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攻三個月的江陰城,終於告破,讓城外清軍都鬆了口氣。
營中人流穿梭,士卒們都在忙碌的收拾行裝,準備離開這個晦氣的地方,對於趙銘混入渾然不知。
當然,這主要也是清軍此前沒遇見這樣的事情,幾十人混入幾萬人的軍營,還敢搞事情,簡直聞所未聞。
因此清軍根本沒有這樣的心裡準備,最多注視營外,沒什麼人注意營內,讓趙銘一行人,大搖大擺的在營中走動。
當然,一般情況下,肯定不會如此,關鍵是博洛下了道收拾行裝,準備南下的命令,搞得滿營都是活動的清軍。
孔有德留下一個牛錄的正紅旗,此時也正在收拾火炮,將火藥裝上大車,以便大軍撤離時,能跟上隊伍。
趙銘說幹就幹,王德順穿着分得拔什庫的衣甲,領着幾人來到正紅旗的營地。
守衛的包衣手持長槍小聲交談,忽然見到一羣正紅旗甲兵走過來,忙挺起胸膛,站直了身子。
王德順走在最前,手扶着戰刀,盔甲蹭亮,甚是威風,身後的好漢也都強打起精神,心中即激動,又是緊張。
幾名包衣見一行人走來,立刻單膝行禮,“見過主子!”
分得撥什庫,八旗佐領,也就是牛錄的下屬官,漢字官名叫代子,後來清廷又將分得撥什庫的漢名改爲驍騎校。
這算不得什麼大官,不過對普通旗兵而言,卻高了好幾級了。
王德順擺了擺手,匆匆進入營地,看見旗兵和包衣們正在忙怒的裝車,微微皺眉,不好下手,而旗兵們各自忙碌着,也沒怎麼注意他們。
這是王德順忽然拉住一名搬東西的騎兵,指着不遠處的大車道:“你們在裝什麼?”
旗兵下意識的道:“回稟代子,貝勒爺下令南進,弟兄們正裝紅衣大炮和火藥!”
說完話,旗兵卻忽然神情一愣,眼前之人的口音不是北方人,他神色一沉,忽然問道,“你們是哪個牛錄的?”
王德順一匕首捅過去,直接捅穿他的胸膛,然後抽了根火把,就扔上遠處大車。
他身高臂長力氣大,火把呈拋物線飛到裝滿火藥的大車上,附近旗兵一愣,反應過來,頓時一聲怒罵,“直你娘呦!”
旗兵要跑,可是馬車上卻轟然巨響,白光猛烈一閃,橘紅色的火焰沖天而起。
周圍騎兵瞬間被掀翻,火星和火焰落在其他靠在一起的車輛上,爆炸聲接連響起,營地裡火光沖天。
“快跑啊,明軍打過來了!”胡爲宗趁機渾水摸魚,一邊大喊大叫着,一邊衝到馬棚旁,他一刀殺死看守的清兵,拉開了柵欄,好漢們趁機放火,早已躁動不已的戰馬們頓時奔涌而出,在清軍營地裡四處狂奔踐踏。
馬棚那邊,也燃起大火,戰馬嘶鳴着奔馳出來,驚恐的在營地內衝撞,將清兵撞得倒飛,清營一下大亂。
大營瞬間炸營,炸營也就是營嘯,大軍夜裡最懼怕就是營嘯,因爲黑燈瞎火,一旦炸營,便意味着軍隊失去了控制,而這個時候如果還有敵軍,那基本就完蛋了。
淮海大戰時,孫良元部突出重圍,本來已經逃出昇天,可是在蕭縣因爲遇上小股共軍,被槍聲驚擾,高度緊張得孫良元兵團,瞬間炸營,自相殘殺,一夜之間,整個兵團便全完了。
那時還有各種更家先進的通訊手段,現在清軍一亂,營地裡的清軍人喊馬嘶聲亂成一片,搬運物資的清軍士卒不知所錯,大批衣衫不整的士卒從帳篷裡跑出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清軍並未高度緊張,加上沒有機槍手榴彈,否則只要人開火,緊張的士卒見人就射,清營肯定完蛋。
