就只有迎春花。
兩人各摘了一小把花枝之後,青苗道:“娘子,差不多夠了。”
管娘子抿着嘴,還繼續摘。
青苗攔下她,道:“再多,插在瓶裡就不好看了。”
管娘子這才停手,道:“你會插瓶?”
青苗道:“早前在老夫人院子裡時,看姐姐們插過。”
管娘子點頭,道:“那我們插好了,再給姨姨送去。”
青苗眨了眨眼,笑着答好。
走在回去的路上,趁着管娘子沒留意,青苗悄悄的笑。
這還是管娘子第一次跟她這麼說話,且還是把兩人歸結在了一處。
想來徹底打開她心結的日子,也不會遠了。
兩人回去一番折騰,管娘子抱着插瓶來尋柳福兒。
瞧着錯落有致的插法,柳福兒點頭,道:“不錯啊,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管娘子小臉微紅,靦腆的笑道:“青苗也有幫忙。”
柳福兒側眸,看了眼小丫鬟,笑道:“多謝你了,我很喜歡。”
“真的?”
管娘子眼睛微亮。
柳福兒點頭,道:“只是這花長在枝頭,今年開完明年還會再開,若是摘下來,以後也就開不成了。”
管娘子抿抿嘴,垂下頭不語。
柳福兒忙道:“不過,花房裡有好些花,不如拿些過來,栽在院子裡,到時大家都可以看到,豈不是更好?”
管娘子擡眼,小心看她。
見她笑意淺淺,神情溫和,便點了點頭。
“只不過,”柳福兒道:“你既然種下了,便需得照料。我與花木並無研究,要怎麼養護,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知道了,”管娘子十分嚴肅的點頭,挺着小腰板,帶着青苗走了。”
傍晚,花房送來一些纔剛展葉的花來。
管娘子和青苗兩人拿着畫好的圖紙,十分嚴謹的規劃着。
柳福兒隔着窗子,見兩人煞有介事的模樣,不由好笑。
赤槿過來道:“要不要我叫些人過來幫忙?”
柳福兒搖頭,道:“難得見她這麼有精神,就讓她自己來吧。”
一臉忙活幾天,管娘子的規劃終於完工。
她很有成就的巡視幾圈,確定不論什麼時候院裡都會有鮮花盛開,這纔來跟柳福兒表功。
聽着她看似很有邏輯的論調,柳福兒笑道:“做得好。”
又道:“只不過,你早前栽下的那些,不需要先澆點水嗎?”
管娘子眨巴眨巴眼,忽的想起這事。
她火燒屁股的直往外跑,卻在來到近前時,發現已經澆了水了。
後趕來的青苗道:“娘子莫急,我已經趁着夜裡都弄好了。”
管娘子定定看她,小聲道謝。
青苗笑道:“我是娘子的丫鬟,娘子與我客氣豈不生分?”
管娘子抿了下嘴,忽的彎起嘴角,用力點頭道:“以後你就是我的丫鬟。”
青苗心頭落定,她終於真正的在內院站定了腳跟。
氣溫隨着時間漸漸回暖,院中的花枝在管娘子的細心呵護下,從光禿變得綠葉滿布。
柳福兒現在多了一個愛好,那就是每天吃完飯,便在這院子裡來回踱步,順帶看管娘子拎着花鏟穿梭在花樹間,除草培土。
某天,周小六送來樑二來信。
大軍已將亂軍攔截與襄州,若是順利不日將會回來。
接到消息,劉氏忙讓豆蔻把消息傳去西院。
柳福兒正在散步,得知之後,頓時欣喜的捏着管娘子小臉,道:“你姨丈就要回來了,高興不?”
管娘子眨巴眨巴眼睛,記起那個跟阿耶拼酒的郎君。
舅舅可是很崇拜他的呢。
她微微點頭。
柳福兒卻湊近了看她眼底,道:“你最近睡得不好嗎?”
怎麼眼圈有點發青。
青苗過來道:“娘子這幾天時常從夢中驚醒呢。”
管娘子縮了下脖子,把臉從柳福兒手裡滑脫,小聲道:“沒事的,就是總想起阿孃和阿耶。”
柳福兒問清苗,“娘子其他可還好?”
青苗想了想,道:“娘子近來頭痛了幾次,不過只片刻就好了,而且晚上還會出汗。”
柳福兒皺眉。
這時節又不是盛夏,夜裡怎會冒汗,且管娘子年紀小小,也不會又盜汗的毛病。
柳福兒拉着管娘子進屋,道:“去請包娘子過來。”
赤槿見柳福兒表情冷冷,忙立刻出門。
沒多久,包娘子便揹着藥箱進來。
見到柳福兒的臉色,她便皺起眉頭,道:“你可有感覺哪裡不適?”
“沒有啊,”柳福兒道:“哪兒不對嗎?”
包娘子二話不說,擡手就往脈上搭。
柳福兒道:“我是想讓你看看她。”
她推了下管娘子。
包娘子端量了管娘子,又看看柳福兒,纔將手搭在管娘子脈上。
半晌,她鬆開之後,又搭上了柳福兒的。
這一回她有些長。
她環顧一圈,又指了青苗,道:“你過來。”
青苗一臉莫名的走到跟前。
包娘子扯了她胳膊,又扶脈。
柳福兒見她這般,下意識的就覺得不妙。
她低聲道:“可是哪裡不對?”
包娘子看她一眼,道:“你中毒了,你可知道?”
“什麼?”
柳福兒大驚。
包娘子道:“不止你,她們兩個也是,且還比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