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幾個彎,兩人被帶進了另一個營帳,並被押着跪在地上。過了好久,莫梓瑤才聽得有人過來的腳步聲,外頭之人開口道:“大人。”
那人應了聲,徑直入內。跟進來的人道:“人都在這裡呢,大人。”
莫梓瑤本能地回頭,目光在看向他的那一刻,猛地怔住!
李衛!
她撐大了眸子看着他,有些不敢想象來提審自己的人,竟然會是他,李衛!自三年多前在顧賢山莊一別,就再也沒有他的音訊,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在南疆駐地。忍不住脫口喚他:“衛哥哥!”
那人的身子狠狠一震,猛地回身,目光朝莫梓瑤探來。
莫梓瑤笑着,纔想起此刻自己定是披頭散髮地模樣,再說又時隔三年之久,怕是他一下認不出自己。本能地欲擡手去擦,纔想起,自己還被綁着呢!
聽莫梓瑤這樣喊着,蕭寒也擡眸瞧去,卻聽他冷聲道:“李副將,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莫梓瑤一愣,又見面?不由聯想到出宮那日夜裡那個想要劫走自己的人,難道真是李衛?
李衛的臉色一變,喝道:“放人!”他邊說着,邊跑上前來,親自爲莫梓瑤解開身上的繩索。他身後的人見此,雖然疑惑着,卻也不敢說什麼,只得上前來幫忙解開蕭寒身上的繩索。
李衛的神色即欣喜又緊張,慌忙將莫梓瑤扶起來。莫梓瑤本能地輕甩了甩手腕,“噝”真疼啊,被綁了近一天一夜,繩子勒得太緊,皓腕處已經紅腫了一片。碰上去疼得她幾乎眼淚都快出來。
她深吸了口氣,目光又看向面前的男子,纔要開口,卻見他拉着自己道:“梓瑤,讓你受苦了。”他低了頭,可莫梓瑤聽得出,他的語氣裡全是擔憂歉疚的味道。
莫梓瑤輕輕地笑了,還好,衛哥哥還是以前疼愛自己的衛哥哥,並沒有因爲多年未見和自己現在的身份而感到生疏。
跟隨李衛一道進來的那人了,見李衛與莫梓瑤如此親暱,他雖然還是不知道莫梓瑤的身份,但哪裡還看不出是抓錯了人。正在思索莫梓瑤的真實身份的時候,聽得李衛道:“這位就是阮南朝的瑤貴妃娘娘。”
那人眸中大駭,立馬跪下道:“請貴妃娘娘恕罪!”
莫梓瑤欲上前去扶他,卻是一震眩暈傳來,一個踉蹌便朝前撲去,李衛大吃一驚,本能地起身接住她,急道:“梓瑤……”
蕭寒上前,面無表情地道:“娘娘被關在後面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她的身子虛弱着。”他只說莫梓瑤身子虛弱,卻隻字未提她懷有龍嗣一事。對於平鎮王的人,他有着深深的戒備。
李衛並未說什麼,倒是跟着他進來那人怒道:“混賬,待我去傳令懲戒那些不分青紅皁白,將貴妃娘娘抓起來之人!”語畢,便轉身欲往外頭去。
“不……”莫梓瑤搖着頭,抓着李衛的衣襟,朝他道,“算了,衛哥哥,是我硬闖軍營,他們也是職責所在,怪不得他們。”雖然是在大營外的樹林裡被抓,但既然來到了營地的範圍,那麼和硬闖的性質也差不多的。
李衛的眉心緊擰,開口欲說什麼,莫梓瑤只覺得眼前一黑,抓着他衣襟的手猛地垂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莫梓瑤只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喃喃地喊着:“水……”
感覺中,隱約地有腳步聲過來,輕輕將自己扶起,杯沿觸及自己的雙脣,那可是久旱逢露,便猛地喝了好幾口。身子再次被放平,休息了會兒,才幽幽地睜開眼來,蠟燭的光在帳篷上方嫋嫋地抖動着。
莫梓瑤吃了一驚,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又是晚上了麼?猛地撐起身子,邊上之人道:“梓瑤,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回眸,果然是李衛。
鬆了口氣,朝李衛笑着搖頭,繼而,又皺眉道:“你一直在這裡陪着我麼?”
李衛怔了下,終是搖頭:“不,我剛來。”他頓了下,才道,“梓瑤對不起,今日軍醫有事外出了,不在營中,不過我……我已經讓人去鎮子上請大夫了,沒想到大夫還沒來,你就醒了。”
聞言,莫梓瑤微微一笑,還好,沒有大夫來看過,那麼,就意味着這裡還沒人知道自己懷有身孕這件事。
不自覺地伸手撫上小腹,她知道自己是因爲身子虛弱纔會暈倒。孩子還很健康,沒有大夫也沒有關係,只需休息一下便好。
便朝李衛擺手道:“沒關係,我不過就是餓了兩天,吃點喝點也就又生龍活虎了,這都大半夜了,趕緊讓人大夫回去歇着吧。”說着,朝他扮了個鬼臉,笑着道,“我真的一點事而也沒有,要知道我是野孩子嘛,哪那麼容易死?”
