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帶着江雲絮一行人路跋山涉水,走了近半個月纔到達目的地。
這裡不再屬於西周境內,而是西周邊境的一處荒夷之地。這裡有着十幾個名不經傳小國羣棲在一起。其中相對強大的是杜國和狄及國。
杜國是教會的聚集地,其中不乏正教和邪教,不過兩教各自傳教,倒也相對無事。
狄及國著稱爲經濟之國,該國的人口最多,流動量也大,因此,相對於其它國來講要繁華得多。
國與國之間表面上隨是相對平靜,可暗地裡卻早已兇潮暗涌,相互競爭。其中,要數杜國和狄及國之間關係最爲惡劣,幾乎連明面上都不和。三天兩頭大戰小戰不斷,水火不容,相互侵蝕。一方不倒下,戰難休。
江雲絮等人被少年帶進了王宮的地下密道中,密道幽深彎曲,如老樹般盤根錯節。七彎八拐的在裡面走了好久,少年纔打開石門進入了一間密室。
這間密室很大,裡面空空蕩蕩地,江雲絮目光微微一掃,藉助着洞內微弱的光線,隱約可見一張龐大的暗黑金色王座聳立在密室的正中-央。這張王座恢宏大氣,無數的怪異生物鏤刻其上,張牙舞爪,栩栩如生。王座之下,更有無數種各樣的屍骨殘骸堆積在一起,鬼氣森森的,讓江雲絮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洞內有無數人影飛來掠去,兵器碰撞發出的聲音打鬥時發出的‘嗬嗬’聲不絕於耳。
江雲絮擡眸去看,發現這裡有許多人相互打鬥着,切磋着武藝,兵器碰撞發出的火光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少年買她們回來並不是奴隸那麼簡單,而是他暗地裡培養的殺手。
不僅如此,少年每隔一段時間都將去各地買回資質上佳的少年們回來這裡訓練。
訓練極其嚴格艱苦,對於江雲絮而言,這段日子簡直就是非人的生活。每天的訓練內容極多又重,幾乎次次都要壓榨乾身體裡的每一分潛力。除了吃飯和睡覺有三個時辰外,其餘的時間都是用無休止的訓練。
不光如此,每個月還會有一次考覈,規則是,最終活着的人才算過關。也就是說,每一次考覈就將死去一半,或者更多的人。而後少年會再次補進一批人進來,周而復始,留下精英,其餘的,淘汰。
第一次考覈,江雲絮清晰的記得,她被少年特意安排在十人對決後餘下的五人出手。
“殺了她,你們就可以活下來。”少年冰冷的聲音在衆人頭頂響起。
五人漸漸將江雲絮圍了起來,衆人手中揚起的兵器晃了她的眼。她眯起眼睛看向這些人,手臂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
他們,和她在一起生活了有一個月之久,彼此之間也相互熟悉,雖然還談不上關係要好,但要殺死他們,她卻是做不到。
可對於另外五人來講,只要殺了江雲絮,他們就能活下來。經過第一輪的生死戰,這些人已經沒了任何的仁慈之心,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活下來!
最終,那五人還是嘶吼着同時動了手,以一敵五。他們都比江雲絮要大很多,體力也比她更持久。很快,江雲絮一個不留神,後背和肩膀就被人同時砍中,血噴涌而出,她額上全是汗水,臉色也變得蒼白。體力急速消耗着。
“要死了嗎?”
江雲絮劇烈的喘息着,心中惶恐不安,那種接近死亡的感覺太讓人感到絕望了。可是,她並不想死。
一擡頭,便看見王坐之上的少年冷冷的看着她,面無表情。
“你們都想要我死是嗎?不,我偏要活着,並且比誰都要活得更好!”
求生的慾望勝過了所有不安的情緒,江雲絮目光銳利的掃過那眼睛發紅,滿眼殺機的五人,最後在一名少女身上停下。這名少女緊握的寬刀上有鮮血落下,這,正是江雲絮的血,她被背上的那道傷,就是拜她所賜。
當江雲絮深沉、冰冷,仇恨的目光將那名少女鎖定的時候,少女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薄翠,往日我待如大姐姐般,沒想到今日你竟在背後偷襲於我?”
薄翠眼中閃過一絲慌張,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冷笑道:“江雲絮,你不覺得你太可笑了嗎?我們都是殺手,所以,沒有感情可言,是你自己太天真。若做不到無情,那你便只能認命了。”
“是嗎?”江雲絮冷冷一笑,執起手中的劍指向她沉聲道:“那麼,我便要讓你們知道,什麼纔是無情!”
“薄翠,死吧!”
說罷,她挽了個劍花朝薄翠逼去。
要說這些人中對武學最有天賦的,要數年紀最小的江雲絮了,她本身也努力刻苦,武功的進步可以說是一日千里。可惜,他們都看不見她的優勢,也從來都沒把她放在眼裡過。
戰鬥,很快結束了。江雲絮渾身血淋淋地看着倒在自己腳邊的五人,她心中這才放鬆了些,驀然間只感到天旋地轉,就在這時,她看見少年起身朝她走來。他來到自己身前,看着自己,江雲絮在他眼底看到一抹淡淡的陰沉的笑意。
突然,少年傾下身子湊了過來,閉上眼睛伸出舌頭,舔-舐-着她臉上的傷口,那些流下來的鮮血,被他滾燙柔軟的舌頭捲進了嘴裡,喉頭一動,竟是—吞了下去!
