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秋去冬至,轉眼間,新年即將來臨了。
自從伐周戰役結束後,天下各地的戰爭也紛紛結束了,趙銘不僅收復了甲申國變前,明朝的版圖,還收復了關外和河套地區,可謂完成了傳統意義上的統一。
在夏秋之交,吳三桂逃亡西域,趙銘逼迫孟喬芳剖腹自盡,收復關隴後,改長安爲西安,又派遣一萬大軍前往河套屯田,便率軍返回了江南。
一路之上,百姓和官紳迎接,各州縣如交棒般,將趙銘引回南京。
自萬曆年間,明朝逐漸衰落,隨後遼事起,關內流寇作亂,天下便陷入了長達半個世紀的混亂。
百姓在這些年裡,反覆遭受着建奴和流寇的禍害,可謂苦不堪言。
如今在趙銘近二十年的努力之下,天下終於歸於一統,百姓不在爲戰爭所苦,使得天下士紳百姓,都發自內心的擁戴趙銘,使得趙銘的威望達到了頂點。
趙銘回到南京,天下既定,卻並沒有鬆懈,而是開始準備,推行新政,實現改革。
歷代以來,改革多半需要一個相對穩定的環境,若是環境不穩,改革便容易受到干擾和中斷。
戰國時期,秦用商君變法,能夠成功,很大的原因是秦國地處西捶,外部環境相對安寧,秦國才能專心變法。
韓國的變法,早前也很成功,可是一場戰爭,便毀掉了韓國變法的成果,使得韓國變法失敗。
趙銘還是漢王時,在政治上就一直主張變法,但擔任攝政,獲得明朝大權後,卻沒有什麼變法的舉措,便是因爲環境還不穩定,而趙銘自己也不想放權。
歷代以來,變法必然會觸動一些人的利益,會遭受國內保守勢力的反撲,而此時大明外部還有滿清、周國這些敵對勢力,內部還有朱以海、隆武一系等保皇派,所以趙銘對變法之事,一字未提。
因爲冒然變法,可能會是內外敵對勢力勾結,導致變法失敗,動搖他的地位。
如今,趙銘已經掃除內外敵對勢力,威望如日中天,變法的時機也就成熟了。
任何一個王朝或是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和階段,自身都會出現問題,而這個時候,就會出現改革派。
若是改革成功,王朝就能續命,繼續向前發展。
若是改革失敗,那麼王朝就會因爲內部日益激化的矛盾,走向崩潰,最後不是亡於內部起義,就是被外來勢力乘虛而入。
明朝立國近三百餘年,早在嘉靖年間時,內部矛盾就已經嚴重激化,到了要滅國的邊緣。
正是在嘉靖朝晚期,明朝開始出現改革的聲音,並在隆慶年間,佔據主導地位,開啓了隆慶新政。
在高拱、張居正等改革派的努力下,豪強和士紳大族,海上走私集團,都得到了遏制,不過萬曆皇帝在保守派的忽悠下,最終徹底否定了改革派的成果,使得張居正的改革付之東流。
此後,東南士紳大族,基本擺脫了朝廷的掌控,各地士紳豪強的勢力,也開始反撲,貧富差距拉大,社會資源分配不公,內部矛盾重重,最終導致洶涌澎湃的流民起來,而關外建奴也乘虛而入。
自萬曆親算改革派後,半個多世紀,明朝內部基本再未聽到過改革派的聲音,朝中各黨派都爭雖激烈,但都是士紳豪族的代言人,不過是他們之間的內部傾軋,沒了爲百姓發生,爲朝廷長遠考慮的聲音。
如今,經過半個世界的混亂,特別是近三十年的戰爭,天下在一定程度上重新洗牌,使得社會矛盾有所緩解,不過,這種被動的洗牌,其實並不徹底。
在北方,原有的既得利益者,在農民起義和滿清入關的戰爭中,被清醒了一批,趙銘滅亡滿清,攻滅周國的過程中,又清洗了剩下的一批。
現在,北方原有的豪強,幾乎已經一掃而空,實現了重新洗牌。
在南方,由於明朝並未滅亡,許多省份並未失陷,還保留着原來的社會結構,便依舊存在一些問題。