李衛終是抿脣笑了,突然似又想起什麼,起身自一旁端了水盆過來,開口道:“軍營裡沒有女子,我也不敢叫他人進來服侍。此刻正巧讓人送了水過來,想幫你擦擦臉,卻不想,你倒是先醒了。”
李衛他的聲音淡淡的,卻是將能考慮的,都考慮進去了。他說着,已經擠幹了棉帕遞了過去。又道:“今夜你先留在軍營,明日一早,我讓人護送你去青龍鎮的平鎮王府。”
莫梓瑤拿着棉帕正準備擦臉,聽了李衛的話,一下子怔住了。去平鎮王府……
她自嘲一笑,想起阮凌政假裝將她“賜”給了平鎮王,實則是想送她去另一處的。自己倒好,偏偏不遠千里的自己又跑來了平鎮王的駐地。
別說,還真得去王府呢,只是不知道阮凌恆會要出什麼條件,才肯出兵。眼前,似乎浮現出阮林恆絕美的臉來。莫梓瑤低頭瞧瞧自己,不禁想笑,自己這副樣子,就算是送上門了,他又能將自己怎麼樣。
而他,似乎也從來沒有強迫過自己……
擡眸看着李衛,開口問道:“平鎮王可在軍營中?”
李衛輕搖了頭,道:“主子不在南疆。”
莫梓瑤一驚,追問道:“他不在南疆?那他在哪裡?”自己來,就是爲了找他談出兵一事,他竟然不在。
李衛直直地看着莫梓瑤,眸中的柔情竟然一點一點地散去,半響,才靜靜開口:“主子的行蹤,恕我不能告訴你。”隨即輕輕一笑,說道,“不過主子果然料事如神,知道我們截你失手後,你一定會來找他。”
他竟然知道自己要來?莫梓瑤吃了一驚,隨後又皺了眉道:“我出宮那日,出手截我之人果然是你。只是我本來就是要來南疆的,又何須可以迎截?難道,皇都城的奸細,真的是平鎮王?”
李衛緩緩搖頭道:“主子若想要阮家的江山,他阮凌政也只得拱手相讓。何須做那些卑劣的手段?”說着,看了莫梓瑤一眼,又道,“若不是你的原因,你認爲他的皇位能穩坐到今天嗎?刺殺雪妃一事並非王爺所爲,只是,這其中緣由錯綜複雜,日後,你自會得知。而主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你好。”
莫梓瑤聽了李衛的這番話,心中有些不悅。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她雖然敬重李衛是她的乾哥哥,可卻也並不希望聽見他這麼說阮凌政,他的難處和艱辛,又有誰能懂?便冷了聲音道:“都是爲了我好?那麼他應該很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
李衛淡淡地道:“既然你來了,那麼主人也可以會出兵助他,如果他不僅只是想擊敗於闐,那麼我們甚至可以一併助他奪得尉遲辰逸的江山。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莫梓瑤先是一喜,隨後皺眉問道。
“只不過,幫他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莫梓瑤脫口道。她當然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只要阮林恆的要求自己能辦到,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他,哪怕是要自己這條命。畢竟,自己來的目的,不正是如此麼。
李衛見莫梓瑤急切的模樣,倒是沒有不悅,只是微微白了她一眼,道:“你爲了阮凌政,倒還真是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不過你人都來了,此事先不急,你不是早就餓了嗎,還是先把臉洗了吃點東西,我再慢慢對你說。”
莫梓瑤一想覺得也是,反正自己都來了,阮林恆也願意出兵,自己就算爲他做牛做馬也值了,便也漸漸穩下心來。
三兩下將臉擦好,將棉帕直接扔給了李衛,李衛接過她手中的棉帕,將水盆擱在一旁,又去端了桌上的碗過來,遞給莫梓瑤道:“我怕你現在東西也吃不進去,讓人熬了碗米湯,這裡也沒有好東西,將就着喝吧。”
莫梓瑤此刻倒是覺得餓了,接過來便喝了起來,一連喝了幾口,還不忘先前之事,連忙擡眸問他:“說說吧,他要我怎麼做,才肯出兵?”
李衛遲疑了下,緩聲道:“很簡單,只需要你離開阮南國,並在有生之年不再回去,主人便出手助阮凌政擊敗於闐。”
莫梓瑤整個人狠狠的一震,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她緩緩擱了碗,也不說話,隔了許久,咬着牙問:“是不是我來的時候,就沒打算再放我離開了?”
李衛沒有遲疑,答道:“是的。”
莫梓瑤猛地翻身下牀,徑直朝外衝出去。而李衛的大手飛速伸過來,緊緊地攥住她的手腕,莫梓瑤吃痛地輕呼一聲,李衛嚇了一跳,纔想起她的手腕上還有傷。當即放了手,卻又是抓上她的手臂。
莫梓瑤怒道:“放開我!”
他不放。莫梓瑤吸了口氣道:“衛哥哥,你我相識不是第一日了,我的性子,你難道還不明白麼?”
只要是她認定的事情,便不會去改變,會一路走下去。只是,要她這輩子都不能見阮凌政,卻是她怎麼也做不到的。
卻聽李衛道:“正因爲我瞭解你!梓瑤,你知不知道,有些東西你越是想要,在失去的時候,纔會越難過!”
莫梓瑤猛地盯着他的眸子,咬牙啓脣:“比如?”
李衛的眸中一痛,卻是猛地緘了口。莫梓瑤趁機用力甩掉他的手,朝外頭衝去。李衛也追出去,強行將她拉回去,並沉了聲音道:“軍營重地,豈是你一個女子可以亂闖的?”
莫梓瑤回眸瞪着李衛,心中有些憤然,心道:你明明完全可以讓我消去那樣的身份,讓我的亂闖,便成自由出入,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