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浙兵搶着過河,十萬人亂成一團,另一邊,在杭城北郊,一支精悍的騎兵飛馳而來,驅趕着潰散的浙兵,如滔天巨浪一般向錢塘江殺來。
多鐸得知於潛的明軍南撤,便知道他的陰謀暴露,爲防止圍攻杭州的明軍逃走,他當即便決定輕騎南下,率領精騎直撲杭州。
城中的張存仁,看見清軍騎兵,再無顧忌,興奮的怒吼,“全軍出擊!”
清軍的號角吹響,進攻的訊號一時掩蓋戰場上的喧譁,兇悍的清軍騎兵,猙獰着挺矛衝殺,城中清軍步軍揮舞着戰刀衝出,向浙軍發起了猛攻。
浙軍後軍,師潰如山,倉皇不知拒措的士卒,漫無目的地奔跑,被清軍攆着趕向錢塘江邊。
此時,前軍還未渡過浮橋,後頭潰兵越聚越多,浮橋寬不過一丈,一時間哪裡能渡過十萬兵馬,軍隊擁擠在橋邊,不時被擠落水中,潰兵搶奪船隻,場面一陣慌亂。
“不好追兵殺到了!”
突然擁堵在橋頭的浙兵大聲一呼,這一喊,駭得潰兵慌不擇路,擠不上橋,搶不到船的,便被逼得往水裡跑。
轟鳴的蹄聲震動四野,八旗精騎掩殺而至。
方國安、王之仁等人,早就跑過河去,軍官們也大多溜走。
在明末亂世,能經歷幾十年風風雨雨,而不死的武將,多半都是比較聰明,會逃命的人。
北岸數以萬計的浙兵,陷入混亂,被八旗騎兵反覆衝殺,不是被騎兵撞死踩死,就是溺死在水中。
一時間,沒能渡過江的浙兵,哀嚎四起,陷入絕望。
魯王驚魂未定的逃到南岸,他遠望北岸的慘象,不禁掩面而泣,“此孤王之錯啊!”
“北岸兵馬全完了!”王之仁帶着哭腔。
方國安臉色陰沉,“事已至此,當斬斷鐵鎖,立即截斷浮橋吧!”
王之仁臉色一變,“不行!斬斷浮橋,北岸弟兄怎麼辦,幾萬人馬豈不全部慘死屠刀之下!”
方國安怒吼道:“你沒看見清軍騎兵已經殺到了嗎?要是清軍渡河,浙東都要完蛋,豈能婦人之仁?”
王之仁的兵馬還沒渡完,哪能讓他毀橋,兩人相爭不下,魯王又不表態,他不可能親自下令毀橋,只能是下屬自己去做。
就在這時,方士衍卻一聲驚呼,“殿下您看!”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運河北岸,一將騎馬揮槊,反覆衝入清軍之中,居然逼得清軍不敢靠近橋頭。
北岸的浙兵,會水的早已跳入江中,不會水的擠在橋頭,幾萬人被清軍壓縮在一片狹小的區域內,所有人都拼命的往橋上擠,沒人回身抵抗清軍的衝擊,使得清軍肆無忌憚的衝擊橋頭潰兵。
落在後面的潰兵,擠又擠不上橋,逃又沒地方逃,正絕望之際,見一人奪了清軍馬匹,反身衝擊清兵,揮槊捅死一人,將屍體搞舉,大聲怒吼:“想活命,就跟我殺!”
語畢,那將輪起馬槊,便將上面的屍體甩飛,砸倒一騎,勇猛無比。
後面逃不掉的浙兵見此,都愣住了,忽然有人怒吼道:“橫豎都是死,阿拉拼了!”
北方,一杆大纛旗下,多鐸打馬駐立,他看着漫野逃竄的潰兵,臉上露出得意的冷笑。
南蠻子柔弱不堪,也敢妄圖與大清兵爭鋒?
多鐸不屑的看着戰場上,清軍騎兵肆無忌憚的追殺敗軍,冷聲下令,“將這些蠻子全部趕入江中,大軍趁勢過江,與李率泰合擊,掃滅僞魯王!”
“喳!”清軍傳信兵,急忙應命。
多鐸滿意的頷首,遂即拿出心愛的單筒黃銅千里鏡,抽出來觀看戰場,欣賞他的成果。
“咦~”多鐸忽然皺眉,猛的捂住鏡頭,用肉眼觀看,然後又將千里鏡放在眼前。
在圓形的視界中,只見一將渾身染血,身中數箭,依然揮槊衝殺,原本只顧逃命的潰兵,居然有千餘人,結陣而戰,不時用弓箭、鳥銃掩護那將!
“這蠻子是誰?”多鐸放下千里鏡,臉上有些詫異。
衆多清將都搖了搖頭,“沒聽說僞魯王手下,有這樣的猛將啊!”
多鐸皺眉,他並沒有像曹孟德一樣惜才,對於漢人中的能人,他一貫的原則都是,不能做奴才,爲大清所用,那就殺掉。
“你們誰去,搶奪浮橋,解決這廝!”多鐸冷聲吩咐。
他話英剛落,身後兩個牛錄,便各自領着近百騎衝出,直撲橋頭。
方纔清軍追殺太過順利,清軍騎兵早已分散,他們十多人就敢往幾千潰兵中衝。
因爲清兵分散,便給了趙銘各個擊破,收拾敗軍的機會。
南岸,方國安站在高處,一聲驚呼,“是他!趙銘,趙博安!”
逃命的時候,他沒怎麼注意,趙銘居然沒跟過來,而是留在了對岸。
方國安不禁頷首,“是個豪傑!”
魯王這時也不抽泣了,他從千里鏡中,看見趙銘勇猛的身影,眼中精光四射,像是小孩看見了心愛的玩具一樣,對身邊衆人道:“如此猛將,孤王定要得到他!”
“快快快,疏散橋頭,讓士卒加速過河!”魯王感慨一句後,忽然吩咐道。
衆人反應過來,忙去指揮,疏散過河的潰兵。
因爲後面有人抵擋,潰兵們不像方纔那麼慌張,士卒們腳步蹭蹭的渡過浮橋。
趙銘想將所有人都帶過江去,可他畢竟不是神,清軍發現有人抵抗後,小股騎兵,立刻集結,彙集成一大股,然後攔腰向橋頭衝來。
趙銘集結的千餘潰兵,瞬間又被衝散。
幾萬人的戰場,個人能力對戰局影響有限,趙銘見此一拔馬繮,對身後跟着他的潰兵,怒吼道:“走,我帶你們過河!”
說罷,拔馬衝鋒,殺散十多名前來阻截的清軍,帶着一百多人擠上浮橋。
趙銘讓士卒先行,他持槊護衛在後,駐立橋頭,刺殺着上橋的清兵,獨自斷後。
忽然,趙銘身後浮橋起火,南岸明軍開始破壞浮橋。
這時逃到南岸的潰兵,紛紛焦急起來,忽然齊齊急聲大呼,“趙將軍,趙將軍,速速渡河!”
渡過河的潰兵,自發齊呼,聲音響徹兩岸,數千清兵都被震撼。
趙銘聞聲,一槊捅死一名清軍,拔馬上橋,戰馬飛馳,躍過大火,飛馬躍上南岸,引得潰兵們向打了勝丈一樣歡呼起來,紛紛舉起兵器高呼,“趙將軍,趙將軍!”
多鐸打馬來到河邊,看見這一幕,臉立刻垮了下來,“原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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