江雲絮驚恐的看着他,卻也只看到了他蒼白的臉色的,堅毅的側臉和微微上揚的眼角。
“這個男人,真恐怖。”
江雲絮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他嚇到了,還是怎麼的,只感覺一口氣順不上來,眼前一黑,便再也支持不住的倒了下去。
她雖然殺死了所有對手,可同樣也被傷得皮無完膚。要不是她生性堅韌不拔,靠着一股求生的意志支撐着,也許她也活不到今天。
等她醒來時,居然發現自己竟是躺在了少年的懷裡,她倏然心驚,不由得想要推開他,落到地上去。可才一動,身上的傷被扯動,疼得她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少年見她醒來,便鬆手放開了她。沒了支力,江雲絮身子一晃,險些摔了下去。她看了看自己,渾身都被綁上了紗布,動一下都將扯裂幾道傷口。可是她還是咬着牙從少年身上下來,立在了一旁。雪白的紗布又漸漸染上了鮮紅之色。
“你醒來了。”
冷漠的聲音在江雲絮頭頂響起,江雲絮深吸了一口氣,擡眸看向眼前這個如修羅般的男人,眼中又了忿恨之意。
“你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相反,你該感激我。如果在這個亂世你做不到狠心與絕情,那麼最終倒下的那個人將是你,而不是對手。你的人生路還很長,不是麼?”
江雲絮激烈的心情稍稍緩和了些,如第一次見到他一般,毫不畏懼的盯上了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想我爲你做什麼?”
江雲絮早就感覺到少年對她的要求尤爲嚴格,卻不知道少年爲何要對自己特別對待。她總覺得少年如此培養她,定是想要她在將來爲他做什麼事情。少年撐着額頭,望着她笑了笑,“我當初看中的就是你的冷靜、心狠、堅毅和聰慧。我果然沒看錯人。至於我要你做什麼,以後你會知道的。”
江雲絮看着他,雙手漸漸握緊,突然道:“好,不過等那件事成之後,你要放我自由。”
“可以。”
少年眉頭動了動,最終還是吐出了這兩個字。而江雲絮以後的日子卻是爲了少年的允諾而更加瘋狂的訓練和提高武力。
五年後。
江雲絮已是這些殺手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少年早在三年前就開始交給她一些任務,她也都出色的完成。
後來,她才漸漸知道,原來這名少年,就是狄及國的三世子狄鳳灤。
十五歲的江雲絮已經輕雲出岫,出落得亭亭玉立,冰肌玉骨,蛾眉皓齒,落落大方。由於從小就冷漠孤僻的性子,倒是養成了她孤傲冷豔,風姿卓越的氣質。
“你找我?”
江雲絮望着坐在鏤空雕着無數怪物的王椅上,緊閉雙目的狄鳳灤道。
狄鳳灤緩緩睜開眼,望向江雲絮,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江雲絮依言走到狄鳳灤身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從肩上解下一個黑色的包袱扔在他腳下,淡漠道:“你讓我刺殺的方知虎已經死了,這是他的人頭。接下來,想讓我幫你殺誰?”
狄鳳灤聞言,淡笑着開口調笑道:“難道我每次找你,都只是爲了交代任務給你麼?”
說着,他大手一伸,將江雲絮拉入了自己懷中,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隻手自然的環在她腰間,另一隻手卻是擡起她的下頜,看着她姣好的容顏,一低頭,便要對着她的朱脣吻下去。
江雲絮蹙眉偏過臉去,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側臉上。狄鳳灤的視線落在她臉上那塊被髮絲遮掩住的彎曲的傷痕上,眯起的眼眸中猝然閃過一道利芒。
江雲絮此刻並沒有看見狄鳳灤此刻的目光,就算看見了她也不以爲意,這麼多年來,她早就知道他是個性情多變,陰氣怪逆的一個人。
江雲絮推開他,道:“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我先下去了。”
狄鳳灤突然挑脣笑道:“既然你如此急着接任務,那麼,下一個任務就是---殺了杜國的太子杜夕顏,提了他的人頭來見我!”
“好。”
江雲絮幾乎想也沒想就答應了,起身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又頓下步子,回頭,瞟向他,冷聲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我自由?”
狄鳳灤輕輕一拂衣袖道:“殺了他,你便從此自由了。”
江雲絮柳眉微挑,彷彿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果真?”
狄鳳灤道:“自然,不過你若失敗了,結果,你是知道的。”
“沒想到殺他竟是你這麼多年來培養我的目的,當真讓我驚訝。聽聞他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竟也讓你寢食難安這麼多年麼?不過,無論他是什麼人,我會幫你解決的,等着杜夕顏的人頭吧。”
江雲絮說罷,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只留下清冷的聲音在密室內迴盪。
“桀桀桀……”
江雲絮離開了,空蕩的密室中卻是響起了狄鳳鑾陰沉沉的笑聲。