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瑤也會怕,會傷心,只是今日發生太多的一切,讓她在堅強表面之下,也要忍不住覺得疼痛。
“女子……”太后喃喃地念叨着,突然嗤笑一聲,開口道:“今日皇上會如此反常,你以爲真的只是因爲那長相酷似恣雪的人麼?”
莫梓瑤不知太后是什麼意思,一時間怔住了。
太后的眸中染起怒意,咬着牙道:“她和恣雪又不是雙生姐妹,怎麼可能會那般相像!哀家敢斷定,那就是恣雪,絕非是恣墨!”
她此刻的話,才叫莫梓瑤深深地震撼了。不是恣墨,那根本就是恣雪……
在心底苦笑一聲,呵,自己最不希望,卻又最希望發生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
太后臉色陰沉,微沉了聲音道:“哀家不明白,飲下鴆酒的她爲何沒有死,爲何會變成恣墨和親阮南朝,可是哀家唯一能斷定的,便是她的身份!且絕對不會看錯!”
她急急地喘了幾口氣,才又道:“相信皇上在揭下她面紗的時候,也已經知曉得一清二楚了。否則,他絕非可能爲了恣墨,如此忤逆哀家的意思!”
莫梓瑤也終於知道,爲何今日在大殿之上,雪妃要先喚他一聲“凌政”了。她怕只是爲了讓阮凌政愈發地肯定是她。
她贏了,因爲阮凌政,認出了她。不管是過去多少年,只要她出現,那麼他會第一時間,認出她來。
太后突然道:“瑤貴妃,皇上對你,並非無情,這個哀家看得出來。”
莫梓瑤頹笑一聲:“可是太后,恣雪活着回來了。”
“哼,你以爲日後,宮中那麼多的嬪妃會無動於衷麼?”太后狠聲道:“哀家,也不喜歡她!日後在宮裡,哀家也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的!瑤貴妃,記住哀家的話,你萬不要出手去動她。”
莫梓瑤何嘗不明白太后的苦心,她要自己別動手,是要坐山觀虎鬥!可是,怕只怕自己不去招惹她,她還忍不住!
而且,阮凌政定會對她處處包容,不容人欺凌她。畢竟,那是他深藏在心中多年的愛啊。如今多年之後重新拾得,他必然是萬分珍惜的。
記得那日,他對自己說,那時候,他沒有保護好她……那麼如今呢?她再次回來,不管是以什麼目的,他都會拼命地護她周全。只因,他絕不允許悲劇再次上演。
太后緊緊地握住莫梓瑤的手,又道:“你記得哀家和你說過的,不是一時的榮寵就能贏得一生的幸福。瑤貴妃,你是聰明的女人。”
莫梓瑤還記得太后說過,她在自己的身上,看見了睿智。只是不知道,當睿智碰上感情,自己是否,還會一如既往地理智?
阮凌政真的對自己有情麼?那麼他在抱着雪妃的時候,會否還能想得起自己?
她退後半步,朝太后跪下,明顯瞧見太后的眼底吃了一驚,低了頭道:“臣妾今日斗膽,太后說臣妾是聰明之人,那麼臣妾也要告訴太后,臣妾做事,希望可以明白地知道,是否值得。”
比如,自己留在阮凌政的身邊,值得麼?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愛自己的,如果對自己沒有愛,那麼以往的一切,皆是自己錯付了。
太后看看她,開口問:“你想做什麼?”
莫梓瑤依舊低頭:“臣妾想知道,皇上對臣妾是否真的有情。”
太后笑起來:“去吧,哀家不攔你。”
她的神情甚是篤定,可,莫梓瑤只相信自己的判斷。面對阮凌政,面對這段感情,自己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清醒過。
終於知道爲何那時候,那麼害怕他問自己是否愛他的話。原來只是因爲,自己都無法確定他是愛着自己的。
而自己竟是爲了這份琢磨難定的愛,險些付出了生命。真的很想問自己,做這一切,真的值得麼?
