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春節,明軍士卒進入江陰城,昔日繁華的江南小城,街市全空,百業蕭條,儼如鬼城,只有千餘被清軍遷徒過來充實人口的百姓,神情凝重的看着進城的明軍。
趙銘與王德順等人,從街道上穿過,看見蕭瑟的景象,衆人心中既悲憤,又傷感。
不多時,趙銘一行人來到了西城,出了城門趕至江陰城西南方向的蔡涇壩。
北馬南舟,並非沒有道理,江南之地,河網密佈,水系發達,兼有人工開鑿之運河,水運網絡幾乎將各個州縣全部相連。
從太湖至江陰,除了走大運河,出鎮江之外,從太湖入無錫,沿河流北上,過蔡涇壩一樣能連通長江。
當然這條水道只能走小船,貨船和兵船還是需要走大運河,才能從太湖入長江。
這時趙銘一行人剛到,南面便出現一片人潮,無數小船蔽江而來,沿岸還有馬步人馬隨行,打着一面面“李”字旗,漫野而來。
“將軍,李成棟那廝來了!”王德順看着南來的人馬,撇了撇嘴。
李成棟黑了王德順俘獲尼堪的功勞,讓王德順心裡十分不快,算是結下了樑子。
趙銘擡頭望去,只見一將身穿黑色鐵甲,騎高頭大馬,手提大槍,身後十餘員大將相隨,威風凜凜的奔馳過來,正是李成棟,不禁眉頭一挑。
趙銘見此,當即一夾馬腹迎接上去,在相聚不遠處,勒住馬繮,抱拳大笑道:“哈哈哈~李大帥!”
李成棟鄙夷的打量趙銘一眼,頗爲傲氣的一拱手,“趙將軍!”
在他身後,身穿銀色山紋甲,頭戴鳳翅盔,繫着大紅披風的李元胤,瀟灑的一抱拳,“趙將軍!”
“博安兄!”在李元胤身旁,一名身穿白衣,頭戴綸巾,手裡拿着一把羽毛扇,扇啊扇的男子微笑道。
“我操,這不是何文成嗎?”趙銘驚得眼珠凸起,覺得自己有些寒磣了。
太湖義軍不是遭受了重創嗎,看他們的裝扮,一個比一個騷,不像是損失慘重的樣子啊。
趙銘看了眼李成棟和他身後的人馬,衣甲鮮明,甚爲精銳,光是穿鐵甲的護兵,就有百餘人,而趙銘身後將領的鐵甲都沒配齊,氣勢立刻就矮了李成棟一頭。
不過李成棟兵馬精壯,對趙銘來說,並非是一件壞事。
趙銘壓住心中羨慕,微笑點頭:“元伯,長庚!”然後對李成棟道:“李大帥,咱們入城再談!”
李成棟點了點頭,身後李元胤舉起馬槊向前一指,大軍立刻繼續向前。
李部輜重、火炮放置於船上,身穿棉甲,頭戴鐵盔,手持火繩槍的士卒,站在船弦兩側,岸邊手持長矛,揹着弓箭,懸着箭袋的士卒走在內側,手持盾牌的士卒,則側拿着盾牌,護衛在外。
大概五千餘名李部士卒,列隊而行,浩浩蕩蕩的向江陰前進。
趙銘與王德順等人勒馬駐立在道路旁,看着李部精銳,感受到太平營與他們的差距,都沒有說話,注視了一會兒,便把馬往江陰而去。
現今,正面戰場上,明軍已經處於劣勢,並且幾乎無法扭轉這種局面,所以趙銘帶兵突入長江,想要讓清軍後院起火,逼迫多鐸推進,停止攻擊浙東。
趙銘的兵力太少,只能小打小鬧,要達到戰略目標,便急需要有太湖義軍,特別是李成棟的加入。
湖州之戰,是復杭之戰的一部分,李成棟已經無路可走,只能一心擁明,再者坐困太湖,並非長久之計,浙兵若下杭州,就能與太湖義軍的根據地連成一片,李成棟就能衝出太湖,獲得更好的發展機會,因此他在湖州之戰中表現頗爲積極。
李成棟原屬於高傑鎮,是南明五鎮兵馬中,最能打的之一,超過三流綠營,實力接近二流的關寧,算是準二流。
八旗不到的情況下,李成棟在湖州是逮誰打誰,所向披靡,實力迅速壯大,收編了數千綠營,但無奈八旗突至,湖州遭受突襲,義軍被殺得大敗。
李成棟損失也不小,不過卻並未傷筋動骨,因爲他一發現情況不對,就先跑了。
當年李成棟跟隨高傑在孫傳庭賬下聽命,李自成破關中,然後東征,整個北方都被李自成佔據,李成棟卻硬是跟着高傑,從關中逃到山西,然後經過河北、山東,穿過數千裡敵佔區,逃入南明,突圍逃走的能力,堪稱優秀。
在逃回太湖後,李成棟趁機又兼併了幾支損失慘重的義軍,讓他迅速又恢復到四五千人的兵力。
雖說李成棟還想擴充勢力,但是太湖限制住了他的作爲,而多鐸軍又陳兵浙北,擋住了他南下與浙東明軍會師的道路,讓他一直感到十分焦慮。
李成棟征戰沙場多年,對於天下局勢,他並不看好,要不是趙銘逼迫,他褲襠裡掉黃泥,不是屎也是屎,已經說不清,被逼反正,他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反正抗清。
現在既然反正,李成棟的命運,就同明朝綁在了一起,他深知在清軍背後遊擊,是不可能擊敗清軍的,所以他一直想要離開太湖,去明朝控制的區域。
方國安、王之仁還不如他些,都封了國公,他要是能到浙東,必然也是個國公。
因此,當趙銘派人往太湖送信時,李成棟從吳易口中得到消息,立刻就表示,願意帶兵北上配合趙銘。
當然,他這麼做,除了認可趙銘的策略,也是想利用趙銘,從水陸撤往浙東。
當下李成棟在城外紮下營盤,王德順看了看,對趙銘道:“將軍,姓李的是來打仗,還是搬家的!”
趙銘也有所發現,李成棟大大小小的輜重船上,裝滿了各種箱子,吃水很深,估計都是財寶。
趙銘眼珠一轉,遂即又搖了搖頭,“先不管他這些,等後面再說,你派人去請李成棟過來,就說本將要爲他設宴。”
李成棟是總兵,趙銘是參將,低了好幾級,要是直接請李成棟議事,估計那廝不會過來,所以趙銘擺下酒宴,說是請他吃飯。
在趙銘與李成棟會師江陰之時,南京城中,已經亂成一團,總督府裡,官員進進出出,顯得十分驚慌。
此時洪承疇端坐大堂,卻十分鎮定。
“大人,海賊一日破崇明後,沿江掃蕩渡口,裹挾大批船隻,兵鋒已至江陰!”
“中堂大人,太湖賊李成棟,前日從無錫登岸,繞成而走,似乎是要與海賊會合。此二賊一旦合兵,江南情勢危急啊!”
洪承疇輕蔑的冷笑一聲,“已兩賊之力,豈能危及江南,此二賊不過虛張聲勢!”
洪承疇站起身來,走到大堂一側,指着地圖沉聲吩咐道:“本督料定趙賊意圖,不過是想威脅漕運,進逼江寧,動搖人心,迫使豫王爺退兵。楊承祖、田雄、馬得功,你三人立刻領本部兵馬,趕往鎮江,將兩賊擋在此處,本督領大軍隨後就到,定能殺賊兵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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