當然,趙銘要改革,並非是要對士紳商賈進行徹底的清洗,而是根據大明的國情,來進行改革,以便明朝能夠進入工業化,跑在世界的前面。
以趙銘的經驗來看,要實現工業化,一般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走英國和西方的道路,一條是進行徹底的革命,走蘇聯和中國的道路。
眼下,趙銘也是摸着石頭過河,不過好在,此時明朝還在進行技術積累,遠沒到爆發工業革命的時候,所以趙銘還有時間,進行調研和考慮。
趙銘回到南京後,便開始對江南的巡視。
十二月中旬,松江府,趙銘在一衆官員的陪同下,正在視察錢氏織業。
錢氏織業,是江淮棉業控股的一家紡織工坊,因爲有江淮棉業的支持,以及從股市募集了大批銀錢,所以近幾年,發展迅速,成爲了江南最大的紡織工坊。
不過近一年來,此前一直保持高速擴張的錢氏織業,卻遇見了瓶頸,今年不僅沒有保持擴張,反而關停了江北三處工坊。
這時,趙銘走在工坊中,發現以前忙碌的工坊中,開工的織機還不到一半,不禁陷入了沉思。
陪同的大學士陳明遇解釋道:“攝政王,此前臣已經瞭解過,工坊減產,主要是因爲此前擴張太快,生產布匹過多,造成貨物積壓,所以不得不進行減產。”
“這是生產過盛了!”趙銘沉聲說道,遂即便想起了一些比較嚴重的問題。
陳明遇道:“近幾年來,兩淮大舉種植棉花,江南各地工坊,便大力生產布匹,而布匹產量增加,銷路卻沒有增長,便造成布匹價格下跌,工坊賺不到錢,便只能關閉一些工坊,停了一些織機。”
趙銘點了點頭,這種現象,英國和丹麥等地,後來也出現過。
生產過剩,造成布匹價格下跌,使得工坊停工,而大面積的棉花種植和羊羣養殖,又造成棉花和羊毛價格下跌,糧食價格上漲。
這一跌,一漲之下,便出現逆城市化的現象,大批織工又離開城市,返回農村,去種植糧食。
這種逆城市化的現象,最終導致了丹麥又回到了農業社會,而英國則因爲擁有廣闊的海外市場,最終挺了過去,撐到了工業革命。
趙銘皺眉道:“朝廷近些年來,收復北方,最近又收復關隴,國內市場,應該有很大的增長。此外,招商船運公司,已在海外開闢多條航線,海外市場應該也在擴張。內外市場的增長,難道還無法消耗掉江南工坊生產的布匹嗎?”
陳明遇解釋道:“攝政王,朝廷沒統一之前,北方消耗的布匹,也是從江南採購。而且當時的採購價格,比現在還高一些。朝廷統一之後,對於北方商人而言,他們也成了大明商人,所以拿貨價格反而低了。因此朝廷收復北方,市場其實並未有多大增長,工坊賺的反而少了。至於海外市場,招商船運公司雖開闢多條航線,但是最近一兩年來,西夷對我們布匹的採購,卻是每年都在下降。近一年來,西班牙和荷蘭商船,幾乎都不來大明做生意了。”
趙銘心頭一凜,難道是因爲英國毛紡業崛起,搶了大明的飯碗。
這時趙銘正在沉思,胡爲宗忽然走到趙銘身邊,遞給趙銘一封密報,低聲道:“攝政王,軍情司西域處細作稟報,吳三桂將要於天竺稱帝,而且周軍下一步,極有可能奪取烏斯藏。”
趙銘聞語有些吃驚,吳三桂居然跑去天竺,而且還要稱帝,這實在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趙銘沒想到,吳三桂會有這樣的眼光,而吳三桂稱帝,還覬覦烏斯藏,無疑點燃了趙銘的怒火。
“吳三桂也敢稱帝,真是豈有此理!”趙銘將密信看了一遍,揉成一團,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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