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有些遠,而且這裡的光線又太暗,着實看不清楚,這回被救上來的人是誰。
只瞧見一個御林軍隊長打扮的人上前來,又來了一隊御林軍,紛紛朝池子涌去。那隊長行至莫梓瑤的面前,抱拳道:“請各位娘娘小主先行離開此處。”
他們忙着救人,這麼多人站在岸邊還真是不妥。蕙貴妃朝莫梓瑤瞧了一眼,臉上露出輕蔑的笑,轉了身道:“也是,芸賢妃那邊不知如何了,本宮還是去瞧瞧。”語畢,再不看她,扶了紫兒的手,轉身離去。
此刻,還有一些嬪妃交頭接耳地說着話,如今見蕙貴妃率先離開,忙尋了各種理由離開現場。
這裡是是非之地,現在過永善宮去,或許還能趕上巴結巴結芸賢妃。那些原本想趁今夜引得阮凌政注意的人,怕是要大大的失望了。誰能想得到,好好的生辰宴會,居然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莫梓瑤的目光,再度落在池子裡。她知道留在這裡也是不合適,免得被有心人瞧見,還以爲誰留下來,便是想看看那落水之人是否還有命活着回來。
纔要轉身,目光落在前面那抹身影上,她才又想起,婧充儀。
此刻,她的宮婢正扶了她的手離開。莫梓瑤遲疑了下,便道:“婧妹妹還是快些過永善宮去瞧瞧,本宮如今不適合過那邊去。”
莫梓瑤已經失寵於後宮,那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此刻芸賢妃出事,阮凌政在永善宮,她不去,也不會有人說什麼。而她,現在還有一些事情要去做。
婧充儀怔了下,想了想,只好點頭道:“那嬪妾先去,姐姐也早些回宮。”語畢,又朝莫梓瑤行了禮,才轉身攜了宮婢的手匆匆離去。
莫梓瑤走上前,感覺韻蘭的腳步跟上來。驟然停下了腳步,回眸朝她瞧了一眼,她也是明顯意識到了什麼,微垂了首。
莫梓瑤低聲道:“蘭姐不必跟着本宮了,本宮出去走走,一會兒自會回宮去。”她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她已經不再信任韻蘭,不會再讓她跟着。
韻蘭也不是蠢笨之人,她的眸中攏起一抹失望之意,卻只低了頭,淡聲道:“是,娘娘小心。”
莫梓瑤不說話,轉身朝前走去。走出湮水臺,沒有了屋檐的遮擋,明亮的月光鋪灑下來,將四周的一切映照得亮堂堂的。再遠的事物,都可以瞧得清楚。她略微加快了步子,走了一段路,才瞧見前面兩個身影。便又走得快了些,開口道:“婧妹妹。”
婧充儀的身子微顫,與宮婢一道停下了腳步,回身看着她,有些詫異地開口:“原來是貴妃娘娘。”
“奴婢見過瑤貴妃娘娘。”她身邊的宮婢識趣地俯身行禮。
莫梓瑤淺笑着上前,看了一下她所要去的方向,低聲道:“怎麼,你不打算過永善宮去瞧瞧麼?”
此刻的婧充儀神色鎮定,又與莫梓瑤先前印象中的她,重合了起來。卻聽她笑道:“姐姐你不是也沒有想要過去麼?”
莫梓瑤又上前幾步,瞧着她道:“本宮看你走得急,卻不是去往永善宮的方向,好奇,便過來瞧瞧。現下,不如你和本宮一道過去。”
其實莫梓瑤並沒有要過永善宮去的意思,她知道,面前之人,也不會想要去。她如此說,只是爲了看看,婧充儀的反應。
婧充儀臉上的神色依舊,卻是側臉朝邊上的宮婢道:“你先退下,我與瑤貴妃說會兒話。”
那宮婢不敢擡眸看莫梓瑤,只細細的應了聲,便匆匆退下去。
莫梓瑤有些詫異,便聽婧充儀道:“嬪妾不過去永善宮,是還有事情在身,走不開,再說,這會子去了那麼多人,就算現在趕去也沒有用。而姐姐你不去,也有你的想法,嬪妾自也不會過問。”
莫梓瑤怔了一下,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真是聰明,一下就瞧出,自己也不想過永善宮去。不自覺地看了眼退下去的宮婢,還不待開口,便見她的目光也從那宮婢的身上收回,說道:“在這深宮之內,是沒有可信之人的。哪怕是平日裡最親近的人。”
她的話,說得莫梓瑤一震。最親近的人都不可信,所以,她纔要支開身邊的宮婢,是麼?
哪怕是最親近之人……莫梓瑤想,恐怕沒有人能比現在的自己更能體會這句話的深意了。自己,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麼?
才欲開口,卻聽她低聲道:“姐姐,若是沒有其他的事,嬪妾先行告退了。”說着,福了福身子,轉身欲走。
莫梓瑤跟上前,輕聲道:“本宮很好奇,方纔之事……”話語未落,明顯瞧見婧充儀的身形一滯,回眸掃了四周一眼,那一抹淡淡的顏色一晃即逝。她搖頭道:“姐姐誤會了,方纔,嬪妾不過是本能想要拉住芸賢妃,可不是推了她下水。”
莫梓瑤纔是,怔住了。心道,她以爲,自己跟上來,是因爲瞧見了她的動作?說實話,自己也並不曾瞧見她伸手向芸賢妃的那一刻。只是,她說,她本能地想要拉住她的?
