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言,忙起了身,行禮道:“參見皇上!參見太后!”
莫梓瑤低了頭,等一行人從面前走過,才緩緩擡眸,兩位王爺跟在阮凌政的身後。他的身邊,是太后,蕙貴妃輕扶着她,小心走在她的身側。
待皇上與太后入座,衆人才都入了座。
蕙貴妃便在阮凌政右邊下手坐了,她忽而擡眸朝莫梓瑤看去,眸子裡皆是得意的光。
莫梓瑤心下冷笑一聲,不過是個位子而已,我莫梓瑤並沒有那麼稀罕。
目光,悄然落在身邊之人身上。而這位,是自己已有過兩面之緣的大王爺,阮凌郡。
比起他的兩個弟弟,阮凌郡的身材更加的纖長單薄,眉宇間,總是縈繞着莫名的憂傷,神色也是時而恍惚時而明朗。
他似乎感覺到了邊上有人瞧着他,猛地回眸朝莫梓瑤看去。莫梓瑤頓時吃了一驚,慌忙收回到了目光。卻見對面的平仁王也朝這邊看來,朝着她淡淡一笑。
嘴角微動,回神的時候,不經意間瞧見阮凌政正直直地看看自己。莫梓瑤心頭微震,卻並沒有很快地收回目光,只從容地看着他。直到他將目光移開,才暗自舒了一口氣。
而後,聽他笑道:“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離上次除夕家宴又是近兩載時光了。朕也不見你們甚久,若不是這次母后的壽辰,怕又不知何年何月才得以相見。”
太后聽阮凌政喚她母后,眉梢間染上了喜色,也笑着開口:“皇上一向崇尚節儉,這次壽辰的事情,也是哀家出的主意。哀家可也是抱了私心的,想見見你們兄弟。”她嘆一聲道:“哀家老了,這人老了,就念看你們小一輩的。”
太后在說到“皇上節儉”的時候,莫梓瑤卻是瞧見平仁王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不悅。他定是想起了阮凌政執意要狩獵的事情。瞧着他的表情,想來此事,他還未及與阮凌政提起。
方纔在宮中遇見他的時候,他便過泰仁宮去了,不過是請安而已,難道太后又與他說了什麼別的事情麼?不然何以沒有時間去見阮凌政呢?
纔想着,便聽身邊的阮凌郡道:“母后多慮了,皇上不召見臣等,纔是天朝之幸事。”
莫梓瑤微微一震,他話裡的意思,便是指太后這次是有意藉此機會傳召他們回皇都來。目的,便是要探探他們兩個,是否有異心。
果然,太后的臉色微微一變,卻是沒有發作。倒是平仁王開口道:“大哥說話還是這般直來直去,好在母后也深知你的脾性,這麼多年了,改也改不了。”
平仁王端起面前的酒杯,朝上頭之人道:“臣此番回皇都,還不曾與皇上多說幾句話,臣先罰一杯。”言罷,一仰頭,將杯中的酒飲盡。
方纔尷尬的氣氛瞬間被瓦解開去,阮凌政笑着舉起酒杯道:“這次反正要住一段時間,朕不怕沒有時間和七弟好好敘舊。”他又笑着對着阮凌郡道:“朕這杯敬你們兩個。”
“臣等不敢。”阮凌郡與平仁王忙舉杯,仰頭飲盡。
此刻太后臉上的不悅早已經散去,她是很會隱忍的人,笑容又能再現了。朝阮凌郡道:“哀家聽聞凌郡你在兩年前冊了王妃了?還是戶部尚書之女?呵呵,你總算是願意放下恣雪那丫頭了。”
太后此話一出,阮凌郡臉色登時一變,彷彿被人戳中了痛處,擰眉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太后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改口又問:“王妃可好?此番回來,如何不帶她來給哀家看看,哀家也想抱抱哀家的孫子。”
阮凌郡緩和了神色開口道:“多謝母后掛心,帶着她們來不方便,孩子還小,又離不開王妃,所以兒臣才一人來了。”
他既然懷疑太后召他們回來是試探,自然不會帶上自己的妻兒,畢竟,遠離皇都纔是最安全的。只是太后啊,說了這麼多,怕只爲了說最後一句。
孫.子啊,只可惜了,是廢太子阮凌郡的兒子,並不是阮凌政的。
所以她才急着要後宮的嬪妃生下皇子,不然,一旦出事,便會沒有子嗣繼承基業。阮凌郡雖然也能喚她一聲太后,但那到底是不一樣的。阮凌政雖也不是親生,卻是她一手帶大的,她能依靠的,也只有這個兒子。
聞言,太后倒也只是笑一聲道:“孩子小,自是經不起折騰的,哀家也明白。”
她的話音才落,便聽阮凌政笑道:“母后光顧着大哥了,倒是不問七弟如何,七弟也早已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紀了。”
他的話,讓莫梓瑤又想起他說,要把尉遲帝之妹賜婚給平仁王的事情來。
卻聽太后輕笑一聲道:“此事哀家心裡早就有了主意了。”
“哦?”阮凌政回眸瞧着她,笑問,“母后親自爲七弟挑選了王妃?”
