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大帳內,剛還在叫囂要趁勢攻下南京的李成棟等人,聽說孔有德率領四萬清兵回援,心頭一凜,都沒聲了。
孔有德自己就掌着漢軍正紅旗,四萬清軍中,至少五六千八旗兵,而明軍人數雖衆,可大多數都是捧個人場,壯壯聲勢而已。
李成棟五千戰兵,從鎮江打到南京,傷亡以有一千餘人,趙銘金塘島近六千餘衆,死傷也接近兩千人。
雖說李成棟收降戰俘,將人馬擴張到六千人,趙銘招募苦力、縴夫、漁民,將太平營擴編爲水陸兩營,也有六千兵,跟隨而來的義軍們也得到了補充,更有數萬江南百姓前來助戰,但李成棟很清楚,打起仗來,人多未必頂用。
趙銘心頭也是一沉,幾個月前,將近四萬浙軍,伏擊一萬清軍,差點都沒啃下來,孔有德領四萬兵,明軍估計是不能敵了。
趙銘沉聲問道:“清軍裝備如何,有多少騎兵?”
王德順開口道:“據天地會的弟兄稟報,有漢軍正紅旗六千人,漢軍正白旗五千人,蒙古兩藍旗約一萬餘人,剩下好像是劉良佐的綠營兵!其中步騎各半,多是披甲兵,裝備十分精良。”
八旗兵有兩萬多人,衆人一聽,臉就紛紛沉了下來。
閻可義驚道:“四萬清兵,近半八旗,且騎兵衆多,而江南地勢平坦,城中還有萬五清軍,這仗沒法子打了。”
李成棟不提打南京之事,沉聲道:“既然多鐸已經回軍,目的已然達到,當撤軍了!”
趙銘卻道:“現在還不能走!”
李成棟皺眉道:“爲何?四萬清軍精銳,與城中清兵裡應外合之下,大軍必敗,該見好就收。”
趙銘沉聲道:“多鐸只是調集一部清軍,主力依然在浙江,我們還不能退。況且,現在一走,豈不坑害了江南百姓!如此,大軍再來時,誰還會響應?”
趙銘在江南鬧的動靜,不可謂不大,不過終究實力太差,與清軍不是一個量級。
多鐸收到趙銘入長江,兵臨南京的消息,心頭確實震驚,不過卻並不驚慌,因爲多鐸可以大概估算出趙銘的兵力。
南明就那麼多軍隊,大半都投降了滿清,趙銘不可能在幾個月的時間裡變出一支軍隊。
多鐸估算趙銘和李成棟最多不過萬五戰兵,而他手上有十多萬清軍主力,調四萬人增援江南足矣,並不需要全軍回師。
這樣一來,趙銘便還沒有達成逼多鐸回軍的目標,而明軍攻下南京外郭,趙銘讓夏完淳招撫江南,江南百姓以爲明軍將光復南京,看到了一絲希望,羣起響應,趙銘突然開溜,百姓必然遭受清軍屠戮。
剃髮令時,清軍已經殺了一批不願臣服的百姓,如果這批再次被殺,那清軍在江南的統治將是固若金湯,明軍再次兵指金陵時,恐怕將很難得到江南百姓的響應。
李成棟沉聲道:“本帥知道趙將軍說的也有道理,但是趙將軍有辦法應對清軍內外夾擊嗎?”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戰略制定的再好,只要對手不蠢,便難以改變大勢。
趙銘入長江的計劃,完成度已經很高,奈何清軍兵力實在太多了。
以明軍的戰力,一萬餘戰兵,想要吃掉孔有德四萬人,是不太可能的,明軍沒有實力,也沒有適合的地形。
現在孔有德四萬清兵殺到,城中還有洪承疇的清軍,趙銘面對的情況,比鄭成功十萬大軍圍攻南京時,要嚴峻太多。
鄭成功十萬大軍,都在內外夾擊下失敗,趙銘自然知道情況嚴峻,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趙銘沉聲道:“我沒說不走,但是不能立刻走。我建議大軍移駐石灰山,背江下寨,以山勢爲依託,抵擋孔有德,而只要孔有德吃不掉我們,多鐸就有可能繼續抽調兵力回師,從而減輕太子殿下的壓力。”
趙銘頓了頓,“另外,我們走之前,必須疏散百姓!”
李成棟看了眼沙盤,皺眉道:“移師石灰山?”
石灰山又叫幕府山,是一座位於長江南岸邊上的丘陵山脈,西起上元門,東至關音門外的燕子磯,長約十里,寬約兩裡,勞山主峰高六十餘丈。
趙銘點了點頭,“石灰山靠近長江,大軍移駐於此,可以借山勢,以及外郭上元門至觀音門段的城牆,來抵禦清軍攻擊。大軍背水下寨,能堅持就堅持,不能堅持便直接乘船出海,可以說立於不敗之地。”
當趙銘說出移駐石灰山後,李成棟就已經明白他的意圖,也看出了移駐石灰山的好處。
李成棟還想着趙銘帶着他出海,見趙銘堅持,他沉着臉點頭道:“好,那就移駐石灰山。不過這麼多百姓,你怎麼疏散安置?船隊不可能帶走這麼多人吧!”
這確實是個問題,以清軍的本性,明軍一走,他們必然報復,聚集在一起,只能被屠殺。
夏完淳道:“願意跟隨的,可以安置於長江口上的沙洲,不願意跟隨的,給些財物,好言安撫,遣散他們回去,令他們暫時蟄伏。”
崇明等沙洲可以屯田,趙銘可將水營一部留在崇明,作爲趙銘反攻的一個據點,同時也可以方便聯絡江南抗清士紳,進行走私,獲得資源。
當年張名振三入長江,便是以崇明附近的沙洲爲基地,盤踞長江口兩年時間。
崇明距離陸地的距離,與廈門至福建,金塘島至浙江的距離差不多,而清軍陸師雖強,卻還沒有一支水軍,所以經略崇明,並非不可行。
一支明軍常住長江口,也能保持明軍對江南的影響力,讓江南百姓不至於忘記明朝,逐漸把自己當清國人。
至於,不願意出海的,則給些銀錢,讓他們去逃命,幾十萬人網巾道服,除了那些有名望的士紳和領頭之人,清軍容易抓住外,其他普通百姓,清軍抓起來,也並不容易。
江南如今是滿清的行省,清軍也不能隨意亂殺,百姓四散鄉野,甄別成本又太高,只要鄰里間沒人舉報,清軍便不太可能爲抓個別百姓,去逐一甄別,況且,滿清也需要恢復生產,才能維持他的統治。
趙銘聞語頷首道:“如今也只有如此!”
現在趙銘已經盡力,朱以海能否堅持住,就只有看浙江衆人自己,以及其它抗清勢力能不能有所作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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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廣,常德府境內,一座雜亂的軍營,橫陳於澧水之濱,綿延百餘里。
營地內,無數衣衫襤褸的士卒和眷屬,穿行於營地之中,密密麻麻不可計數。
這時營地外,一名身穿皺巴巴緋色官袍,頭戴烏沙的清瘦中年男子,勒馬駐立於營地前,神情複雜的看着遠處大營。
旁邊一員壯實的明軍千戶,指着大營,舔着嘴脣,有些緊張道:“撫軍,前面就是逆賊一隻虎的營盤。”
清瘦官員板着臉,沉聲道:“入營之後,切不可再稱順賊、闖逆!”
千戶聞語,忙抱拳道:“卑職一時口誤,卑職記下了!”
清瘦官員深吸一口氣,然後揚起馬鞭,抽動老馬,“走!隨本官入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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