苦笑着,不敢去想答案,而是突然跪下,朝太后磕頭,續揚起頭道:“臣妾要謝謝太后願意縱容臣妾這一次。”
莫梓瑤從來沒有想過,她與太后,也有今日。從那日在泰仁宮被太后狠狠地掌摑的那一刻開始,對面前的這個女人,也從一開始的敬畏,變得理解。她作爲一國之母的心境,作爲一位母親的心境。
“起來吧。”太后淡淡地說着。
莫梓瑤起了身,聽她又道:“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
“是。”莫梓瑤應了聲,轉身行至門口,忽而又轉身,朝她道:“太后,臣妾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講。”
“什麼事,但說無妨。”
莫梓瑤輕輕咬脣,說道:“臣妾覺得這次幾國聚集在一起談合盟的事,怕是沒那麼容易達成。”
她說這話時,心中是忐忑的,因爲這番話,已然觸及到了朝政,太后最痛恨後宮嬪妃干政,而自己此番行徑,不外乎是在觸撫她的逆鱗。她定不會高興,且還會很憤怒。
擡眸去瞧太后,果然看見她眼底的怒意。莫梓瑤連忙又道:“說白了,外藩雖然強大,但畢竟相隔遙遠,輕易不會挑起戰亂。可若是內亂,便是防不勝防了。更何況,是在多位國主齊聚的時候,情況更是複雜難明。”
太后看着莫梓瑤,蹙眉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莫梓瑤直言道:“去年的侵境之戰,相信太后也知曉,平鎮王與圖薩拉國的關係。平鎮王的野心,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上與太后能遲遲不動他,原因無外乎是忌諱他手中掌控的兵力。他的存在,如鯁在喉,總讓人寢食難安。而此次圖薩拉來的軒王,臣妾想,平鎮王與他的關係必是非比一般。”
小心瞧了太后一眼,見她臉色還算平靜,莫梓瑤便繼續說下去:“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且不說天朝這個龐然大物在一旁虎視眈眈,就是平鎮王,劉炎飛他們也對阮南朝的政統有着不小的影響。這個時候,保全阮南江山,一致對外才是首要大事。因此,臣妾想以太后您的名義,過吉廣殿去探一探平鎮王的口風。”如此,阮凌政就算知道了,也不好怪罪。
莫梓瑤早就想好,要過去吉廣殿去的,只是自己一個後宮嬪妃過去有失妥帖,不如要了太后的話,光明正大地去。那麼,便不怕阮凌政不知道了!
而且,她知道,太后必然能想透其中關節。只要是於阮南朝有益的事,相信她都不會拒絕。憑她的手段,必然能輕易將此事處理的妥當漂亮。
果然,太后思忖了良久,還是點了點頭。
莫梓瑤謝了恩,才推門出去。玉芝忙迎上來,低聲道:“娘娘,沒事吧?”
莫梓瑤淺笑:“本宮能有什麼事?”
玉芝扶了她的手,又小聲道:“那我們現在回玉瑤宮了麼?”
“不,再去吉廣殿。”莫梓瑤淡聲道。
玉芝嚇了一跳,脫口道:“娘娘,如今夜深了,您如何還能再去那裡?”
是啊,夜深了,自己身爲皇帝的后妃,是不能去平鎮王的寢宮的。可,自己還非得晚上去。
往日裡,阮凌政不是醋意最大麼?不管是大哥顧顏暮,還是楚擎天,甚至是才見過幾面的平仁王他都氣過怒過。而平鎮王,應該是他心底最不喜的人吧,呵,倒是很希望看看,他在得知自己晚上過平鎮王那裡去,會如何?
大不了,便是永遠失去被他愛的機會。可,與其如現在這樣的境地,還不如,賭一次。人生啊,不都是賭出來的麼?
而莫梓瑤知道,太后,會縱容她這一次。今晚過吉廣殿的事,會有人幫着封鎖這個消息,除了阮凌政那裡。
還有,其實莫梓瑤自己也是有私心。想看看平鎮王究竟是怎麼回事。
玉芝見莫梓瑤不出聲,又擔憂地喚了一聲:“娘娘……”
莫梓瑤不說話,只快步走着。玉芝終是不再說話,只是偶爾還是會悄悄地看她。
在門口從侍婢口中問得平鎮王住在西邊的柏逐苑,便徑直闖了進去。裡頭的宮婢見了莫梓瑤,大驚失色地攔住她道:“瑤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請留步,王爺有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擾!”
莫梓瑤直直地看着她,沉聲道:“本宮奉了太后之命,特地來與王爺商議事情的,難道他也不見?”
聽聞提及太后,那宮婢臉色一變,卻依舊不敢放人進去。莫梓瑤瞧了玉芝一眼,玉芝上前,一把推開她。
徑直入內,莫梓瑤道:“你若是不信,自己去問過太后。或者,可以直接問問你們王爺,是否會攔着本宮進去。”
“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宮婢在身後急急追着莫梓瑤,卻到底是不敢上前來拉的。
莫梓瑤攜了玉芝的手往前走去,卻見一個身影閃過,定睛的時候,瞧見青鳶已經擋身在前。
身後的那個宮婢一下子噤聲,青鳶橫了她一眼,怒道:“不知道王爺已經歇息了麼!”
她的話音才落,莫梓瑤的眼前只閃過一陣白光,“叮”的一聲,一支飛鏢直直地插入了那宮婢的眉心。宮婢撐大了眼睛,直直地往後倒去。
“啊!”玉芝忍不住驚叫出聲。
莫梓瑤也是嚇得不輕,不曾想青鳶竟然真的可以殺人不眨眼!而她方纔的話,意不過是在說給自己聽,實則,和那死去的宮婢,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