莫梓瑤不免看向平仁王,見他的臉色淡淡的,彷彿此事與他無關。她着實覺得有些奇怪了,婚姻大事,難道不是很重要的麼?他不像阮凌政,他只是王爺,還是有一部分選擇的權力的。
莫梓瑤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如何他都已經封王了,如何這件事還要太后來管呢?平仁王的王妃還不是他自己冊封的麼?頂多,不過是奏請一下阮凌政罷了。不過真的那樣,其實只是走了個場子而已。
太后笑道:“哀家自然是要關心的,下午的時候,凌予早些到了,哀家想着你還有事情未處理完,便派人召了他進宮。還與他說了此事。”
莫梓瑤心頭微震,明明,平仁王是自己進宮來的,爲了阮凌政春季狩獵不宜一事纔要去找的太后。雖然此事他最後也未曾提及,可,太后卻說是她召平仁王入宮來,相商冊封王妃一事……
難怪平仁王在泰仁宮待了這麼久的時間,原來是因爲太后和他談論婚姻大事啊。
那麼平仁王呢?怎麼他的臉色看起來,這麼平靜?平靜地,讓莫梓瑤都覺得有些異常了。
阮凌政的臉上微微露出詫異的神色,他本能地看了平仁王一眼,又道:“朕不知究竟是哪家的小姐,母后竟是連朕都未及通知,便與七弟相商?”
豈止是阮凌政,連莫梓瑤也想知道。上頭的蕙貴妃也露出好奇的臉色,目光朝太后瞧去。
太后依舊笑着,開口道:“皇上可還記得,一月前,于闐傳來消息說,于闐尉遲帝之妹,該國的郡主,要來我阮南朝和親的事情?哀家以爲,那于闐的郡主才貌雙全,賢良淑德,讓她做凌予的王妃,便是再合適不過了。”
莫梓瑤一下子怔住了。而她恰好也瞧見阮凌政端着酒杯的手明顯一滯,他一早便打算要將那郡主賜給平仁王爲妃的。只是,太后居然比他早一步說了出來。瞧着他的表情,莫梓瑤愈發地肯定了,關於圍場狩獵一事,平仁王還沒有與他說過。
記得阮凌政說過的,要平仁王不改當日奏摺上說的話,才合同意將郡主賜婚給他的。
太后不顧阮凌政略微沉下去的臉色,只接着道:“哀家原本還怕凌予拒絕,問了他,他才說,此事全憑哀家做主,皇上,你以爲呢?”
“朕……”阮凌政頓了下,淺笑一聲道:“朕原本是想……呵,還是母后快了一步。”
他的臉色有些異樣,莫梓瑤知道他原本就有此打算,卻不想,被太后搶了先。不過也着實覺得奇怪,太后如何管起這事來了?還要在阮凌政之前,特意與平仁王說起此事。
莫梓瑤正想着,便聽太后笑道:“如此,凌予還不謝恩?”
平仁王起了身,跪下道:“臣謝皇上恩典!”
好快的速度啊,那于闐的郡主還未到呢,就把人家的婚姻大事給解決了。莫梓瑤想,尉遲帝還想着讓他的妹妹入住阮南朝後宮呢,誰知卻是嫁與平仁王做王妃,不知此刻知道了,又會怎樣?
還有,爲何太后將此事辦得如此快,是在怕那于闐的郡主會成爲阮凌政的人嗎?只是,她是否知道阮凌政其實根本不想要她的事實呢?
莫梓瑤搖搖頭,這些哪裡是自己該去管的?
上頭之人頓了片刻才道:“起來吧,那朕再爲七弟即將到來的好事,先幹爲盡!”語畢,一口氣將杯中酒水喝盡。
“謝皇上。”平仁王也說着幹了一杯。
衆人又喝了一圈,莫梓瑤瞧見身邊上的大王爺似乎微微喝得有些多了。他笑道:“臣聽聞三弟、五弟以及六弟明日也到皇天城了,不知皇上爲何不等他們到後一併請宴呢?”他的笑容裡,夾雜着冷漠的諷刺之意。
阮凌郡雖不在意帝位,但似乎也因此而對阮凌政有着不小的意見啊!
也是,要知道當年,還是凌天帝當國的時候,他們七兄弟每年都會抽時間來宮裡小聚。可後來他們爲了帝位,兄弟反目,老四莫名身死,老三被關押在太國寺不見天日,老五非召不得入皇天城,老六和阮凌政爭鬥到如今,而最小的老七,還未成年便封王,被打發去了邊域。
如今的他們,哪裡還有兄弟情分呢,有的,只是猜忌與防備啊。
只是生在帝王家,他們有着太多的無可奈何。帝位就像一把枷鎖,捆綁着他們的命運。
莫梓瑤擡眸,看向臺上的阮凌政,想知道他會如何作答。只見他面不改色地開口道:“都是朕的兄弟,自然也沒有區別對待一說。只可惜,今天的酒宴,他們是趕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