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午時快到了。”剛出來,晚秋便快步走了過來,開口提醒道。
莫梓瑤嘴角微動,終是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朝兩個宮婢道:“我們回去。”
“是。”晚秋上前來扶着莫梓瑤的手,玉芝已經走過去將門打開了。
三人出到外頭,又行一段路,便見幾個宮人過來。莫梓瑤一看裝束,便知是行刑的公公。
他們看見莫梓瑤過來,忙對她行禮。
莫梓瑤斜眸瞧了一眼,見一個公公的手上的盤子裡,只放着三尺白綾,不免吃了一驚,隨口問:“如何只此一件東西?”
那公公忙道:“回瑤貴妃娘娘的話,太后壽辰降至,宮裡不宜見血光,故此,太后才說撤下鳩酒和匕首。”
原來如此,太后信佛,自然要更加小心一些的。
公公又小心地瞧了莫梓瑤一眼,低頭道:“貴妃娘娘,奴才們還等着去回話。”
莫梓瑤纔回身,點了頭道:“公公慢走。”
聞言,他才招呼了身後的宮人們疾步朝夢修媛的寢宮走去。
“娘娘……”玉芝小聲地喚了一聲。
莫梓瑤抿脣一笑,扶着晚秋的手朝外頭走去。快走到宮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事,猛地收住了腳步。
“娘娘?”晚秋吃了一驚瞧着她。
莫梓瑤取出身上的香囊,方纔夢修媛要她送給阮凌政的。再次細眼瞧着,確實很漂亮。冷笑一聲,隨手甩進一旁的花叢,自己爲何要幫她呢?讓阮凌政念着她生前的好?
她莫梓瑤可沒有那麼傻,阮凌政的心裡只要有一個自己就足夠了,還要再添一個夢修媛做什麼?雖然,在他的心裡,夢修媛遠沒有自己來得重要,可也沒必要去做那畫蛇添足的事情。
兩個宮婢瞧着莫梓瑤將香囊丟出去,皆來說話,連着臉色都絲毫不變。沒有再遲疑,快步走出華亦宮去。
外頭,楚擎天見莫梓瑤出來,疾步上前來,仔細瞧着她,確定她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
行至他的身邊,莫梓瑤低聲道:“想來裡頭的公公很快會出來的,楚侍衛的任務也該完成了,沒事就回去跟皇上回話吧。”
楚擎天望着莫梓瑤,似還想說什麼,動了脣,卻只道:“是,屬下恭送瑤貴妃娘娘。”
坐上轎攆,莫梓瑤從懷中取出夢修媛給自己的紙條,打開,只見上面簡單地寫了一句話:四月初八,當心盜匪來襲。底下的落款:婕兒。
復又收起,藏入袖中。誠如夢修媛說的,她拼命要見自己一面,只爲了保住她爹爹的性命。她說,是太后不肯放過邢家。
莫梓瑤想:那道調任的聖旨,也不知究竟是太后的意思,還是阮凌政的意思。
不過,不管是他們誰的意思,她都十分清楚明白,怕是邢匿以爲此事,是蕙貴妃嫁禍給她寶貝女兒的。劉炎飛如今又想殺他,這必然讓他恨透了劉家之人。
何況那日,他與劉炎飛一併去御書房見阮凌政的時候,劉炎飛的妹妹出了那樣的事,當着面,他對邢匿定是毫不留情面的。
到了如今地步,可以說都是拜他們劉家所賜。所以,邢匿也絕對不會放過劉家的人。
據聞,邢匿的手中,仍掌控着一支可觀兵隊。而那些人,都是曾經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將領。雖說他如今被貶了官職,也削了兵權,但只要他想,仍然能夠輕易讓以前的部衆重新聚集,爲他所用。
若然那日,他能想辦法讓劉家損兵折將,那便是再好不過。若是不能,於太后和皇上,也沒有損失什麼。不管如何,此事,都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倘若把這紙條交給了邢匿,他自然會知道這是夢修媛最後的遺言了,難保他不會遲疑一下,想到太后和皇上的計謀上去。
莫梓瑤深吸了口氣,昨日在泰仁宮的時候,曾答應過太后,自己對阮凌政不得有異心。所以,現下如何能將這紙條交出去?
