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瑤吸了口氣,說道:“晚秋,可還記得那次,本宮說日後定找了時機,給你和玉芝擇了好的姻緣嫁出宮去?”
晚秋的眼睛微微撐大,繼而點了點頭。
莫梓瑤鬆開她的手,轉過身去,淺笑一聲:“本宮怕是,要食言了。”
“娘娘……”晚秋頓了下,低聲說道:“奴婢不曾將那事放在心上。”
莫梓瑤心絃一顫,不曾放在心上,說得很好。她到現在,還在安慰自己。
回身,看着面前之人,咬着牙道:“于闐郡主來我朝和親,太后將她賜婚給了平仁王。可太后不信任他們,要本宮讓出一個信任之人,做平仁王的側王妃,跟隨他們回封地去。如此,你該明白本宮的意思了吧?”
晚秋終是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莫梓瑤不忍再去看她的眼睛,只微微別過臉。這輩子除了楚擎天,再沒有人能如身邊的三個宮婢那樣能對自己盡心盡力了。可自己卻要親手,將她從深宮推進另一個形似深宮的地方去。而且,還是要她獨自一人……
半晌,見晚秋跪下,朝自己磕頭道:“奴婢願意。”
“晚秋。”莫梓瑤哽咽看看她。
晚秋又道:“奴婢願意去做娘娘的眼線,如果娘娘記得那時對奴婢說的話,那奴婢也告訴娘娘,奴婢也一直記得。奴婢說,等有一日娘娘真的過的好了,奴婢再聽從娘娘的安排。如今,正是奴婢爲娘娘效力的時候。何況,做平仁王的側王妃,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奴婢過去,必也不會太委屈。”她一字一句說得淡然,絲毫聽不出不悅與躊躇。
莫梓瑤忽然間,說不出話來。如果她求自己讓她留下,也許心裡還能好受一點。可偏偏,她是如此懂自己……
從阮凌政要她過玉瑤宮來伺候自己開始,自己與她,不知不覺已經彼此深深地瞭解。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知悉的心中所想,無需言明。
二人靜靜地待在房中,好久好久,莫梓瑤才俯身去扶她起來。
其他的話,晚秋也不說,只問:“娘娘要奴婢如何做?”
這次平仁王來皇都,皇上已經賜婚于闐郡主給他,所以,不管是莫梓瑤,還是太后,再說要送個宮婢給他做側王妃,那於情於理,都是不合的。
所以,此事最好,是平仁王他自己開口。可,如何讓他自己開口,纔是現下最大的難題。
思忖了片刻,莫梓瑤開口道:“明日本宮過泰仁宮給太后請安的時候,太后會尋了理由讓你出宮去辦事。明日無事,平仁王應該會在驛館,你今日衝撞了他,就說本宮命你去給他請罪。剩下的事情怎麼做,你自己看着辦。”
晚秋遲疑了下,終是點了頭:“是,奴婢明白。”
莫梓瑤又看了她一眼,轉了身道:“如此,你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晚秋卻並沒有馬上下去,隔了會兒,才又道:“娘娘,奴婢斗膽,想問太后要奴婢看什麼?”
莫梓瑤不禁怔了一下,是了,自己真是糊塗了,太后交待的事情,還未曾說完啊。卻也不回身,只道:“監視平仁王是否忠心,另,不得讓于闐的郡主誕下平仁王的子嗣。”
晚秋應了聲,終是道:“奴婢明白,奴婢先行告退。”
聽着晚秋退了下去,莫梓瑤才緩緩回身,真要她去那麼遠的地方,日後怕是再難見着面了。想着,心裡萬分捨不得。心裡難過着,又緩緩地收回了目光。
翌日,去泰仁宮給太后請安的時候,莫梓瑤指了晚秋給她看,太后只需莫梓瑤一個動作,便已經瞭然於心。
說了會兒話,太后便當着衆人的面,突然說另外幾位王爺早間也到了,舟車勞頓的也不易立刻進宮,便要人帶了宮中的點心去給幾位王爺嚐嚐,因着點心多。她在喚了露兒的同時,又隨便指了莫梓瑤身邊的一個宮婢,自然,是晚秋。
玉芝有些詫異,將目光看向莫梓瑤,可此事莫梓瑤還未曾告訴她人。玉芝自然不知這一切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從泰仁宮出來,瞧見芸賢妃扶着樂兒的手在前面走着。她已經有了近四個月的身孕了,小腹已經明顯隆起。莫梓瑤才又想起夢修媛的話來,不免笑一聲,她的肚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假的。
“怎麼,你也是想着她腹中的帝裔究竟能不能生下來麼?”
莫梓瑤吃了一驚,回頭,見蕙貴妃赫然站在自己身後。而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前面的人,眸中閃過一絲怒意。
莫梓瑤不答話,只是緩緩地,琢磨着蕙貴妃方纔的話,她果然是懷疑的。只是卻愈發地佩服她了,這麼久了,都能按捺得住。
從容地笑道:“蕙貴妃娘娘說的什麼話,芸賢妃的孩子,自然是生的下來的。難道貴妃娘娘您不是這麼認爲的麼?”