脫口道:“是誰推了她下去?”
婧充儀終是吃驚地回眸看着莫梓瑤,半晌,頹然笑道:“沒有人,是芸賢妃她自己掉下去的。”
此話一出,倒是讓莫梓瑤猛地吃了一驚。沒有人?!呵,可芸賢妃多大的人了,怎麼可能自己掉下去?
便聽婧充儀輕笑一聲道:“姐姐還不明白麼?芸賢妃是推倒了池子邊上的欄杆才掉下去的。多明顯的事情啊,嬪妾只是當初本能想要拉她一把,如今想起來,真傻啊,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見了,這個黑鍋,不是得要嬪妾背了麼?”
經她一說,莫梓瑤才又想起,的確,當時瞧見那欄杆缺失了一節的。竟也是落水了麼?宮裡的東西,年久失修的事情是有,可,今日之事,未免太過巧合了。確如婧充儀所說,太過明顯了。
芸賢妃落水不是意外,而是---謀殺。
婧充儀是怕被人瞧見她在背後向芸賢妃伸手,所以纔會有當時的表情,是麼?她的心思轉起來真快啊,伸手是爲本能,可不過是一瞬之間,便可以考慮到這麼多的利害關係。
莫梓瑤直直地瞧着面前的女子,笑着開口:“那你怎知本宮不是那有心之人?”
婧充儀從容笑道:“姐姐若是,在方纔瞧見嬪妾朝芸賢妃伸手之時,便會說出來了。而姐姐沒有,也讓嬪妾確定了一事。”
其實,莫梓瑤也沒有看見她朝芸賢妃伸手一事。只不過是單單瞧見了她臉色慘白地站在芸賢妃落水後的位置上。此刻,也不動聲色地開口:“哦?什麼事?”
婧充儀笑:“此事,與貴妃娘娘無關。”
莫梓瑤微微挑眉,聰明的婧充儀啊。的確,此事若是自己做的,那麼即便方纔不說,如今聽她說出來也樂得讓她背這個黑鍋了。這樣的女子,果然是不簡單啊。
正欲開口,便見前面遠遠地跑過幾個宮婢,個個神色慌張的樣子。莫梓瑤心下一沉,莫不是真的出了事情?是芸賢妃那邊,還是湮水臺那兒?
她斜睨瞧了一眼身邊的婧充儀,卻見她的眸中顯然也是閃過一絲訝異。遲疑了下,擡步上前,叫住其中一人道:“何事如此慌張?”
那宮婢猛被人突然喊住,嚇了一跳,定了神,見是宮裡傳的已經失寵了的瑤貴妃,便也沒把她太放在眼裡,有些不耐煩地開口:“芸賢妃娘娘怕是要早產了,奴婢急着過永善宮去,麻煩貴妃娘娘讓一讓。”語畢,也不待莫梓瑤走開,便急急繞開,小跑着上前。
莫梓瑤嗤笑一聲,纔想起,如今後宮之人看自己,不過是個等同於廢妃的人罷了。也難怪連個小宮婢,都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也是啊,對方可是即將誕下皇嗣的芸賢妃啊。
而後,目光緩緩地凝起來,芸賢妃,要早產了。恐怕此刻的永善宮已經亂作一團了吧?落水了,動了胎氣,也不知道能否母子平安。忽而想起阮凌政,此刻的他,心裡又在想些什麼呢?
莫梓瑤站了好一會兒,回身的時候,瞧見婧充儀依舊站在原地,並沒有上前來。遲疑了下,終是過去,卻聽她自言自語地道:“八個月左右的孩子,應該可以保得住吧?”
言罷,擡頭又瞧了莫梓瑤一眼,嘴角微笑:“芸賢妃娘娘這一關,就看挺不挺得過去了。
莫梓瑤心下一驚,聽她道:“萬一胎位不正,那便是難產。”
不由本能地撫着小腹,震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莫梓瑤自己也懷着孕,難產的後果她自是聽說過,可,她卻不會想到那胎位不正上去。自古女子生產,便是一隻腳跨進了鬼門關。生死全在一線之間。這樣的事情,婧充儀倒是清楚的很。
“姐姐真的不去麼?”婧充儀看着莫梓瑤,淺聲問着。
莫梓瑤想了想,還是搖頭。自己去作何?芸賢妃雖然名義上是自己的表妹,可她的生死,對自己來說,還是無關痛癢。更何況,現在的她們,只能算是敵人。
可心裡卻想,也許,自己還是希望她腹中的孩子能夠平安的吧。因爲太后說過的,保她,便是保阮凌政。而保她,無非便是她腹中的帝裔。若是真的到了大人小孩只能保一個的地步,相信太后會毫不猶豫地捨棄她!
婧充儀見她不說話,遲疑了下,便開口道:“嬪妾先回去了,貴妃娘娘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