夢修媛賭的是她爹爹的命,而太后賭的卻是阮家的江山!阮凌政是她莫梓瑤的夫君,她呢?還能選擇一個被賜死嬪妃的父親麼?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微微握緊了衣袖,莫梓瑤想起方纔在華亦宮裡,夢修媛看着自己的目光。輕闔了雙目,她是想幫她,但卻不能拿阮凌政的江山去賭。如果,這一次能讓劉炎飛損兵折翼,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莫梓瑤輕輕搖了搖頭,這件事便不必再去想。繼而,又想起芸賢妃。照夢修媛的意思,其實她早就該流產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很早就出現了問題。
三個月,也就是說,她腹中的孩子至多還能多活十幾天了。到那時,她很難隱瞞的下去,卻不得不隱瞞孩子已經沒了的事實。
或者,在重要關頭,找機會嫁禍給其它人,自己好脫身。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她的首要人選是……
自己。
想着,莫梓瑤不免心頭一驚。本不願惹事的,但這些事情似乎都總愛黏上她。
以前是清兒的孩子,然後又是蕙貴妃的孩子,現在連芸賢妃的孩子,怕和自己也會有所粘連。
不過,好在最近一段時間,她的孩子還不會‘出事’的,畢竟,衆人才剛剛得知了她懷有帝裔的消息。在倉忙間,她不可能全部佈局妥當。倘若孩子在這個節骨眼上沒了,她芸賢妃必然會成爲阮家的罪人。
她是多麼聰明的人啊,自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但若她隱瞞,那可是要株連九族的事情!如果這樣,芸賢妃要滅林厲的口,也說得過去。
可,莫梓瑤卻有一事想不通。如今給芸賢妃安胎的徐太醫,是鍾震良的學生,照理說,若是發覺芸賢妃不對,一定會告知鐘太醫纔是啊。
要知道,隱瞞芸夫人胎兒異常,絕對不是什麼好事。若是有朝一日被人拆穿,他徐太醫,必然首當其衝,其結果,只會比林厲更加悽慘。
他親眼目睹了林厲的下場,不可能還會重蹈覆轍啊。除非,和芸賢妃有着一層不爲人知的關係。但這不合乎常理啊,要知道,徐太醫才進御醫院不久,怎麼可能就和芸賢妃有了關係。
直覺告訴莫梓瑤,徐太醫沒有問題。從上次的接觸問話中,她可以確定,他沒有問題。因爲芸賢妃的胎若真的有事,不可能瞞得住的。
難道是夢修媛在騙人?呵,莫梓瑤繼而又自嘲一笑:“她都要死了,還大費周章地叫我去,就是爲了騙我芸賢妃的胎有問題?若要說她要我去查,那還能說得過去,可她卻說,將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蕙貴妃。所以,不管結果如何,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夢修媛她就算是騙我,也騙得沒有任何道理。”這一切的一切倒是叫莫梓瑤得,愈發地茫然了。
只是有一事,卻讓她肯定了下來。放眼瞧去在這深宮裡,那麼多嬪妃卻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物。單說夢修媛,看着她是那麼的單純無害。天真賢良,可其心機,卻是深不可測。這看似平靜的深宮,究竟暗中隱藏了多少暗涌,繞是莫梓瑤,都覺得有些心悸了。
若是自己沒有韻蘭在身邊出謀劃策,沒有阮凌政的殷實庇護,怕早就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莫梓瑤忽而睜開眼睛,脫口道:“停轎。”
轎攆停了下來,玉芝拂開轎簾朝問道:“娘娘怎麼了?”
莫梓瑤起身下轎,只道:“本宮覺得煩躁的很,還是下來走走。你讓他們回去。”語畢,扶了晚秋的手出去。
玉芝應了聲,打發了身後的轎伕回去。晚秋陪莫梓瑤走了幾步,小聲問:“娘娘有何煩心的事,不如說出來,奴婢聽聽。”
一下子太多的事,真的要說,還不知道從何說起。
玉芝小跑着跟了上來,跟在莫梓瑤的身側,瞧了一眼,卻不說話。
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覺便走進了御花園。穿過羊腸小道的時候,瞧見一側的長廊上,走過兩個宮婢。
不過瞧了一眼,莫梓瑤便覺得那兩個宮婢很是面熟。心下微動,不就是蕙貴妃宮裡的宮婢麼?不免又看了一眼,卻並不見紫兒。
於是微微吸了口氣,紫兒不在倒也好。只因她可不是蕙貴妃的人,難免要將自己的話,去透露給太后聽。
莫梓瑤可沒忘記,自己還吃了太后給的毒藥啊,自己現在可還不想死。
瞧一眼身邊的晚秋,心裡暗道:對不起了晚秋,我要再利用你一次。
不管夢修媛是否騙了她,她都得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拋出去。
走着,莫梓瑤猛地站住,擡手狠狠地打了晚秋一掌,估計提高了音量道:“放肆!本宮不是說過剛纔在華亦宮的事情不得再提及麼?夢修媛將死之人,她說她險些害得芸賢妃流產,她就真的流產了麼!以後此事你們兩人若是再敢提及,本宮決不輕饒!”
晚秋怔了下,聰明如她,馬上想到莫梓瑤的用意,飛快的直立地跪下,哭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時口快,奴婢知錯了!”
玉芝也機靈地跪下道:“娘娘請饒了她吧,方纔在華亦宮,奴婢們什麼都沒有聽見,奴婢們什麼都不知道!”
莫梓瑤冷哼一聲道:“記住便好!”語畢,也不看她們,甩了衣袖徑直轉身朝前走去。
地上的晚秋和玉芝遲疑了下,終是謝了恩,爬起身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