蕙貴妃嗤笑一聲道:“本宮自然也想看看,她究竟能生下什麼來!”語畢,她大步朝前走去。
莫梓瑤吃了一驚,身邊的玉芝小聲道:“娘娘,我們……”
怕什麼,大庭廣衆之下,不如自己也上前看看。語畢,便扶了玉芝的手跟着蕙貴妃而去。
只聽蕙貴妃高聲道:“芸賢妃請留步。”
芸賢妃本能地回頭,見是蕙貴妃,忙行禮道:“給蕙貴妃娘娘請安。”
雖是低着頭行禮,可她的臉上似乎露出不悅的神色。蕙貴妃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道:“喲,芸姐姐可別行大禮了,你的身子如今可金貴着,若是有個好歹,本宮擔不起這個責任。”
聞言,芸賢妃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那是驕傲的笑。可嘴上卻說:“雅妹妹如此說,不是折殺我麼?如今這後宮之中,還有誰能與你相提並論啊?”
芸賢妃的話,說得蕙貴妃的臉色一變,她卻是沒有動怒,勉強笑道:“芸賢妃你說笑了,等你腹中的帝裔出世,你可是會母憑子貴了。”說看,伸手上去欲撫上她的肚子。
一旁的樂兒臉色一變,伸手擋住她的手道:“蕙貴妃娘娘……”
蕙貴妃橫她一眼,微怒道:“怎麼,你以爲本宮會對芸賢妃不利麼?”
“奴婢不敢。”樂兒忙收回手臂,站在一旁低了頭。
擡頭間,卻見芸賢妃微掃了她一眼,一手輕捶着後腰對她說道:“說來今日天氣並不是那麼適合散步,出來這麼久也累了,雅妹妹,我便先回宮休息了。”她朝樂兒看一眼,道:“我們走吧。”語畢,再不看蕙貴妃一眼,只擡步上前。
莫梓瑤心下暗道:芸賢妃這番舉動,也許是真的在擔心腹中帝裔的安危,卻不知,她的舉動在蕙貴妃的眼裡,卻變成了赤裸裸地挑釁。
果然,蕙貴妃氣得臉色都青了,重重地哼了聲,大步向前走去。紫兒忙跟着她上前看來,她就快忍不住了。方纔芸賢妃的動作,又給了蕙貴妃一個懷疑的理由了。她和芸賢妃的這次的衝突,紫兒可是看在眼裡了,日後若是芸賢妃的孩子真的有個意外,正如夢修媛說的,太后難免會要懷疑到蕙貴妃的頭上去。
那麼自己,端看着這場好戲怎麼上演吧。輕笑着,回頭朝玉芝道:“我們也回去。”
回了玉瑤宮,韻蘭見只莫梓瑤與玉芝二人回去,有些疑惑地問:“娘娘,晚秋呢?”
“哦,太后遣了人去驛館,隨口指了晚秋去。”莫梓瑤淡淡地開口。
聞言,韻蘭倒是也沒再說什麼,只道:“娘娘,今日四月初七了,據說今晚於闐和扞泥的國君都該到了。屆時皇上會親迎,宮裡怕是要熱鬧幾日了。”
莫梓瑤點頭,這是自然的,今日,兩大皇朝的國軍來了,而昨日未曾到場的幾位王爺在今早也到了。到了明日,所有的重要賓客都會到來,恭賀太后五十大壽,那些國君遠道而來,必是要在阮南國停留數日,如此,宮中自然少不得熱鬧上幾日了。
于闐和扞泥的人倒是一起到了,那麼圖薩拉呢?如今兩國暫時和解,結爲了盟友,雖然這番做是害怕北宋天朝會將他們這些小國一一剷平,迫不得已聯合起來。可礙於去年的侵境之戰,畢竟曾經敵對過,那仇恨,可不是輕易便能化解的。
圖薩拉國的皇帝早已老邁,不可能親自前來,而他膝下又無子嗣,也不知他會派誰代替他前來爲太后賀壽,會是顧莫離麼?
莫梓瑤心下一顫,不敢多想,每每想起他,總是讓她心湖波瀾。如今自己是阮凌政的妃子啊,不該多想的。
續而轉念間又想到了那于闐國的尉遲帝還心心念念着讓郡主來和親呢。輕笑一聲,若是他知道阮凌政已經打算將郡主賜給平仁王了,他定會氣得不輕吧?
還有那個傳說中十五歲便戰功顯赫的伏摩帝,倒是真是想見識見識,那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
四月初八啊,真是愈發地值得人期待了。
今天阮凌政沒有過玉瑤宮來,莫梓瑤想,他必是爲了明日之事在做準備吧。
到了晚上,才聽聞晚秋回來。將她叫進了房內,問她:“如何?”
晚秋低聲道:“奴婢與露兒去的時候,平仁王正與大王爺在院中切磋武藝,奴婢當時心裡一咬牙,假裝滑倒,撞了上去。”
莫梓瑤吃了一驚,聽她又道:“可巧了,平仁王的劍尖劃破了奴婢肩頭的衣衫。”
莫梓瑤猛地站起身,才瞧清楚她的左肩處的衣服被劍劃破。忙上前查看:“傷得如何?”
晚秋卻是退了一步,搖頭道:“皮外傷,娘娘不必擔心,奴婢有分寸的,奴婢的命,還要留着去平仁王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