王德順等人點燃了火藥,爆炸的氣浪,將人掀翻,好漢們也被炸得東倒西歪。
趙銘騎馬馳騁,趁機揮舞狼牙棒就砸,見了清兵就殺,胡爲宗也帶着騎兵,驅趕着數千匹戰馬,在營中亂撞。
戰馬疾馳而過,從地上爬起來的王德順,一邊跑,一邊大呼一聲,“堂主,我,我還在哩~”
趙銘一勒馬繮,反身回來,將王德順拉上馬,一馬馱着兩人,奔馳一陣,王德順大吼一聲,飛身跳上一匹亂奔的戰馬。
馬匹上沒鞍,也沒有繮,不過王德順抓緊馬鬃,夾緊馬腹,繼續奔馳。
清軍大帳內,江陰城破,解決了一大麻煩,博洛興奮得一直未眠,連夜讓人收拾行裝,準備明天一早便開拔南進,解決另一個麻煩太湖水匪。
他下了令,又研究了好一會兒,太湖周圍局勢,認爲只要他兵馬一到,十餘萬清軍,四面張網,必定能滅了太湖水匪。
就這樣,一直折騰到三更天,博洛才覺得睏意襲來,他脫了盔甲和鞋子,剛躺牀上睡了一會兒,正做美夢,忽然爆炸響起,驚得他一個激靈,從牀上跳了起來。
這種感覺,他幾個月前,也體驗過一次,正是趙銘突圍請援。
博洛聽聞爆炸心頭一驚,起初以爲是不小心走水,聽見有人喊明軍襲營,才大驚失色。
爆炸聲接二連三的傳來,接着是火銃聲、驚呼聲和慘叫聲,外面片刻間就亂成一鍋粥。
博洛臉上肌肉抽搐,不過他人依然鎮定,江南都在大清兵之手,根本不可能有大軍襲營,那麼結果便呼之欲出,肯定是小股亂匪渾水摸魚。
若是如此,就沒什麼可怕的。
博洛十分惱怒,匆忙穿上衣甲出帳,可一看卻傻了眼,營地裡火光沖天,人喊馬嘶,黑夜中不知道多少人在狂奔。
江陰城外,駐紮了十萬清兵,不過精銳的旗兵,被他派往蘇州,次一點的綠營精銳,則在江陰城中,營地裡人馬衆多,卻多是混飯吃的,與民夫沒啥區別。
明朝軍閥喜歡拉人頭充數,左良玉號稱八十萬,劉良左也不甘示弱,裹挾了十多萬人,以壯聲勢,同時也便於伸手要錢。
不過劉部精兵也就萬把人,剩下的兵馬,不僅沒受過訓練,有得連軍官都沒有,夜裡一亂,誰也不認識誰,立刻全亂套了。
博洛驚得目瞪口呆,心裡發誓,等打完這一仗,就讓這羣飯桶滾蛋。
他心裡確實惱火,而且忍了很久,十多萬人圍攻江陰三個月,還屢次被人襲擊,損失慘重,說出去真的很沒面子,宗室那幫人肯定嘲笑他無能,可實際情況,卻是清軍人雖多,但大多都是充人數的飯桶。
博洛看着滿營狂奔的身影,瞬間暴露,急忙讓人下令,禁止跑動,各守本帳,無奈綠營兵素質太差,又沒旗兵壓着,根本沒人聽令。
就在博洛大怒時,一陣馬蹄聲傳來,中軍帥帳外,清兵頓時一陣慌亂,衆人還沒反應過來,迎面一羣戰馬衝過來,將清兵衝了個七零八落,撞死撞飛一片。
“博洛受死!老子趙銘來了!”趙銘大吼一聲,揮棒殺來。
“是他!”博洛擡頭一看,前面護兵被狼牙棒砸得飛起,瞬間肝膽俱裂,驚出一身冷汗,匆忙翻身上馬,打馬便跑。
一羣護兵,連忙涌上來,揮矛就刺,結陣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