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忠帶着一半人手,操縱着紅毛夷的大帆船,在海上航行。
這種大帆船與福船不同,福船是硬竹帆,紅毛夷是軟飯,並不是一個體系,好在帆的作用,就是藉助風力,道理是相通的,郭忠在幾個土著的幫助下,總算將船隻開回了金塘島。
這樣一艘荷蘭戰艦,進入舟山羣島,確實比較惹眼,不僅金塘島上的衆人嚇了一跳,紛紛跑來碼頭迎接,就連舟山羣島上,其它義軍也得知了消息。
這讓郭忠有些擔心,不過舟山羣島遠離大員,又是明軍的地盤,應該沒那麼容易傳到紅毛夷那裡去。
舟山島,總兵官府邸,黃斌卿正在處理軍務,一名將領進得廳堂,單膝行禮道:“大帥,卑職有事稟報!”
黃斌卿擡起頭來,“何事?”
“大帥,東塘島的人,弄到了一艘西夷的炮船!”將領沉聲稟報。
黃斌卿放下毛筆,不禁皺起眉頭,“還有這樣的事情?你去給本帥打探清楚!”
金塘島的一批人,跟隨鄭森一起過來,黃斌卿看在鄭森的面子上給了他們優待,送了些糧食。
此後黃斌卿便也就沒有在意這一羣人,讓他們向其它逃到島上的人一樣自生自滅,誰知這羣人,還挺有本事,不僅生存下來,還發展壯大了。
這便讓黃斌卿不舒服了,而恰巧這時,福京又有旨意來,說皇帝陛下,要召金塘島那夥人去福建,委以重任,同時鄭芝龍的書信,也送到舟山,讓黃斌卿留下金塘島衆人,不要讓他們去福建。
這時恰逢,趙銘在魯王水師的護送下回到金塘島,黃斌卿遂即便選擇了執行鄭芝龍的要求,給隆武皇帝上了封奏疏,說這些人已經投靠魯王。
舟山是黃斌卿的地盤,對於金塘島上的衆人,心中提起了警惕,聽聞他們弄到一艘西夷炮船,他自然心驚,同時也感到了危機。
……
趙銘一行人操縱着福船,原意是準備航行到福州,可是船隻受損,加上水手不足,不想到了福建浙江交界的溫州。
這讓趙銘意識到,航海真的需要人才,他與閻應元一合計,估計想把船開到福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加上閻應元暈船,於是決定將船留在溫州。
溫州是魯王的地盤,船隻放着也算安全,趙銘讓人看着,並派人回金塘島,叫沉璧派人過來接船,然後拜會了溫州知府,請他幫忙找些工匠,修復福船,最後又借了一匹毛驢,帶上些乾糧,便與閻應元跋山涉水,前往福建。
福建之地,羣山環繞,兩人翻山越嶺,一路經過大羅山,飛雲關,玉倉山,於南雁蕩山中穿行。
玉倉山,南雁蕩山,風景旖旎,旅途倒也不算乏味,兩人風餐露宿,睡荒野,睡破廟,睡墳堆,堅苦跋涉培養了人的毅力,旅程讓趙銘的性格上也沉穩了許多。
崎嶇的山路,讓趙銘這樣體格健壯的人,都感到有些辛苦,但是一路上,兩人卻遇見了不少行人,俱都跋涉向西。
他們有的孤身一人,有的結伴而行,有的則舉家遷移,他們跋涉辛苦,身形狼狽,士子儒生的道袍方巾,失去本來顏色,原本白皙的書生面孔,被太陽曬得黝黑,一個個頭亂蓬蓬油膩膩,衣破鞋爛,但眼中卻始終保持着一絲神采。
趙銘與閻應元一路遇上不少人,問之他們前往何處,他們大多會回答一句話,“餘等趕赴行朝!”
甲申國變後,北京陷落,消息傳來南方,不少士人痛哭流涕,紛紛收拾行裝北上,趕赴南京,準備爲朝廷效力。
陳邦彥、陳子壯、李雲龍、釋函可等人紛紛北上,奔赴弘光朝廷,可是不想,弘光朝廷,竟然迅速滅亡。
在天下人茫然之際,唐王朱聿鍵登基的詔書,由福建向北傳播,成爲擁明人士的希望,也成爲了他們準備擁戴的第二個南明政權。
在唐王登基稱帝后,除了江浙一部分士紳尊奉魯王監國外,其餘多半奉福建隆武朝爲正朔,將復興大明的期望,寄託在了隆武皇帝的身上。
一時間,不少聽說唐王於福京登基的士人,斷然南下,陸續翻山越嶺,前往福建,準備爲朝廷效命。
趙銘與閻應元在溫州買了不少口糧,一路接濟着這些奔赴行朝的士人,心中不禁有些感動,想起另一場災難中,那些從北京、南京、上海,一路步行,跋涉萬里,跟着政府推到西南的老師和學生。
從溫州到福京看似不遠,可一路全是山路,趙銘一行人,已經走了四五天,還沒進入福建。
不過因爲路上遇見了不少士人,大家一起前行,到也不寂寞,只是本來就走得慢,這些文人士子,還要不時發出感慨,吟詩明志,速度便更慢了一些。
這日清晨,衆人起從一處破廟中起來,準備趕路,隊伍之中一名叫張穆的書生,站在廟門口,俯視羣山,便又感慨起來,“乾坤板蕩復何言,此日安危敢自憐。暮色滿江紅蓼外,秋聲孤雁白霜天。身名笑我終何事,肝膈如人未必然。聞道明良方勵治,敢私巖壑賦招賢。”
閻應元聽了不禁一陣讚歎,“好詩,此去行朝,非爲富貴,只爲報國!”
另外幾個文人,也一起讚歎,趙銘只能搖了搖頭,他常常因爲不夠騷氣,不能寫詩,與這些文人格格不入。
這時他走出破廟,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咚咚咚的打鼓聲,忙走出來,往遠處一看,便見羣山中一座關城聳立,密密麻麻的士卒,在關後營地裡操練。
趙銘見此一喜,忙道:“分水關到了!”
分水關位於閩浙交界地帶,形勢險要,號稱“閩東北門戶”,乃兵家必爭之地。
南宋末年,宰相陳宜中之弟大都督行軍司馬陳自中曾據守分水關,護送秀王趙與擇入閩,阻擊南侵元軍十多日,並戰死於此。
分水關與仙霞關都是福建的門戶,趙銘一行人到了分水關,也就是將要進入福建了。
破廟中,衆人聽了趙銘的話,一個個顧不得點評詩詞,紛紛走出破廟,看見關城,不少人都哭了。
爲了避免吟詩,趙銘感覺催促衆人趕路,衆人過了分水關,便進入福建,大家心急趕赴福京,腳步便快了一些,繼續跋山涉水的走了五日,終於抵達行在。
城門處,風塵僕僕的衆人,終於抵達了福京,衆人心情又興奮起來,便又有一名叫錢澄之的士子,激動吟道:“萬里南奔意,趑趄赴闕初。功臣營大內,邊吏望乘輿。建武元先改,澶淵詔似虛。難餘饒涕淚,羞上賈生書。叩閽書勿信,奇策是虛聞。我遇出關將,還同霸上軍。吳民真望雨,胡騎尚連雲。莫倚溪山險,端居誤聖明。”
趙銘面露驚恐,忙一拱手,對閻應元道:“那啥,我先進城,去找一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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