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胤錫聽朱聿鍵之言,神色立變,明軍要渡江北擊阿濟格,堵胤錫自認爲他是最佳人選。
“陛下!”堵胤錫當即急聲道:“之前三面合圍之議,乃是臣與東海鎮趙國公溝通,計劃臣有參與,臣以爲臣比何閣部,更加適合領軍!”
何騰蛟反應過來,聞其言,不禁大怒,老堵這是什麼意思,瞧不起人啊!
“陛下,臣願意領軍!”何騰蛟怒視堵胤錫,向朱聿鍵抱拳。
趙銘覺得堵胤錫這個人不錯,是值得託付之人,所以派人聯絡了堵胤錫,而堵胤錫對趙銘的計劃,也大家讚賞,同意了趙銘的提議,並派人告知了趙銘,他會按着計劃行事。
可是,他終究是臣,並且還是個忠臣,無法左右朱聿鍵的決定。
現在,堵胤錫得知因爲他沒有按着約定出兵,造成趙銘孤軍深入,身陷重圍,心中自然是十分愧疚,所以想領兵去救趙銘。
朱聿鍵卻將臉一板,冷聲怒道,“堵閣老,你要抗旨?”
堵胤錫整個人微微一愣,不明白一直以仁慈寬厚示人的皇帝,今天爲何如此,他心中認爲自己沒有錯,何騰蛟的軍事才能,早就得到了證實,讓何騰蛟領軍,還不如隨便點一員大將去統領。
雖然如此,但朱聿鍵是君,他說的話就是聖旨,做臣的無法違背。
堵胤錫只能跪在地上,緩慢的磕頭行禮,心中有些悲涼道:“臣不敢!”
朱聿鍵見此,冷聲道:“如此就好。此事朕心意已決!增援江北之事,就由何閣老去主持,卿家就隨朕進入南京,主持祭祀孝陵之事吧!”
自從當年湘北會戰,何騰蛟險些大敗,讓清軍直接殺到長沙,再加上何騰蛟爲首的主和派,對內推行的削藩政策失敗,引起地方反彈,朱聿鍵便開始冷落主和派,重用起了堵胤錫等人。
如今算起來,何騰蛟在政事和軍事上靠邊站,已經有了好幾年時間。
這時何騰蛟心頭不禁狂喜,身邊的心腹傅上瑞等人也都興奮起來,皇帝一念之間,他們的機會便來了。
皇權社會,大臣手中的權利,往往就是皇帝一句話的事情,國家的興衰,也極爲依靠能出現幾個明君。
當年權傾朝野的幾個大太監,一旦失去皇帝的寵幸,便立時只能任人宰割。
這幾年來,堵胤錫權力極大,可是他的權力,都是來自皇帝的信任和支持,現在皇帝心思一變,失勢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兩人敏銳的感覺到,隨着明軍收復南京,加上浙系對朝廷的威脅,朝廷鬥爭的主線,還有矛盾,可能已經轉變,皇帝不再那麼需要主戰派,他們主和派又要翻身了。
如今朱聿鍵已經年過五十,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了。
眼下大明朝,基本收復了南方半壁河山,已經沒有了亡國的危險,但是想要收復北方,在朱聿鍵看來,估計也難以實現。
因此,朱聿鍵隨着年齡的增長,雄心已經逐漸消退,性格也趨於保守,不再執着於收復北京,能夠收復南京,做明之高宗皇帝,也算對得起祖宗,算是中興之主了。
時下,猶豫清軍的威脅減少,加上朱聿鍵有感自己年齡曾大,時間不多,相比於冒險繼續與清軍作戰,朱聿鍵更想爲子孫守住眼下已經得到的基業,爲他們留下一個安穩的江山。
現在大明朝內部藩鎮割據,朱聿鍵不認爲他解決不了的事情,他那不到十歲的皇長子能夠解決,他不能給子孫留下一羣如狼似虎的強藩。
此時,隨着南京收復,朱聿鍵的心中,廢掉朱以海的儲君之位,扶立自己的兒子朱琳源爲儲君,以及消除藩鎮對朝廷的威脅,已經逐漸壓過了繼續與清軍作戰。
這樣一來,朱聿鍵的心境已經變化,便有意打壓堵胤錫,扶持何騰蛟等主和派上臺,以便大明國策進行轉變。
這就像宋高宗一樣,當主戰派,已經擊敗金軍,南宋已經沒有亡國的危險之後,態度便逐漸轉變,不再需要主戰派,開始重用秦檜等人,穩固起自己的統治起來。
今日朱以海的表演,博取了朝中不少大臣的認可,讓朱聿鍵感到了威脅,也增加了他廢掉朱以海的難度。
剛纔朱以海的說辭,使得朱聿鍵不得不答應發兵,去救援趙銘,可此時朱聿鍵其實並不想去救援趙銘,增強朱以海的實力。
東海鎮是明朝數一數二的強藩,並且功勞極大,可以說是功高震主。
若是趙銘活着,朱聿鍵很難找到理由去削藩,也不敢去削趙銘的藩。
若是趙銘死在江北,雖說折損一員大將,比較可惜,但是卻能削弱朱以海的勢力,並乘機收取蘇鬆常等地,收編東海鎮,可以說利大於弊。
宋高宗能捨得對宋朝忠心耿耿的岳飛,朱聿鍵自然捨得一個趙銘,何況這個趙銘還不是他的人,是他政治上的敵手,朱以海的人。
爲了大明的江山,朱聿鍵便下定了決心,不救趙銘,不過不出兵必然惹人非議,所以兵要派,但是又不能把趙銘救了,便只能選擇何騰蛟去。
堵胤錫並不傻,能夠感受到朱聿鍵內心的變化,不過作爲傳統的士大夫,堵胤錫的思想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思想束縛,使得他無法反抗朱聿鍵。
何騰蛟拜服於地,作爲皇帝心腹,他自是明白皇帝的意思,不需要朱聿鍵明說,便表態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負陛下期望。”
何騰蛟沒說一定救出趙銘,而是說不負皇帝期望,便是迴應朱聿鍵,他什麼都明白。
朱聿鍵一揮手,“都退下吧!”
何騰蛟與傅上瑞等人行禮,興奮的離開大帳,而堵胤錫亦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來,臨近帳門處,一不小心險些跌倒,幸而被李來亨一把扶住,“閣部怎麼呢?”
堵胤錫有些失神,推開他的手臂,搖了搖頭神情寂落的,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